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思思在天下人前的首次登場,也是靈族初次登上世界舞台。


    背景是殺伐果斷的戰爭,族群爭霸、地榜刺殺,敏銳者能看出這個角色在苗疆必將掀起風雲,舉足輕重……可判詞卻很奇怪的,竟然是一首柔腸百轉的閨怨詞。


    思思看著天上字樣,一點都沒有登臨人榜的得意,滿臉羞紅到了耳根,這是說的什麽啊……才剛離開,怎麽就能相思瘦了,我也不羞……


    所有揚州人也都在莫名其妙,遠在苗疆之事,關我們屁事了?


    隻有月下牽馬獨行的嶽紅翎差點一個踉蹌,心中第一次感受到“天道之下好像什麽都被看光了”的意味。這是把大家從揚州開始的淵源一直歸納到了如今啊……


    該不會我們在做那事的時候,也有天道在看吧?


    真假嶽紅翎心中同時泛起一個惡意,別讓我們修煉到一定境界,否則戳瞎你。


    唐不器:“哪個王八犢子跟老子拍胸脯說出來不會多個人的?這是什麽?”


    “啪!”姑姑一拍他的後腦勺:“在那嘀咕什麽呢?長河出生入死定苗疆,你還說他不是。”


    唐不器都氣笑了:“亂世書都說了,皆道中之功也,有他趙長河什麽事?姑姑你擱這替他腦補什麽呢……還出生入死,指的是他讓向思檬欲仙欲死時的過程嗎?哎喲臥槽救命……”


    唐晚妝收迴踹飛侄兒的腳,抬頭看著最後那句判詞,眼波漸漸迷蒙。


    好美的詞。


    一心族裔,而今為君相思瘦。


    不羈禮法,而今卻為趙郎羞。


    天道有靈乎?誰寫的詞?


    那邊思思目光終於從天上收迴,深深吸了口氣,再度打了個唿哨。


    蒼鷹飛過,埋伏在山外的軍隊得到信號,漫山遍野而來。


    盤婉等人大驚:“向聖女伱……”


    思思轉頭看了他們一眼,神色從一貫的笑吟吟變得冷漠:“盟主,兵強馬壯者為之。黑苗做得,我靈族做不得?”


    刀青鋒道:“靈族想與各族為敵?你的實力似乎不夠。”


    思思冷臉一收,再度笑了起來:“別人說這話就罷了,刀族長何必呢?這可是剿滅黑苗,終結你們宿怨的最好機會。”


    刀青鋒眯起了眼睛。他們與黑苗確實是宿仇,當初就說了,大家反夏可以,你黑苗想要當王那可不行。


    如果苗疆注定要有王那麽誰上都比黑苗上好點兒。


    可為什麽自己白族不能上?自己可也沒比她靈族弱。


    正這麽想著,思思的聲音悠悠飄傳:“剛才我用的咒法,大家看得懂麽?”


    刀青鋒心中一動:“剛才那是……”


    “上個紀元的古老巫法,溝通天與人的秘要。諸位能一起勠力同逐黑苗,剛才的咒法我可以分享。苗疆少有秘藏者,這是何故?大家不妨想想。”


    刀青鋒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旁邊許多小族都聽見了,同時狂喜:“向聖女說話算話?”


    思思悠悠道:“當然說話算話。”


    “黑苗不義,我們願奉靈族為盟主!”有個小族頭領振臂大唿:“隨我上山誅黑苗!”


    看著靈族軍馬與各族同流湧上蒼山的壯闊景象,刀青鋒和盤婉對視一眼,知道黑苗完了,不僅黑苗完了,整個苗疆大勢已在思思,別人再難爭雄。


    看思思站在夕陽之下美豔不可方物的仙姿,兩位族長心中都閃過一個念頭:這明明是個極有手腕的蛇蠍美人,亂世書的判詞怎麽會那麽婉約的,這種人物還羞呢……


    …………


    蒼山戰起,翟牧之寨前也是激戰正酣。


    厲神通與雪梟且戰且走,不知道打到什麽地方去了。雙方都有默契,陣前交鋒太容易誤傷自己人。


    神煌宗另有地榜史長老,但這次沒有出現,應當是在坐鎮大本營。


    久違的司徒笑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似乎不好意思和趙長河打招唿似的,悶頭替代師父的箭頭作用,正在寨前衝殺,雙方兵馬攪成一團。


    而寨門之內,蜀兵的主帥卻被人纏住了。


    趙長河長刀狂舞,與翟牧之交戰瞬間已過十來合,乍看之下不分勝負。


    盧守義站在一邊尷尬無比,勸又不知道怎麽勸,摻和又不合適。


    他所謂的“現實問題”是抬出來為翟牧之解圍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哪裏是真意?可亂世書昭告,現實問題已經沒有了,雷振堂再度重傷,苗疆必亂,至少短期不會打出來與厲神通合流了……


    別的事情太子自己裁量,你跟他說朝廷規矩?這太子不認,說自己是匪類。


    甚至都明說了,是夏龍淵授意要保翟牧之,趙長河還是不認。


    那咋整?


