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飄渺還在用蓮台塑造身軀之時,波旬已被圓澄從塔中釋放。


    原本已經被魔化的飄渺揍了一路,錘得半死不活,又被佛塔關押了這麽久,佛光不斷地洗滌淨化,到了被釋放的時候波旬早都奄奄一息。


    愣是他這種存在死不了……換了能死亡的那種魔頭,即使比他更強的遇上這種狀況恐怕早都灰飛煙滅了。


    波旬怨恨地瞪了和尚們一眼,辛苦地遁走。


    現在的狀態不是古佛的對手了,識時務者為俊傑……等迴頭養好了傷,再來讓禿驢們好看。到時候全部控製起來,說不定還能借此坑趙長河一把……波旬可從沒打算放棄對趙長河的報複。


    都給我等著!


    他的怨恨對象還包括了雪梟。實際上趙長河與飄渺應該是有一段較長的時間神魂都不在古寺,古寺裏隻有古佛和崔元央兩個禦境。古佛顯然不是雪梟的對手,崔元央那種禦境算戰力嗎?明明有這麽好的機會進來毀掉古寺救人、順便說不定都能把趙長河給殺了,卻如此畏首畏尾,怕趙長河與飄渺如虎,錯失時機!


    果然這些慣常躲在暗影行事的人,最欠缺的就是直麵強敵的勇氣。但凡他敢來,就會知道古寺空虛!


    如今什麽都遲了……著實可惜。


    看著波旬含恨而去的影子,古佛歎了口氣:“這是最好的永世鎮壓波旬的機會,你們為何如此聽這位趙王的話……萬一此次縱虎沒有趙王預期的結果,後患無窮,以後怎麽辦……”


    圓澄道:“我們又何嚐想放波旬啊……也是沒有辦法,佛門想要在此世複蘇,絕對不能得罪趙王的。他一聲令下,或許比先帝滅佛還要幹淨。”


    古佛臉色難看,很是糾結。佛門在經曆天崩加滅佛兩次重大打擊,是真的脆弱得隻能謹小慎微了……迴憶當年靈山之盛,隻能說滄海桑田。


    圓澄道:“上佛既然如此憂慮,之前為何也沒見反對,一言不發的……”


    古佛苦笑:“這位趙王我不太了解,我懼的是飄渺。你們未曾經曆上古時代,不知道如飄渺這類存在當年是什麽概念,在上古我連和她對話的資格都沒有,她是和佛祖平起平坐的……最難以理解的是,當日在佛塔上趙王訊問波旬,魔化了的飄渺安安靜靜站在身後一聲不吭,活像個小媳婦。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沒還醒……”


    圓澄道:“這種心情我們大致可以理解一點的……在上古神佛尚未複蘇之前,我們看他和朱雀談情說愛就是這種感覺。”


    古佛:“……”


    他沉默了好一陣子才低聲道:“不一樣的。”


    “啊?我們覺得差不多……”


    “朱雀不管怎麽說也隻是夜帝麾下,而夜帝寥寥幾個未曾征服的對象裏,就有飄渺。如果從象征的意味上,這位趙王如今囊括的統治範疇已經超過了夜帝。”古佛神色有些凝重:“如果天道尚在,不會許可這樣的存在。”


    圓澄心中一咯噔,本能地感覺這話有些不祥,但想去找趙長河說說,卻已經找不到人了。


    …………


    波旬抵達自己的自在天,周圍的幻獸化作虛影沒入它的黑霧之中,虛弱的狀態肉眼可見地開始快速複蘇。


    身後傳來雪梟的聲音:“你不是被俘虜了麽,怎麽迴來的?”


    波旬冷冷道:“不希望我迴來?想要接收我這裏的勢力?”


    雪梟道:“它們因心魔受你之控,我怎麽接收,說笑了。我隻是好奇而已,飄渺坐鎮,心魂鎖鏈之下你居然跑得掉……”


    “我要逃脫,自有自己的辦法。難道靠你救?”


    “我不是不救你,趙長河不知道為什麽總能感知到我在哪裏,失去了來無影去無蹤的優勢,我和去送沒什麽區別。”


    “但之前趙長河與飄渺都在神遊,不說救不救我這種事情,那也是摧毀趙長河肉身的最佳時機!你應該知道,趙長河主打血煞鍛體,他的身軀極度重要,一旦毀掉,他的實力十不存一!”


    雪梟歎了口氣:“伱居然把殺趙長河的重要性置於救你之前?”


    波旬冷笑:“當然,趙長河肉體凡胎,鍛體至今也不過是後天之軀,是很容易死的。而我不死不……”


    話音未落,一柄長劍無聲無息地刺入它的霧氣之中,繼而劍氣暴漲,瘋狂攪亂神魂。


    波旬發出一聲慘叫:“你瘋了!”


