望著麵目和善的師父,狄雲點了點頭,便向戚長發走去。


    “師父,這些年你到哪裏去了?我聽師妹說,萬震山他對師父你……”忽然間,他留意到了戚長發的右手有一些僵硬,聲音稍稍停頓了片刻。


    狄雲其實早就從戚芳那邊聽聞過萬震山將戚長發砌入牆中的說法,後來到萬家找萬圭報仇的時候,心中卻一直存著萬一的希望,並沒有拆牆尋找。


    此刻他見到師父在眼前現身,言語動作,完完全全便是一個活人的模樣,情緒激動喜悅之下,便要走近幾步細細察看戚長發現下的狀況。


    看一看師父這幾年來多了幾分變化,有沒有遭遇到什麽苦難,右手的僵硬是不是受了什麽傷勢。


    “師父的事不打緊的,雲兒你和芳兒過得好,我的心中便滿足了。”


    戚長發見到狄雲走來,主動迎上,伸出左手相握,充滿感慨地道:“聽說芳兒在我萬師哥死後就失去了蹤跡,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才能找到她。”


    他的左手搭在狄雲的右手腕上,食指暗暗對準了狄雲的神門穴,隻需一個發力,便可以製住對方。


    忠厚老實的狄雲絲毫沒有料想到他敬愛的師父竟有這般險惡的心思,隻道這是師父在與自己分別多年後自然而然抒發的師徒親情,於是也伸出左手,向戚長發的右手握去。


    見到徒弟如此舉動,戚長發心中一驚,擔心狄雲看出了自己的舉動,想要反製自己,急忙扣拉左手,並收迴了右手。


    他的武功比狄雲要高出許多,雖然右臂已廢,但在自己左手的**發勁之下,狄雲隻覺身體微麻,左手抓了一個空。


    “師父,你的右手是受傷了,怕弟子觸碰到嗎?是什麽人傷的師父?”


    突然被戚長發扣住了右手的穴道,狄雲心中大感疑惑:“師妹她就跟我與丁大哥他們住在附近,待會師父就跟我一起去見她吧。丁大哥的功夫厲害得很,我去求他幫助治一治師父的手傷。”


    戚長發心中一震,細想了一番,察覺狄雲神色不似偽裝,放下了心來,扣住狄雲穴道的手也鬆了一鬆。


    說起來,還是得把戚芳也給一起控製才保險。另外那個“丁大哥”,莫非便是丁典?自己萬萬不是對手,必須用計。


    於是他緩緩柔聲道:“雲兒,你原來已經跟芳兒在一起了啊,那也是一件好事。不知道你能不能悄悄地把芳兒叫出來呢?”


    “其實師父在外欠了幾筆賭債,沒有錢來還,這幾年來隱姓埋名,希望躲得一躲。師父不願意把欠下的債牽扯到雲兒芳兒的身上去,再過幾天,就要離開這裏了。”


    “現在見到了雲兒芳兒你們倆過得安好,師父也就滿足了。不過師父有一個願望,就是臨走之際,咱們三個人能夠團聚一次。”


    “還有,這件事情就不要與你的丁大哥提了,知道朋友的師父是一個賭鬼,會讓他看低了你與芳兒倆。”戚長發盯著狄雲的眼睛,放開了左手。


    為了讓狄雲瞞過丁典,戚長發故意編出了自己賭錢欠債的說法。


    聽到原本心目中與自己一樣老實忠厚的師父竟然短短數年間便淪為了欠債的賭鬼,狄雲心中難以置信,卻又不得不信。


    並且自行補上了師父右手受傷的原因,大概是被討債的人打傷的。


    其實自己被人看低,狄雲是不怎麽在意的,而且在他心中,丁典大哥也不是這樣看人帶有偏見的性格,淩姑娘的父親罪惡深重,對丁大哥做出了許多惡事,也沒有讓丁典怨上淩姑娘本人。


    但他想了一想,還是決定隱瞞下來。丁大哥對師父的看法本來就不怎麽樣,還是不要讓師父在他心中的形象變得更低了。


    實際上,丁典也是顧慮到狄雲與戚芳的感受,隻提了幾句戚長發“鐵鎖橫江”外號的真實意思,並沒有說出戚長發弑師的行徑。


    但盡管如此,這與戚長發昔日在徒弟女兒麵前的偽裝差別仍是太大,使得狄雲心中一陣震驚。


    “弟子明白了,我這就悄悄地讓師妹她出來。其實,師父你欠了債的話,弟子可以試著幫你借一些錢的。”


    狄雲向著戚長發誠懇地道,心想丁大哥他們手頭上有著淩府的錢財,自己可以厚著臉皮向他借上一些。


    借一些錢?嗬嗬,我要的可是價值千萬的連城寶藏!戚長發看著眼前的狄雲,忽然間充滿了不順眼、想讓他消失的感覺。


    卑劣之人常常嫉恨高尚之人真心誠意的幫助,此刻,戚長發便嫉恨上了想幫助自己的狄雲。


    “不必了,我不是說不要讓你泄露我欠債的事情嗎?”戚長發有一些不耐煩:“早點把芳兒一起帶迴來,我太想見她一麵了。”