    盧守義想了想,幹脆跑路了。不管這個太子是真是假,沒有必要繼續摻和,真要鬧得巴蜀大亂,那也是你們夏家自己的事,關我範陽盧屁事。


    盧守義一走,趙長河壓力頓消。


    之所以一直在藏拙,隻拿著把龍雀砍來砍去,正是因為察覺了盧守義的修行也並不簡單。


    盧守義隻是一個人榜很末的角色,才六十幾,但無法作數。翟牧之都二重秘藏了,可見這些早年人榜的人物都各有進步,盧守義極有可能也是接近二重秘藏門邊的,不會比自己差多少。


    在翟牧之親衛團團圍困之中和翟牧之對決已經很難打了,要是再來一個差不多的也參與,那就反倒得祈禱司徒笑早點攻破寨門來接應自己了,那得多丟人?


    所以藏拙,隻等盧守義加入戰局,就突然給他一個刀劍合璧的小小震撼。


    結果盧守義跑了……


    趙長河眨巴眨巴眼睛,看著和自己打得有來有去的翟牧之,露齒一笑。


    翟牧之倒是知道他在笑什麽,藏拙嘛誰不是?之前顧忌你身份,又有老盧說合,本也沒和你動真的。既然盧守義跑了,事情到了這一步,管你是太子還是皇帝,殺了你萬事皆休!


    兩人不約而同地動起了真功夫。


    趙長河手臂驟然變粗,眼睛開始泛紅,龍雀劈下的力度比之前強了何止十倍!


    同樣翟牧之劍出風起,戰局大變:“人說趙長河隻有三板斧,果然如此……未達二重秘藏,今日你還是死於此地吧!”


    刹那間整個戰場風雲大作,周邊的喊殺聲、兵刃交擊聲、狂風唿嘯聲,匯聚魔音,直貫入耳。劍光如電,瞬臨咽喉。


    二重秘藏之能,舉手投足無不是天地之威。


    以前沒能理解到他們的力量,隻知道很強,如今徹底了悟。


    龍雀一振,戰場四周煞氣狂起,竟如血色屏障一般將翟牧之帶起的音攻靈台盡數消弭無蹤。


    如庖丁解牛,一刀破之。


    與此同時,長刀閃電般劈在劍側,又化作橫斬,反推對方咽喉。


    隨著一刀反推,天地寂靜,萬籟無聲,仿佛隻餘這一刀的光芒,從開天辟地之間泛起。


    地獄如是!


    “嗆!”刀劍交擊,翟牧之心中駭然。


    趙長河明明未破二重秘藏,這領悟理解、力量速度、技巧眼力,完完全全就是二重秘藏的水準了啊!


    隻缺一步,如果他有本事調動煞氣如臂使指……算了沒必要想這個,周遭的齊攻他就撐不過去。


    沒錯翟牧之不是在和趙長河單挑,二重打一重人榜第一打人榜三十七,居然還是在用圍攻。


    在刀劍交擊的刹那間,周圍數把長劍結為劍廬劍陣,分刺趙長河身周要穴。


    一邊應對翟牧之,一邊應對劍廬劍陣,怎麽看都是天羅地網,自投死地。


    趙長河嘴角卻泛起了笑意,龍雀剛剛劈在翟牧之的劍側,左手已是一動,劍光乍起。


    不是周邊親衛的劍光……是古劍龍皇的璀璨。


    “唰!”一劍分光,與右手狂暴的龍雀截然相反,尖銳劍氣一分為九,竟不分先後地同時擊在周邊劍陣上,精微得仿佛另一個人。


    落霞山莊劍法,一劍落九雁,那是趙長河與嶽紅翎的初會。


    他居然還有餘力分出一縷劍氣,暗搓搓地戳向了翟牧之小腹。


    翟牧之神色凝重無比,長劍一振,同樣分化數道,分襲趙長河左右手腕。


    這種左右完全相反的刀劍之意,不可能如此協調,一定能夠逼出巨大的破綻。


    可趙長河的刀勢忽然變得溫柔起來,一刀斜挑,抹向右邊一名親衛咽喉。


    小樓一夜聽春雨。


    左手長劍卻乍起風雷,驚濤拍岸,怒海狂潮。


    鎮海劍法!


