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早以前,趙長河就認知到了蠱這玩意和大家的修行體係沒太大關係,也就是說不看修行。一個半點修為都沒有的普通人、和一個禦境三重的頂尖魔神,用上同心蠱的效果是一樣的,也都不可抗。


    這東西本就是一種「天道意誌」,隻是當時以為屬於另一片蒼穹。


    那麽是否能夠掙脫它,也與如今強橫的修行沒多大關係,這不是靠修行就可以完全解決的事情。當然也並不算完全無關,至少修行強了會更加專注集中精神,方便做事。


    思思的修行好歹也達到了能夠忘我集中的層麵,足夠了。


    問題是怎麽操作?


    無論怎麽內視,都找不到蠱蟲存在於哪裏,那早就已經化在身軀之內,如同日常吸收的營養一樣,早已不分彼此了。哪怕想用上一直在暗中錘煉的王家排天鎮海之法來排異,也找不到異物可以排。


    可心髒卻依然像是有被什麽入侵的感受,像要從內部爆裂開。


    趙長河並不信這種明明有異力入侵卻會找不到的事情……什麽狗屁天道冥冥,這種東西按科學點理解是事物的客觀規律,隻要能施加影響,那就一定有東西。


    無非就是……東西是虛的,並沒有什麽實體可以找到。然而勘破虛實本就是如今一直在走的大道,隻要存在,就一定有存在的理由。


    其他蠱且不論,單說同心蠱,前提是什麽?是愛情與思念因而同心。


    愛情就是虛的,它無形無質,如果要從體內找一個名為愛情的東西,那是肯定找不出來的。


    但是否存在這玩意兒?那肯定是存在的。


    既然存在,就有把虛的概念化為實體的基礎,然後……逮住它。前提是,兩人心中想到的一致,才能共鳴凸顯。


    所以靠自己……唯一解法就是兩人確實因愛相思,無蠱也同心,那才能把多餘的同心蠱顯化出來。


    所以解法就是,真正知道這一刻對方想幹什麽。


    在「冥冥天意」的牽絲戲中,趙長河與思思由於地緣關係,相聚是最少的、生愛的前提也是最少的。兩人相識充滿著懷疑和背叛,在相知之後的關係更多的是恩情、征服與侍奉,就連在大局上也是附屬國。於是「老爺與丫鬟」的概念到了現在都很明顯,思思也是唯一會主動跪在桌子底下侍奉他的女人。


    這種關係,說是愛情?說能同心?說了自己信嗎?不防一手都算不錯了。


    思思遠眺著遠處虛空中的趙長河,趙長河也遠遠地在看她。


    相距雖遠,兩人卻都能很清晰地看見對方的眼眸,一個溫和含笑,一個盈盈如水。


    「在有些人的認知裏,你我應該並不怎麽相愛。」趙長河笑著傳念:「你覺得呢?」


    思思偏頭笑:「看起來像,我們見麵太少,你女人又太多。我總是坑你連這次的蠱變都該算是我的鍋。」…。。


    「但你知道我此刻在想什麽嗎?」


    「我知道。你知道我此刻在想什麽嗎?」


    「要不要試一下?我們一起說,試錯了可能會死。」


    思思微微一笑:「那就一起說。」


    所謂一起說,不需要數一二三。一旦需要數,那就不夠同心。


    於是下一刻兩人同聲開口。


    思思說的是:「你在想這蠱壓根就是你自己要求我下的,不是我的鍋,並且你至今無悔。」


    趙長河說的是:「你在想,你故意說該算你的鍋,我心裏第一反應必然是明明是我自己要求下的,我也沒後悔啊……你照這麽猜肯定不出岔子。」


    兩人說著,一起眨巴眨巴眼睛,都露出了小狐狸般的笑意。


    要猜對方心思,總得


    有個名目。小妖女巧立了一個引導,使得兩人當下的心思極其容易契合在一起。


    雖是取巧,卻又何嚐不是雙方對於對方都極度了解的體現?


