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河看著唐不器拎著的酒,問道:“所以你這是來送別?”


    唐不器理所當然地道:“不錯,為了不被你認為是趕你走,請伱喝杯酒總比較像個正式道別了吧?”


    趙長河哭笑不得。


    唐不器一屁股坐在桌邊:“別盤那練功了,練不完的,歇會。據說我姑姑也叫你慢下來不是?”


    趙長河也坐了過來,笑道:“我現在就很慢啊,磨煉養煞之中,沒有急著突破。”


    “說得你想突破就可以似的。”


    趙長河笑而不語。


    唐不器提起酒壺給他倒了杯酒,神色有些鬱鬱:“說要出門遊曆,沒啦。”


    趙長河舉杯和他碰了一下:“你這種鍛煉也差不了多少的,未必非要在江湖。其實我不知道你姑姑為什麽認為這種不適合我,我覺得我殺人養煞還是挺適合軍中的……”


    唐不器悠悠抿了口酒:“我倒知道。”


    “哦?”


    “你是不是以為自己武藝超過大頭兵,躍馬衝陣,人頭如雨,就像曆史上不少以個人勇力著名的悍將一樣?”


    “……難道不是?”


    “讀史感覺這樣的猛將還挺多的,但實際上曆史多少年,兩個紀元加起來也就那些人,很遺憾,他們肯定不屬於潛龍榜。你我這種實力,單人在戰陣裏能發揮的作用或許還不如一排訓練有素的士卒長槍齊刺。”


    “……”


    “以你的勇猛,用來帶一支精兵做箭頭倒是挺合適的,大約也可以被稱為一員虎將,但這個需要有一批如臂使指的精兵配合。前提是和將士們一起長期訓練磨合,而不是跨上馬帶隊人衝出去就完事的。”唐不器笑容有些揶揄:“你……能在軍營裏一起磨合多少天?多少天後打算離開?”


    趙長河“嘶”了一聲:“喂,你這才幾天,怎麽變了個人了?”


    “幾天?”唐不器瞪大眼睛:“這種事情我從小就要學的,雖然沒真正入軍營,兵書也是要讀的,考核不過要打板子的——必須告訴你,打我板子的人你很熟悉。”


    趙長河想起唐晚妝一把掀翻唐不器,拿龍雀揍他屁股的場景,那簡直太熟練了……


    唐不器懶洋洋道:“如今姑蘇各家憤怒當初被彌勒教的欺騙,還算是同仇敵愾上下用命,加上金陵揚州都沒丟,大江兩岸都在我們手裏,這叫地利人和都在,沒那麽好啃。這一戰大有可能遷延歲月,多番攻守。這是我家,我能在這守一輩子,你可以嘛?趙兄,除非你真的轉換了心態和角色,否則還真不適合你。”


    趙長河沉默片刻,飲盡杯中酒:“謹受教。”


    唐不器斜睨他半晌,忽然道:“怎麽不嬉皮笑臉喊我大侄子了?”


    “唔……”趙長河居然不知道怎麽迴這話,好像自己還真有點不敢叫了。


    可能是因為,以前完全沒那念想,隨便口嗨無所謂;現在真有了幾分念想,反倒心虛不敢瞎喊了?


    唐不器卻也沒嘲諷他兩句的意思,實在沒太多心情,有些鬱鬱地自顧喝酒,低聲道:“其實彌勒倒是有點萬夫莫敵的意思,可他也做不了什麽統帥,他靠的還是麾下招攬的人物,其中有些據說很厲害。比如我剛才提到的十住菩薩法生,據報,杭州也不是沒抵抗,被法生一個時辰就破了,他也就玄關六重,卻是彌勒最器重的先鋒大將。”


    他再度把酒飲盡:“我真的沒有太大信心……聽說這個法生極為殘暴,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的……萬一被他打進來……”


    趙長河道:“你已經比我厲害多了……你也說了你有地利人和,他哪有那麽好打。就算一開始玩不過這個法生,熟悉了幾輪也就長進了,咱還年輕,是會長進的嘛。”


    唐不器搖了搖頭:“誒,不提了。其實吧,你我終究是江湖人,相對於學習兵法,我還是希望武道提升,有朝一日身登亂世書,天下仰視,那多顯聖啊……真能練到姑姑她們的程度,那就真的獨闖軍陣又如何,愛衝殺幾迴合就衝殺幾迴合,誰也拿我們沒辦法,那種時候多暢快!這就叫一劍能當百萬師,你多半也是這麽想的吧。”


    趙長河承認:“是。何止你我,此世武者大部分都這麽想。”


    唐不器道:“說來自從你上次砍了萬東流,亂世書也一直沒動過了,真是奇怪,這半年基本都是你在榜上閃啊閃,別人很少……”


    話音未落,天空閃起金光。


    唐不器酒杯頓在手裏,訝然抬首。


    “六月初六,大暑。”


    “赤離二十三歲誕辰,進階玄關九重。是日,萬眾之中擊殺大夏北境槍王厲長空,取代其人榜之位。”


    “人榜變動。”


    “人榜六十六,妖狐赤離!”


