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絮芳看著兄妹倆,生怕遇到了江湖郎中行騙。


    “大嫂,分文不取,讓我們去家裏看看吧。”方青蒔又說。


    方靜安心裏再狐疑也看出來妹妹的心思了,抱拳拱手:“大嫂,我家在街上開了個香鋪,並非江湖騙子。”


    哪怕唐絮芳沒去過香鋪,可方家香鋪給每家每戶都送過一包香料,這事兒她記得很清楚,打消了顧慮的她福了福身:“跟我來吧。”


    跟著唐絮芳,兄妹倆到了佟家,兩間土房矮趴趴的,但院子裏灑掃的非常幹淨,旁邊牆角的藥罐子被打碎了,藥渣子還在冒熱氣兒。


    方青蒔看著趴在自己懷裏的佟月,不用問也知道她為啥挨打了。


    “燙到沒?”方青蒔輕聲問。


    佟月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搖頭,趴在方青蒔耳邊說:“爹爹說藥苦,我不舍得爹爹吃苦。”


    方青蒔笑了。


    進門,屋子裏擺著個矮桌,草編的蒲團放在旁邊,唐絮芳拿了蒲團放在地上,尷尬的說:“兩位別嫌棄。”


    方青蒔坐在蒲團上,佟月就坐在方青蒔的腿上,方靜安拱手:“大嫂,病患在裏屋?”


    “是,方郎中隨我來。”唐絮芳請方靜安去了裏屋。


    裏屋是個土炕,土炕上的佟善麵色焦黃,一條腿用木板夾著吊在梁上,腳腕上還係著紅繩,腿發青腫脹的厲害。


    方靜安問了如何受傷的,又檢查了一下傷口後,說:“我身上沒帶藥箱,這就迴去取來,先把傷腿放下來吧,這麽吊著可不成了。”


    “行,行,麻煩您了。”唐絮芳送方靜安出門,迴來給佟善的傷腿放在炕上,忙前忙後的她聽到外屋閨女嘰嘰喳喳的跟方家姑娘說話,簡直是竹筒倒豆子一點兒不藏著掖著了。


    方青蒔聽的很認真,上一世見到絮芳一家的時候,佟善的腿落下了殘疾,兩個兒子和佟月也都半大了,自己這次提前了十年找到絮芳,可還是沒改變佟善的命運。


    方靜安取來藥箱,還提著好幾包草藥。


    唐絮芳看到草藥,眼淚都下來了,丈夫病了三個多月,本來就窮苦的人家,如今都家徒四壁了,這些藥簡直是救命啊。


    “取個木盆來。”方靜安對唐絮芳說完,草藥遞給了方青蒔:“把這些藥熬成藥膏。”


    方青蒔立刻接過去,拉著佟月去柴房,問唐絮芳要了個陶盆當熬藥的鍋,摘了灶房裏的鐵鍋,這陶盆放上去剛好合適。


    屋子裏,方靜安打開藥箱,把一套針和全套的刀具拿出來,清了清嗓子對佟善說:“你這腿裏淤血太多了,我要給你先清理淤血,如果疼就忍一忍,不這麽做,這條腿就廢了。”


    佟善現在啥也不怕,要不是妻兒孤苦無依,死的心都有了,點了點頭:“多謝方郎中。”


    方靜安這一套療傷的手法是姬染塵手把手教的,當時姬染塵的腿也這麽救過,不過因為毒都到了骨頭裏,最後才不得不切了的。


    所以,方靜安心裏有底,薄薄的刀刃避開血管,挑破了皮膚,發黑的膿血帶著腥臭的味道噴出一股後,滴答滴答的落到木盆裏。


    在小腿外側開了七個小口子,再用銀針催動氣血,過程非常慢,唐絮芳害怕方靜安看不清楚,把家裏兩盞油燈都點起來了。


    灶房裏,方青蒔逗著佟月,熬著藥,熬三遍撈出去藥渣子,再把藥湯放在鍋裏熬,這也是非常耗費時間的事。


    外麵,佟春生帶著弟弟迴來了,哥倆背著滿登登的兩筐野菜,進門把野菜放在院子裏,佟春生到屋裏看爹,看到眼前的一幕都嚇傻了,顫巍巍的喊了一聲:“娘。”


    唐絮芳趕緊捂著兒子的眼睛,把人推到門外,從兜裏掏出來僅有的五文錢:“去買三個麵餅迴來,告訴胡奶奶,少的錢迴頭送去。”


    “娘,那人是在給爹治病嗎?”佟春生聲音打顫的問。


    唐絮芳點頭:“是,咱們家遇到貴人了,快去,可不能偷吃啊,要待客。”


    佟春生點頭,轉身撒腿就往外跑。


    方青蒔聽到娘倆的話,從兜裏掏出來一小塊銀子,塞到佟月的手裏,小聲說:“快去追上你大哥,這些銀子都買麵餅迴來。”


    “我娘說了,要別人東西就把手打斷!”佟月認真的說。


    方青蒔捏了捏佟月的臉蛋:“但我不是別人啊,你叫我姑姑啊。”


    三歲的孩子,就這麽被方青蒔忽悠了,接過去銀子噠噠噠跑去追大哥。


    看著灶膛裏跳動的火苗,方青蒔在想,怎麽才能讓絮芳一家跟自己走,去李家莊嗎?好像也不合適,在鹿武縣的話,做啥呢?


    找到了他們,可不想他們再給誰為奴為婢了,就算是自己也不行,誰不想是良籍,誰又心甘情願入奴籍呢?


    陷入迴憶的方青蒔輕輕的歎了口氣,要不是春生和春旺兩兄弟去寄死窯把自己背出來,哪有機會去李家報仇?


    自己倒是痛快了,滅了李家一死了之,不知道絮芳一家子後來是不是被自己牽連了,反正不管怎麽說,重活一世,有仇報仇,有恩也必須報恩。


    啪!


    灶膛裏的木柴炸了個火花兒,方青蒔迴神兒,趕緊去看藥熬成什麽樣子了,筷子挑起來粘稠了許多,這種藥用來塗抹剛好合適,把盆端下來,鐵鍋放上去,往鍋裏添了水,刷鍋再燒水,出門坐下來摘野菜。


    “你是誰啊?”佟春旺好奇的看著從自己家灶房出來的方青蒔,問。


    方青蒔麻利的摘幹淨野菜,笑嗬嗬的說:“月月叫我姑姑,你是春旺吧?也叫我姑姑吧。”


    佟春旺搖頭:“我爹娘都是沒爹沒娘的人,也沒姑姑。”


    “小家夥,以前沒有,現在這不就有了?”方青蒔把野菜放在木盆裏,聽到大哥在屋子裏叫自己,擦了擦手進門。


    小半盆的膿血放完了,佟善的腿恢複了正常粗細,青紫色也退下去不少。


    “藥膏好了嗎?”方靜安問。


    方青蒔點頭:“我去拿來,還燒了熱水。”


    “大嫂,先用熱水擦幹淨,避開傷口的位置塗上藥膏再包紮,明兒我再來。”方靜安收拾了藥箱,背在身上:“藥膏別太熱,涼一點兒都沒事,我們就先走了。”


    唐絮芳感恩戴德的要磕頭,被方青蒔攔住了:“都是緣分,快照顧家裏人吧。”


    前腳兄妹倆走了,後腳佟春生提溜著妹妹的胳膊進院,一進門佟月就哭上了:“姑姑,快救救我啊,大哥也要打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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