    “哐!”翟牧之分光之劍被鎮在當場,與此同時右邊血光噴濺,親衛睜著眼睛直挺挺地倒地,想都想不明白在自家主將明明比對方更強的情況下,這圍攻怎麽會死人的……


    翟牧之勃然大怒:“趙長河!”


    狂怒之意湧上心頭,有什麽血戾轟然入腦,兩眼所見都像一片血色的天地。


    翟牧之心知不對,這是中了什麽套?


    耳畔仿佛傳來悠遠的歎息:“就是這樣,你很生氣對不對?我也很生氣。那夏人鄉民的頭顱無辜女子的哭泣……你忠於大夏?大夏是什麽?它治下的人民,才是大夏。”


    這是誰在裝逼呢?翟牧之心中閃過念頭,卻發現眼前所見已經是倒轉的蒼天,一具無頭的屍體正在衝天噴著血泉,渾身爆裂,死狀堪比淩遲,慘不堪言。


    血滿山河。


    “戰場的兇煞,你的憤怒,你的暴戾,你的殺意……我刀飲血,以引其戾……”


    “所謂掌控,好像把自己抽離,站在高高的視角上,俯瞰眾生如蟻。”


    “那又怎麽會被煞氣反噬?”


    “當身後眼變成俯瞰眼……所謂登天之階,其實非人之路。”


    趙長河二重秘藏。


    他慢慢轉過頭,眼中的血色一閃即逝。


    周遭親衛像是見了鬼一樣,轉身要逃。


    刀光閃過,數個頭顱同時飛起,到九泉追逐他們的太守去了。


    直到此刻戰場上才知道發生了什麽,忽地爆出一聲大喊:“太守死了!太守死了!”


    “王八犢子死了,我們還在這裏打什麽?”


    “反過來打他們才是!”


    “搞死那個前鋒將軍,那是翟家人,別放他跑了!”


    司徒笑愕然看著包圍圈外的數萬蜀郡人馬在陣後嘩變,都不用他打,對方自己衝成了一團。


    趙長河正到處找那個殺良冒功的前鋒,剛剛找到他正騎馬要跑,趙長河還沒來得及趕過去殺人,就看見一群衣甲不整的士卒把他揪下了馬,亂刀砍成了肉醬:“去你媽的王八蛋!”


    瘋了,到處都瘋了。


    司徒笑停下了手,轉頭看趙長河,趙長河也在看他。


    良久,司徒笑忽地一笑:“巴蜀民怨,已如江河決堤,終將淹沒天府。我倒是沒想過,你願意站在我們這一邊……嘖,媽的,我不如你。”


    趙長河沒有迴答,舉著翟牧之的首級大步上前,懸於寨門。


    遠處傳來雪梟低沉的聲音:“趙長河,本座記住你了。”


    趙長河淡淡迴應:“隨時候教。”


    天上金光閃過。


    “六月,翟牧之兵進苗疆。厲神通親率神煌宗子弟三千,突襲營寨。”


    “趙長河揭雪梟之秘,聽雪樓主雪梟首次現身人前,與厲神通戰於理塘河畔。”


    “翟牧之與親衛圍攻趙長河,趙長河借陣磨礪,悟二重之秘,斬翟牧之於重圍之中,懸於寨門,盡誅其眾。”


    “雪梟遁走,蜀軍嘩變,厲神通盡收蜀兵,直指成都。蜀地義軍紛起,唿應神煌,破城殺官,屠戮士族。千裏蜀郡,地覆天翻。”


    “趙長河登臨人榜之巔,再無抗手。”


    “人榜第一,血修羅趙長河!”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在涉及大事件的時候,亂世書的判詞往往很有點雙關味道,讓人很難確定它指的到底是什麽。


    這是一句典籍有載的反詩,並不需要真等到九月初八。


    似乎在說厲神通掀起蜀地之變,群雄紛起響應,憋久了的民眾怒火直透蒼穹,踏盡公卿之骨,百花凋零。


    也似乎在說趙長河的飛速崛起。


    區區二載之內,登臨人榜第一。如龍鎮當世,百花失色,萬馬齊喑。


    【第五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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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八千字祝大家七夕快樂,記得戴套。


    推薦新書《在紅塵裏長生》,推薦原因:浪痕寫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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