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撩開風帽,望向對麵,“許久不見了,耶律大王子。(.無彈窗廣告)”


    “沒想到,當時在林中一文不值的小子,如今竟搖身一變成了赫赫有名的大將軍。”


    “大王子謬讚了。”


    “不過就本王看來,你也就隻是個被人肆意耍弄的小鬼罷了!遲早會落得跟我一個下場,等著瞧吧!哈哈!”


    耶律扈的笑聲充滿不屑,在這寂靜的牢房中尤為清晰。蕭清沒有說話,將銅燈放到地上,緩緩坐到了地上。


    耶律扈停下了笑,怒目而視,“你沒聽見本王的話嗎?!”


    蕭清抻了抻披風,淡淡道,“聽見了,那有怎樣?”


    耶律扈狠狠瞪她,蕭清抬眸,“你說得再對,也隻是落敗者的妄言。我說得再錯,也是將你關在此處的守兵必須聽的。因為,我們之間一鎖之隔,你才是被鎖著的待宰羔羊。”


    “混蛋——!”耶律扈大怒,如被激怒的獸嘶吼著衝了過來!鎖鏈繃直,牢牢錮著他的脖子,他的手在距離蕭清一拳之隔時被迫停下,掙紮著,卻無論如何都掙不開那條綁著他的鐵鏈。


    蕭清淡笑,“何必白費力氣?原本身為漠北王子的你都動不了我,現在更不可能傷我分毫。”


    耶律扈吼夠了,掙紮夠了,頹然地趴在地上喘息,須臾,抬起頭冷笑,“…我知道你來做什麽,你說得對,我現在是一無所有,任人宰割,可你不還得來求我麽?那日皇家園林,死的小家夥,聽說是你的義弟?”


    蕭清麵無表情,耶律扈笑得更加猖狂,“哈哈哈,死得好!真是解我心頭隻恨!看著你們痛苦,我就越高興!你們越難過,我就越興奮!哈哈哈…”


    “大王子如今這副處境,這麽說蕭某也能理解。”蕭清從袖中掏出一包油紙,緩緩打開,拿出一塊綠豆糕慢慢吃起來,“大王子出身王族,身份顯貴,蕭清隻是一介草民出身,如何能與大王子相提並論?隻是現在,王子淪為階下囚,蕭清從平民一躍成為人人仰慕的大將軍。這種差別,不得不令人唏噓,造物弄人。”


    蕭清彈了彈落在披風上的渣子,淡淡道,“如今大王子落敗至此,究竟是何原因?歸根結底兩個字,就是…你笨。”


    耶律扈一頓,冷冷抬頭。


    “王子瞪我有何用?你依然是階下囚,人人踐踏。若你多動動腦子,就不會愚蠢得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尊嚴淪喪,頭頂懸著一把閘刀,隨時可能落下,往日風光不再,成為人們口中弑父奪權,喪盡天良的畜生。”


    耶律扈神情激動,“我不是!我沒有殺害父王!是他,都是那個耶律碩給我亂扣的罪名!他才是那個陰險狡詐,喪盡天良的亂臣賊子!”


    蕭清冷笑,“那又如何?皇權之爭,勝者王,敗者寇。你敗了,就是敗了,隻有勝者,才有資格說話。”


    耶律扈呆住,整個人仿佛瞬間失去力氣,頹廢惶然。


    蕭清又拿出一塊綠豆糕,淡淡道,“你口中的亂臣賊子,如今已是遼國的王。享受萬人敬仰的尊榮,而你注定就在這陰詭地獄中腐朽潰爛。到最後,你能耐他何?”


    “嗬…哈哈哈,你說得對,我能怎樣?我還能怎樣?!我已經失敗了,敗在了他手上,隨時人頭落地!就算我死了,也不會有人記得!不會有人記得我耶律扈!”


    蕭清眸子漆黑,“不,會有人記得你。”


    “誰?你?!哼,記得我最後是如何落敗,悲哀死去?還是免了吧!”


    蕭清淡淡道,“所有人可能忘記你,但你的妻兒不會。”


    耶律扈一怔,隨即冷笑,“原來你也要拿他們來威脅我,蕭清,你以為你很聰明?我耶律扈已是將死之人,你以為我還會受你威脅?!”