    趙長河仰首望天,安靜地抿著酒,沒有說話。


    唐不器瞠目半晌,酒都喝不下去了:“真的二十三歲,生辰當天……好像在對陛下宣戰一樣……”


    半截話沒說下去,但凡年輕一輩看到這樣的同輩人物,豈能沒有一點沮喪驚懼之感?


    當他還是族群之敵時,甚至能讓人絕望。


    趙長河靜靜地看著,還是沒有迴答。


    好像在等什麽一樣。


    唐不器奇道:“趙兄,你……”


    話音未落,天上再起金光。


    “嶽紅翎年方二十,玄關九重。是日,單人獨騎,踏破黑狼汗帳,陣斬黑狼王博忽,絕塵而去。”


    “人榜變動。”


    “人榜六十八,落日神劍嶽紅翎!”


    這是直接給綽號了……趙長河終於知道真正的好綽號應該怎麽來了,神特麽靠漕幫去吹……亂世書的吹,才是真的吹!


    也隻有趙長河的思維這個時候還能發散到綽號了……在別人眼中,這連續兩個新秀先後直上人榜,那是真正教天下震動的超級大事件,誰特麽有心思想這個?


    天地人榜不同於潛龍榜,不是你隨便一個戰績就可能起變化的,天地人榜上的宗師們互相對敵都非常謹慎,已經多久沒有變化過了?


    可這一動就是兩個,而且都不是千辛萬苦獲勝的,居然都是“萬眾之中”“單人陣斬”,他們的真實排名,還有可能更高!


    這倆還都是極為年輕的新秀、人們眼中還是在估量潛力的“小輩”,卻在神州之北,綻開了當世最璀璨的星光。


    趙長河忽地失笑,想起嶽紅翎當初信心滿滿的小傲嬌樣……這就是你想要的吧。


    赤離剛裝了個大逼,還特意選在自己生日的時候玩這套,就是為了這麽一個人前顯聖,也是有意為了在北胡南下之時振奮士氣,打擊中土人心。


    結果嶽紅翎不聲不響,把赤離這個逼格削了半截。


    雖然排名還是低了兩位,可嶽紅翎才二十歲半啊,這才是古往今來最變態的上榜者吧?


    而且赤離殺中土名宿,她就殺草原名宿,士氣人心直接抵迴去了,簡直故意一般。


    可她不可能知道赤離在幹嘛,這不是故意,隻能說是天命。


    趙長河忽然在想,她卡九重關隘挺久的了,這次的突破,是與草原遊曆相關呢,還是與揚州那一場雙修有關?


    很可能是後者的……


    莫名就因為這種原因脫離了三十八,現在三十六,這數字好,天罡之數嘛。


    那邊唐不器泛起喜色,還沒來得及說話,亂世書好像在爆更一樣,再起光芒。


    “潛龍出淵,登臨人榜,潛龍榜名次順移,潛龍第一,崔元雍。”


    遠在清河的崔元雍看著天空,哭笑不得。


    這第一好像當得有點不是滋味……


    但這沒完。


    “夏遲遲年方十七,玄關七重。刺彌勒教北地佛於江北佛壇,盡收其眾。”


    “潛龍榜變動。”


    “潛龍第六,夏遲遲。”


    “崔元央閉關半載,盡攬紫氣清河之妙,直跳玄關第五重,出關之日,大破崔家九曲黃河試煉之陣,獲崔家鎮族劍法清河神劍傳承資格,年僅十五,一郡駭然。”


    “潛龍榜變動。”


    “潛龍九十九,崔元央。”


    “當是時也,龍蛇起陸。”


    整個天下脖子都快仰酸了,已經從震驚變得麻木。


    真亂世了啊……


    亂世書這最後一句,可不是點評崔元央的,是評這一片閃耀長空的熠熠星光。


    唐不器屢次想說又沒說出來的話也不想說了……這風起雲湧星光璀璨的感覺,同為潛龍榜中人,又豈會沒有一點熱血沸騰之感?


    “好一場風起雲湧……”他捏著酒杯,輕聲自語:“我快下榜了,百名開外,不該是我唐不器的位置。”


    “哢嚓!”酒杯竟不自覺地捏出了裂痕。


    趙長河終於站起身來,慢條斯理地取過龍雀背在背上:“唐兄,亂世書見你我有酒無菜,特送來了這番下酒菜,可太上頭了……停杯吧,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也該走了。”


    “誒誒,等等。”唐不器問:“這馬上入夜了,你打算去哪?”


    趙長河抬頭望天,那些金色的字跡依然閃爍:“無論去哪也罷,這一場風雲裏,又怎能沒有我趙長河?”


    作為一本玄幻,這本書的功法相關修行占比可能是全網最少了。這屬於看著無聊但不能沒有的東西,否則掌握了什麽就顯得莫名其妙,展示新得的心法和輕功更是必須。我平時少寫這些東西是盡量多走劇情,而不是為了讓自己難得必須有一章的時候會挨批的。


    簡直是在欺負人,最後還要說是我脾氣壞。


    算了,不說了,晚上有加更,卷末最終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亂世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姬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姬叉並收藏亂世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