    “師父,一會兒見。”狄雲快步離開。


    ……


    又過了一段時間,仍然是這個地點,戚長發整理了一番衣裝,笑眯眯地望向一起走來的狄雲戚芳。


    “爹爹!”戚芳遙遙望見闊別數年、似乎蒼老了數分的戚長發,激動地喊出聲來,飛身向他撲去。


    戚長發也一副激動的模樣,張開手臂相迎。


    隻見戚芳眼有淚光,淺淺抱了一下之後,從懷裏掏出了一件包裹,遞給了戚長發,這裏麵是她的首飾之類可以變賣的物件,想幫上戚長發的忙。


    戚長發笑了一笑,並沒有去接戚芳的包裹,左手倏然探出,向她脅下伸指連戳數記,點住了她的穴道,包括啞穴。


    穴道被點,戚芳的手指自然鬆開,她精心收拾的包袱“啪啦”一聲摔落在地,有好幾件物什散了出來。一錠銀兩在泥土地上滾了幾周,掉到了路邊的一條水溝裏麵。


    戚芳迷惘地看向戚長發的麵容,臉上的笑容也像包袱中散落的物什一般散了開來、消失不見,她的目光中滿是困惑不解,根本想不通爹爹突然出手點住自己的原因。


    但她還沒來得及看清對方臉上陰鷙的笑容,戚長發便雙足點地,猛然躍起,從腰間拔出一柄匕首,向著不遠處呆愣住了的狄雲出手襲去。


    見到師父忽然間對師妹,狄雲已是驚駭莫名,待到戚長發出手相襲,隻轉身跑了兩步,便被按住肩頭,用匕首抵住了後心。


    戚芳餘光瞥見狄雲的情況,隻見一柄明晃晃的匕首,輕輕刺破了他的背部衣衫,呈現出一個下陷的凹痕。她想要質問爹爹這般行為的原因,並開口大聲唿救,卻無法發出半點聲音。


    慢慢挾持著狄雲,戚長發迴到戚芳邊上,臉上綻起了自在的笑容,就像一位終於迎來全家團圓的老邁父親。


    狄雲望向似乎熟悉又似乎不熟悉的師父,迷惘地道:“師……師父……師妹、弟子犯了什麽罪,你這麽做是想幹什麽?”


    但戚長發並沒有迴複狄雲,隻是瞥了瞥一旁無法動彈的戚芳,說出口的話卻是那般的冷酷涼薄:“你們倆整理財物的事有被丁典他們看到嗎?可別壞了我取得寶藏的大事!”


    狄雲痛苦地望向眼前已不能被稱為師父的師父,傷心憤怒地說不出話來。


    他真的很想開口向師父問上一句:那什麽連城寶藏,真的比你的女兒徒弟更加重要嗎?


    但他卻沒有說出口。


    其實狄雲的心裏已經有了答案,正如淩退思之於淩霜華,戚長發也不過是撕開他偽裝下的真實性情罷了。


    戚長發掃了掃周圍的環境,又開口道:“狄雲,你抱著芳兒走在前麵。”卻是因為他右臂被廢,左手隻能控製住一個人,所以讓狄雲搭上一把手,自己則用匕首挾持狄雲。


    狄雲也似乎聽從了戚長發的吩咐,把戚芳抱了起來,走在了前麵。


    正當戚長發暢想日後享受錢財、重新娶妻生子的美好生活時,忽然,狄雲整個人向後一退,後背重重地撞在了匕首之上。


    令人驚異的是,匕首的刃尖在這一撞之下,本因深深刺入狄雲的後心,但他不僅沒有被刺垂死,反而半滴血也沒有留下。


    毫無疑問,他的身上正穿著刀槍不入的烏蠶衣,擋下了戚長發的匕首紮刺。


    與此同時,一條長長的黑索從邊上民房的屋頂上拋落而下,宛若一根極長的槍杆,戳在了戚長發的左手手腕之上。


    兩聲清脆的聲響,突然襲來的黑索不但廢去了戚長發的左手,還順勢在他的手臂上結結實實捆上了數圈。


    接著長索一收,伴隨著隻發出了半聲的慘唿,戚長發已然騰空飛起,被拉到了屋簷上方,在狄雲戚芳訝然的眼神中消失不見。


    ……


    趙青望著滿臉驚恐之色的戚長發,手上長索一動,令其像一個陀螺轉上了七八圈,長索緊緊勒住了他的前胸後背,將戚長發肺部大部分的空氣都擠出了。


    一個多時辰之前,趙青原本已經來到了淩府附近,探查情況。


    當她遙遙望著一名名家丁被官兵帶出之後,她突然間想到,戚長發在設計坑淩退思之後,也有相當大的可能前來查探。如此一來,他是有一定可能認識戚芳狄雲的。


    想到這裏,趙青急忙向著丁典狄雲他們轉移後的住處而去,接著留意到了狄雲難掩的激動之色。


    於是她把手頭上的烏蠶衣借給了狄雲,然後緊緊盯著狄雲、戚芳兩人的動向。果不其然,他們倆當真被戚長發給騙了出來。


    待到戚長發真正揭開了自己的麵目之後,趙青當即出手,遠遠地一招擒下了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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