    “我今日,就是來威脅你的。[]”蕭清在他訝異的目光下,從袖中緩緩掏出一物,“你可認得這是什麽?”


    她手中是塊掌心大小的玉玦,上麵刻著一個字,卻並非祁字。玉玦一角隱隱有破碎痕跡,但卻質地上等,是不可多得的美玉。


    而耶律扈在看到此物時,臉色驟變。


    玉,在漠北是罕見之物,能擁有者皆是身份貴重之人。遼國王室在出生時,每個人都會被賞賜一塊玉玦,而這塊,正是父王賜予他孩兒的。


    “你將真兒怎麽了?!你要是敢動他,我化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耶律扈目光瞬間猩紅,蕭清將玉玦緩緩放在他麵前,“大王子,你殘酷暴虐,殺人無數。對蕭某來說,是個無可救藥的人。隻是就算是再一無是處的人,有一點,卻能說得過去。”


    “你想說什麽?”


    “可以對天下人冷酷,卻唯獨對自己的妻兒全心全意。隻有這點,讓我敬重。”


    耶律扈冷笑,“敬重?蕭將軍別說笑了,這難道不是你用來威脅我的說辭?”


    蕭清望他,“是不是威脅,就要看大王子的了。遼王將你的孩兒耶律真帶到了大祁,此刻就在驛館中,你應該知道吧?”


    耶律扈不語,蕭清繼續道,“如今你已落敗,再無什麽都威脅到他。隻是他為何還要用你孩兒的性命威脅你?讓我猜猜看,他是否告訴你,有關那日皇家園林的事,一個字都不準說,尤其是對我,是麽?”


    “嗬…你倒是聰明。”耶律扈冷笑,“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何對你這般,但有一點我還是要事先警告你,我這個王弟,他想要的,就會用盡一切辦法得到,無論犧牲什麽。既然我口中有你想知道的,而他恰好又不想讓你知道,我該選擇誰,蕭將軍不妨告訴我?”


    蕭清眼眸深沉,這個耶律扈也並非糊塗之人,畢竟曾經能和耶律碩分庭抗禮,既然知道了她來的目的,怎會如此簡單趁她心意?


    “大王子,遼王是否告訴你,若你按照他所說行事,就會放你和你妻兒一命?”


    耶律扈神情不屑,沒迴應她。蕭清又拿起一塊糕點,輕咬了一口,“耶律碩此人心機深沉,冷酷無情,在他眼中,隻有能利用和不能利用之分。如今的你或許還有一絲價值,隻是,這點價值,取決於我。”


    “你說得對,我的義弟是死於那時皇家園林的混亂中。究竟是何情況,相信沒有人比你更了解。小呈身上有數道咬傷和爪上,他是失血過多而亡。而造成這些傷口的,就是本不該出現在園林中的狼群。這些狼,與你脫不了幹係。當時你為何要出現在園林中,曾與誰見過麵,我想知道。隻是,你當真以為除了你,我再無任何線索?”


    蕭清雙眸微眯,“與你們勾結的,是大祁官員。當時在場的人,我做過調查,共有九名符合要求,而這九人都是進入園林圍獵之人,在遼軍忽然來襲之後,有三人成為了出征將士。他們負責的,是糧草和軍餉。大王子,你是否在猜測這三人是誰?這之中可有那日與你見麵之人?”


    “他們三人,分別是劉明輝,徐放,還有錢邱森。這三人,皆是朝中官員。之後,我費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探查出他們底細,劉明輝是原鎮國將軍沐誌乾的人,而徐放…則是容國府的人。這兩人,皆出身草莽,身世幹淨,他們背後有靠山並不奇怪,但奇就奇在這個錢邱森。”


    蕭清目光幽沉,“原是個不入流的鄉野村夫,卻在一次與流寇的戰役中立了大功。之後入仕七年,逐漸平步青雲,坐到了如今四品防禦史一職。此人不顯山不露水,與朝臣關係一般。隻是如此升遷速度,讓我察覺到一絲的不自然,就讓人特別調查了他,結果,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他…竟然是倭人。”