    本就無蠱也同心。


    隨著雙方言語落定,趙長河忽地伸手往自己心髒插了進去。


    旁邊的韓無病看得瞪大了眼睛。


    但很玄乎的是,明明手***去了,卻沒有傷、沒有血,好像是***了不同的空間一樣。當手離開心髒,韓無病清晰地看見趙長河手指上捏著一隻漆黑的蠱蟲,正在抽搐。


    與此同時,思思胸前自動浮現一隻蠱蟲,「啪嗒」掉落在地。


    同心蠱原本看似金燦燦的,很光輝正麵,實則本源是黑的,如波旬無異。


    「毀不掉……」趙長河用力一捏,如捏虛幻:「得想個辦法處理……」


    「我來吧。」韓無病笑了笑,忽地伸手一招,把遠處思思的蠱蟲招到手裏,又一把搶過趙長河手上這隻,把兩隻如同烤螞蚱一樣直接吃了。


    趙長河:「?」


    韓無病神色變得蒼白,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佝僂著身子低聲道:「你雖斷我白虎因果,但此軀依然是白虎劍骨所化,這點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我根本不會誕生這種男女情愛瓜葛,同心蠱對我毫無作用……我以身困之,祂給我們立下樊籠,我也給祂設一個,豈不快哉?」


    趙長河怔怔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是,韓無病是有病的,他的情感不完整,這類蠱對他沒有意義,在他體內隻能像隻沒頭蒼蠅亂竄。若說因果冥冥,這一點是不是天道自己也沒有想過?何謂天意。


    「但你可能從此病痛纏身……我還真未必能解,不後悔麽?」


    韓無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是不理解他為什麽會問這麽娘炮的問題,旋即笑了一下:「無悔。」


    隨著韓無病話音落定,天外忽地一聲悶哼響起。


    布下兩個紀元的巫蠱之局,竟在這裏被破得幹幹淨淨,天道或多或少確確實實受到了一定的反噬。


    而祂的反噬還不止這一條。


    ……………。。


    「上蒼庇佑……」


    苗疆無數人民跪地叩首,看著那碩大無比頂天立地的巨人。


    那隨便一腳踏落,便是千山踏成平原,隨便唿出一口氣,便是颶風席卷,山嶽崩摧。身上落下一點石頭星子,便是一場星隕。


    凡人們何曾見過這樣的恐怖入侵,甚至都不知道這玩意兒哪來的。


    而此時此刻的上空,四象閃耀,烈焰焚天,鬼臉在上空扭曲,氣場壓抑得所有人幾乎無法唿吸。


    這到底是什麽世界末日的場景?


    明明今天是中秋佳節,卻讓所有人心中恐懼無比。


    但修行稍微高一點的武者們卻隱約可以感受到,上空的鬼臉已經被四股不同的氣息限製,就像是坐困於蒼穹,圍困上空鬼臉的是如今各自身登天榜的四象教尊者與嶽紅翎。


    而那足堪造成世界末日的巨人其實也沒怎麽動,它同樣正在被人限製。限製它的是一位身著紫裙的絕色女子,曼妙的身影在巨人麵前如同微塵般渺小,而散發出來磅礴無匹的幽暗與寂滅,卻仿佛在說:「毀滅與末日,你也配?那是我的專屬。」


    魔神第二,夜九幽。


    有點見識的人心中都泛起這個名字,心中發寒。


    奇怪的是夜九幽怎麽會在幫我們……那石頭人在她麵前,直如被玩弄一般,看著氣勢恢宏的,實則到了現在都沒能造成半點傷害。


    再聯想起之前衝霄的劍氣、所有人的佩劍都不受控製的場麵,那是魔神第三劍皇?而守護所有人不被刀劍


    反噬、以及此刻守護血肉不被獻祭的山河之脈,那是魔神第四,飄渺?