    “真以為自己不死不滅?誠然世上必須存在你這類法則,但那不一定必須是你。夜九幽不殺你,隻是不想被動地接過你的法則,幹擾她自己的堪真,而我不在意這一點。”雪梟淡淡道:“原本我不是你的對手,還擔心你是不是在裝虛弱,結果居然真的虛弱至此,還敢毫不設防地出現在我麵前……”


    波旬的黑霧痛苦地扭曲著:“你非先天魔神,怎麽可能接收我的法則……”


    “你猜?”


    “你是……黯滅?”


    “不錯,從上個紀元開始,我就在等今天。”雪梟淡淡道:“我的法則終究是被夜九幽覆蓋,修行也因此被定死了上限,根本無法突破。我必須尋找在她體係之外的惡,才有機會與她平起平坐,你是最好的選擇……”


    隨著話音,他的修行蓬勃增長,眨眼就突破了禦境二重的藩籬。


    波旬的氣息慢慢淡去,相同的氣息在雪梟身上浮現。


    他長長籲了口氣,輕輕握著左拳:“這便是上古四象的實力我早該是這種實力。”


    波旬最後的意誌卻在冷笑:“你以為你想的東西,夜九幽不知道?哈……哈哈哈……你們不過是她想要割掉的爛肉罷了,順水推舟地看著小醜的表演……”


    聲音漸漸變小:“你會死得比我還慘。”


    聲音消失,黑霧散盡。


    遠處石壁附近,嶽紅翎等人已經潛伏在邊上觀察了很久,正是被趙長河提醒,追著預埋在雪梟體內的劍氣而來的。見了這副場景麵麵相覷,心中都有些驚奇。


    波旬居然真的這麽容易被吸收?就算是因為此刻極為虛弱,也讓人感覺死得實在太快了點、雪梟的吸收也太容易了點。畢竟黯滅的法則真不夠這麽高,要做到這點,就算不說夜九幽那種居高臨下的法則覆蓋,至少也需要和波旬平級才對吧……


    “不對。”嶽紅翎小心傳念:“且不論是如何接收的,單論他剛才摧毀波旬神魂那一劍,有白虎狂嘯摧毀一切之意,之前沒人感覺出來麽?”


    夏遲遲愣了愣,之前的白虎是她,但她在江湖上沒有和雪梟照過麵,確實不知道。


    皇甫情和三娘也都搖搖頭,大家都沒有和雪梟正麵交戰過,誰能知道……真正和雪梟正麵交戰過的人是趙長河與你嶽紅翎好不好……不過那時候的嶽紅翎也沒接收過白虎傳承,自然不懂白虎之意是怎樣的。


    而且說實話,雪梟用劍氣垂釣那麽多劍奴,所掌握的劍意太多了,隻要他自己不漏白虎之意,就不可能有人能感覺得出來。隻有摧毀波旬這種級別的對手,才需要用到相同級別的白虎之威,被如今的嶽紅翎所察覺。


    “難道他就是發瘋的白虎?這種冷靜,哪裏瘋了?”三娘很吃驚地道:“而且按照長河之前透露的,他應該是黯滅的分魂轉世而成的今世人類。”


    夏遲遲道:“發瘋的白虎重傷,被他吸收了?”


    “那亂世書上就不會有白虎之名。”皇甫情道:“亂世書別的不提,這方麵還是很精確的。飄渺和崔元央明明可以算一個人,它還是按兩個人寫,最終證明飄渺真的被某色棍成功分割獨立出來了……由此可見白虎和雪梟也一定是兩個人。”


    她們在這商議,那邊雪梟的氣息還在一路暴漲,過不多時就抵達禦境二重之巔。


    雪梟低頭看著自己的劍鋒,低聲自語:“算是突破了既定的藩籬,到了這一步,可以談談了吧……”


    說完身形一晃,消失不見。


    嶽紅翎忙按著感知率眾悄悄跟了過去。


    讓大家意外的是,雪梟所去的地方根本沒有離開天魔幻境的空間,隻是直奔西邊一個雲霧幻渺的雪山。


    天魔幻境當然是極大的,嶽紅翎早前來這呆了幾個月也隻在邊緣地帶晃悠,趙長河來這裏也是一條道直奔核心,多的是地方沒去過。


    基於天魔幻境的特殊性,各種遮蔽真實的幻景多如牛毛,如果要在這裏隱藏什麽東西倒是挺合適的,這一點之前居然沒人想過……很明顯,這裏藏了很重要的秘密。


    果然過不多時,雪梟抵達雪山之巔,對著一片孤零零的山石低聲自語:“今日如何?”


    山石內傳來平靜的聲音:“波旬之意?這有什麽用……”


    短短幾個字,夏遲遲與嶽紅翎都猛地瞪大了眼睛。


    也許世上都沒幾個人熟悉這聲音,但她倆還是很熟的,並且知道自家老公如果聽見了這聲音會是什麽反應。


    失蹤已久的韓無病……趙長河在此世第一個朋友,也是最義氣的朋友,這兩個人曾經是可以互相豁出命的。韓無病在西南一役後就失聯了,趙長河一直非常掛念,在取代夏龍淵統治神州之後,就委托了鎮魔司和嬴五等等無數的渠道去尋找韓無病,但從來沒有任何消息。


    沒有消息也不奇怪,比如海外那麽多國度,西域也那麽多國度,找不到很正常,別人都不以為然,隻有趙長河覺得不正常。因為他認知中的韓無病不可能這麽長久不刷亂世榜,那可從不是個怕事的人,而且天賦絕佳,在這風起雲湧的大時代怎麽可能沒有任何表現?