    真正的魔神並起,群雄盡出的一戰,開啟得如此突兀,世界上所有人甚至連老牌天榜玉虛等人都沒得到過半點風聲,這種大決戰就突然開啟。


    七月十五才是百鬼夜行,今天明明八月中秋好不好,你們是不是選錯日子了……


    玉虛看著遠方,低聲對身邊的厲神通道:「夜九幽之力,便是摧毀三界都夠了,這個巨人即使是靈族世界所化,她要摧毀理應不算多難的……但她始終隻是限製,似乎在等待某個時機。」


    厲神通憂心忡忡:「她若是別有用意,那誰能阻止?你我如今連參與的資格都不夠。」


    玉虛也很是憂慮。


    隻要稍有見識,就能看見夜九幽的力量已經開始轉移,她竟然有了拋開這個巨人的想法……她一旦撂了挑子,巨人怎麽辦?


    夜九幽與石頭巨人的糾纏,持續時間其實不長。


    作為此世演化的幽暗之源,某種意義上她甚至可以自稱一句世界之母,比夜無名的段位都高,隻不過被針對得太慘。對於石頭演化血肉這件事,她卻算得上專業的。


    她看得出石頭人接收的血肉獻祭根本不夠,已經被飄渺阻止了太多。


    原先的石頭人狀態有一個比較大的麻煩……這是一個頂天立地級別的巨人,一旦摧毀,隨便濺下一點點石頭星子,對於大地都是一場星隕,會造成無數死傷。尤其是直麵這推金山倒玉柱的苗疆,方圓數萬裏都可能被夷為平地。…。。


    自己單獨摧毀這個巨人就已經要費很大的勁,到時候未必會有餘力去攔住這種世界範疇的山崩,某個臭男人到時候說不定會罵人的。


    而恰好以眼下這點塞牙縫的級別演化出來的枯槁血肉,反倒能讓身軀變化,變成一個巨大的屍傀,到時候就好辦得多了……


    辦這件事的人不是自己……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當石頭人徹底演化成血肉之軀、還真有資格稱一句古神之軀時,夜九幽斷然撤離,曼妙的身影直衝天際。


    一道血光突兀地出現在她此前的位置。


    烈的身影盤坐虛空,麵前是一個煞氣滿溢的陣盤。烈抬起頭,透過陣盤的血光看著前方的身軀,咧嘴一笑:「太枯了,氣血不足,丟人現眼。」


    成為血肉之軀的巨人終於可以開口說話:「夜九幽與我為敵也是罷了……烈……你本由我體表孕育的生靈,也與我為敵?」


    「你?你算個什麽東西。」烈哈哈一笑:「你若老老實實躺在那裏,爺還敬你是個祖神,早晚給你點三炷香。既然爬起來作妖,那就給老子去死吧!」


    古神聲音隆隆:「你此前……還在與趙長河交鋒……莫非都在做戲?」


    「倒也不是,老子有老子的計劃,本沒打算過與他合作。隻不過打一架之後發現他比我強,計劃也比我完整太多,於是配合了一出。沒辦法,全憑默契,畢竟沒有人知道說的哪句話會被你們聽在耳朵裏。」


    「你所謂的萬靈血祭,就是想讓我成為如今這個狀態?」


    「當然,你所需的血祭沒有百萬生靈是不夠的,所謂萬靈無非讓你有個人樣就行。如今獻些血鼇什麽的勉強填一填,效果也差不多。夜九幽何等人物,花心思拖著你隻為了等著你變成這種狀態,不知她心裏有多不耐煩,你還以為你真能與她勢均力敵?」


    古神:「……你在圖什麽?」


    「我們誰都無法確信,重新殺了你之後你會不會又演化一個小乾坤,盡做無用功。但我有一個辦法確定可以讓你徹底消亡。」


    古神心中泛起不妙的預感,就聽「唰」地一聲,烈的血神刀直接劈在了他自己腦


    袋上,神魂悠悠,被陣盤吸收而去。


    古神:「你瘋了!」


    烈的聲音大笑而起:「老子禦的是氣血,首先得你有這些,才能讓我……再啟造化。」


    「轟隆隆!」巨大的血光從陣盤之中衝起,足以撕裂蒼穹的力量漫過古神之軀。


    剛剛擁有了血肉的古神體內氣血驟然沸騰、枯萎,隻在刹那間變成了一具幹屍,而初誕的些許意識在血神陣盤融合烈之神魂的瘋狂衝擊之下,轟得粉碎。


    粉碎的刹那,古神的聲音不可置信地低語:「你沉睡一個紀元至今,就為了這一刀,把自己賠進去?」


    烈的聲音也隻剩最後的冥冥:「既許神佛俱散,世間何必有烈?和我一起消亡,就是你我最好的歸宿。很慶幸,我有始終。」…。。


    巨大的幹屍軀體慢慢倒下,倒下的位置似有無邊幽垠閃過,將屍身徹底收取不見。


    夜九幽迴望了一眼,不再注目。攫取了所有生機氣血的屍體,此後最多做一個屍傀給夜九幽玩弄,再也不可能逃出她的囹圄。


    這也是她的複仇之一。


    烈從很早就和她有暗中的聯係,她此前對趙長河說有一些籌備後手,指的就是烈。夜無名當年會嚐試與烈為盟,如今的夜九幽也會做類似的嚐試,原因相同,因為烈是人類修成的魔神,可謂上古版本的趙長河,而且比趙長河極端得多。


    當把自己最核心的一刀許為神佛俱散的那一天,烈的道途便已注定。


    人各有誌,死而無悔。


    「轟!」


    蒼穹之上,凝聚了夜九幽兩個紀元的恨意,狂暴無匹的寂滅之力惡狠狠地轟在蒼穹之中被四象限製的殘魂之上。


    四象正有些力不從心,最強的支援已經到來。


    殘魂發出一聲極其尖銳而憎恨的嘶吼:「夜……九……幽……你上個紀元被夜無名利用與我兩敗俱傷,此番不去對付夜無名,居然還來害我!」


    夜九幽壓根懶得搭理它:「區區殘魂,不過我路過隨手一擊,也配此語?」


    殘魂扭曲著,漸漸在烈焰之中消散。


    說是路過隨手一擊,實則造成的傷害是曾經夜無名都沒達成的……徹底的寂滅。


    堪真之後的夜九幽再也不是此世藩籬,趙長河可以屠的神,她也已經可以。


    巫蠱之敗,身軀之亡,殘魂之滅,三者都是原天道在界內的落子,在這一刻同時反噬,作用於九天之外。


    「轟隆隆!」


    三界雷鳴,驚電遍布九天。


    九天之外,天道一聲悶哼,顯然受到了不輕的影響。便臨時後撤一掌拍向夜無名額頭,試圖逼退。


    不料夜無名不閃不避,雙掌齊出,重重轟向他的胸膛。


    幾乎與此同時,夜九幽破界而出,就像雙生的影子,拍向了天道後背。


    稍遠一點的地方,趙長河站在書頁般的世界之上,張弓搭箭,直指前方。


    箭尖上屠神弑魔的金光,便是夜無名都感到心寒。


    趙長河一直蓄力沒怎麽參戰,卻是始終在微操各個戰場,掌控時機……並在最關鍵之時出現在該出現的地方。


    他掌控時光與因果,居然真的已經達到了現在這樣的層麵,一點都不比她夜無名差。


    然而這看似一場精密無比的狩獵、方方麵麵算計得清清楚楚再無遺漏的絕殺之局裏,天道臉上卻現出了笑容。


    (本章完)


    39314858。。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亂世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姬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姬叉並收藏亂世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