    沒想到他居然在這裏,一直都在天魔幻境裏!


    看這樣子,還不太像是被擒,雪梟的態度居然是平等對話。


    嶽紅翎參與過劍廬之變,深知這二者混在一起不奇怪,他們確實有很深的淵源,但平等對話就很奇怪。韓無病原本是時無定的劍奴,而時無定是雪梟的劍奴,二者的地位與修行算是爺孫級的,他們平等對話?


    卻聽雪梟冷冷道:“波旬之意對你當然沒有用……但對於禦境三重很有用。”


    韓無病冷笑不語。


    雪梟道:“波旬和飄渺本是一類都是基於人道而起,飄渺都能禦境三重,波旬自然也有這個資格。所以它並沒有坎兒,所缺的無非是一點契機……而你我就是契機。隻要我們可以合作,我們兩人的禦境三重都有可能實現。”


    韓無病淡淡道:“與我無關。”


    “與你無關?”雪梟冷笑:“如果你連禦境三重的坎都渡不過去,又怎麽可能做到你要做的事情?”


    “我可以等。波旬的東西,我嫌髒。”


    “等?夜家姐妹都在暗中布局,趙長河如今距離禦境三重也就隻有臨門一腳。你知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麽?”


    韓無病沉默片刻:“不管他們要做什麽,趙長河不會對我不利。”


    “你若是真這麽堅定認為,那之前趙長河在天魔幻境負傷逃亡之時,你明明看在眼裏,就在眼皮子底下,為什麽不出手幫忙?”雪梟冷笑道:“你與他是最義氣的朋友不是麽?”


    韓無病淡淡道:“因為我相信他自己能處理……他可是趙長河,怎麽可能對付不了區區波旬。”


    雪梟哈哈一笑:“那我建議你去看一眼攝魂鏡,看看你內心的真實。”


    韓無病沒有迴答。


    “不敢?”雪梟嘖嘖歎息:“他看見的幻獸之中有你的臉,你看見的幻獸也有他的臉,互相都是下不了手的手軟對象,倒也不容易。隻是可惜啊,他手軟的對象那麽多,而你隻有他一個。”


    韓無病冷冷道:“你才剛剛接收了波旬之意就來學他那套挑撥人心,水平太次,不要在這裏現眼了。”


    “是不是現眼你自己清楚。”雪梟冷冷道:“並且你知道現在有多少人要殺你。趙長河和他的妻子們在找你,劍皇在找你,夜九幽在找你,還有夜無名也不會放過你……這些都是什麽級別的對手,你比我更清楚。除我之外,你還有什麽選擇?”


    話音未落,虛空之中傳來輕笑聲:“我。”


    空間一陣扭曲,絕色女子身披黑暗法袍,悄然出現在麵前。


    隨著她的出現,四周瞬間陷入幽暗,雪山之上本來尚有植株,卻在這一瞬間盡數枯萎凋零,所有幻獸慘叫消失,四處荒蕪而死寂。


    陣陣陰風掠過她的衣裳下擺,隨風清揚,場麵像是自帶bgm一般。


    夜九幽。


    在長安見過夜九幽的皇甫情與嶽紅翎心中都在震顫,這活脫脫的最終反派,長安之時的夜九幽如果有這強度,大家別玩了,長生天之戰趙長河更別想莫她的奈……為什麽她那時候沒感覺這麽強,是因為那時候她隻是分身嗎?還是因為另有別人在壓製她?


    而隨著她的出現,眼前的幻境也被直接破解,那塊山石消失,變成了一片山壁。山壁之中有個洞穴,韓無病盤膝坐在洞穴之中,一柄長劍橫放膝上,整個人也如一柄劍般一動不動。


    在他更身後的洞窟深處,隱隱傳來極為瘋狂暴戾的氣息,白虎的兇暴之意肆無忌憚地散發在幻境裏,凜冽的劍意劃過夜九幽的幽暗領域,遺憾的是麵對夜九幽並沒有什麽效果。


    偷看中的眾人心中微動。


    看上去洞穴深處才是發瘋的上古白虎……韓無病盤坐門口,其實在守護?


    但這一刻的韓無病氣息也好強啊……那鋒銳無匹的劍意,竟然隱隱比此時的嶽紅翎更強一線。


    嶽紅翎那是經過了多少造化、多少曆練與血戰,韓無病呢?亂世榜都沒動過他莫非就是硬生生盤坐在這裏,就枯坐出了這番恐怖的劍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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