    空氣驟然一凝。


    在九州大陸,倭人是受鄙夷的一族。身材矮小,性格愚笨,卻力氣極大。人們嘲笑這一族,卻不得不承認他們有著很大作用。農桑,開礦,捕獵,養殖,他們都是現成的好手。在奴隸販賣市場中,這些倭人被大量購買,形成了相當的勞動力。隻是不斷的壓迫,讓他們終於無法忍耐,奮起反抗,發生了震驚天下的暴動。倭人在這場暴動中死傷不少,但亦有不少人逃脫。之後隨著時間推移,他們扮作普通人,學習大國語言,丟棄他們族人的生活習性,逐漸融入了各個國家中。


    “我的人在探查出錢秋森是倭人後,便順藤摸瓜,找到了他原本居住的村莊,且打聽出了一些有趣的消息。比如關於他曾經是遼人的奴隸,又比如,他是如何從遼人手中逃脫來到了祁國,又是如何一步步做上大祁武將的職位。”


    蕭清嘴角微勾,“有趣的人。大王子,你說呢?”


    耶律扈望著麵前席地而坐的少年,忽然心中發涼。


    “能查到這些,你實在令我意外。看來不止是我,我那王弟也小覷了你。”


    蕭清望他,“大王子謬讚。如今的你這麽迫切想保全性命,其實是因為在祁國,你還有一線生機。錢邱森就是你最後的希望,是嗎?”


    耶律扈冷冷望她,“看來蕭將軍是有備而來,你想怎樣,不妨直說。”


    蕭清眸子幽深,“我要你告訴我皇家園林那日發生的一切,不得隱瞞。而作為交換條件,我可以對你們的所作所為全然不知,並且,將耶律真安然無恙地送出長陵。”


    耶律扈雙眼微眯,“你讓我如何相信你?”


    “那玉玦,就是我給你的承諾。能在耶律碩眼皮子底下拿到此物,我是你唯一的選擇,而現在能幫助你的,也隻有我。我隻給你一次機會,你若同意,交易就此達成,你若不同意,我不會再來。”蕭清眼眸深沉,“既然我能查到這些,總有一日,我也會查到更多,耶律扈,你隻有這一次機會。”


    少年聲音毫無起伏,黑眸如一汪深海,冰涼卻深不見底。


    嗚嗚的風聲從牢房四麵八方吹過,銅燈忽明忽暗,牢內光影閃爍,陰森晦暗。


    過了許久,耶律扈沙啞的聲音傳來,“那日,我與錢邱森在林中見麵時,無意中被人撞見。那個人,正是你的義弟。”


    耶律扈終究做出了選擇,他唯一的出路,絕不能就這樣沒了!他也絕部能容忍耶律碩一輩子踩在他頭上!


    蕭清麵無表情,“然後呢?”


    耶律扈起身,坐到地上,“我擔憂事情暴露,就讓錢邱森去解決他,在離開前,我發現了除了你義弟,還有一人在暗中窺視。隻是那人閃躲的速度很快,我根本未來得及看清,就被他逃了。我來到他窺視之處,發現了一物,應該是他離開前無意中留下的。”


    “是什麽?”


    “一個銅製的東西,呈方形,不知是何物。”


    “它在哪?”


    “在我府邸書房的一個盒子中,隻是就算你現在去找,恐怕也沒用了。從我被扣上罪名後,我的府邸就被查抄,裏麵的東西怕是早就不知所蹤。”


    “畫出來,你應該還記得那東西的模樣吧?”蕭清道,“噬魂,拿紙筆給他。”


    須臾,噬魂將紙筆帶來,鋪在耶律扈麵前。耶律扈拿起筆,沉吟了下便開始畫起來。須臾,他放下筆,噬魂將紙拿到蕭清麵前。


    蕭清打量著紙上的東西,眉宇微蹙。


    光是看繪圖,確實看不出是何物。而且很明顯耶律扈記得並不清,許多地方畫得都很模糊。蕭清將紙折好收起來,說道,“之後發生了何事?”


    “後來錢邱森告訴我,他跟丟了人,隻是狼群隨處可見,又發現大片血跡,所以他認為那人逃不了,就未再深追。我知道的,也就這麽多。”


    蕭清麵容在暗影下晦暗不清,須臾,她緩緩起身,拿起地上的銅燈,淡淡道,“待我的人找到錢邱森,我會親自向他求證,告辭。”


    “蕭將軍。”


    耶律扈叫住他,緩緩開口,“希望你能信守承諾。”


    蕭清沒有看他,“當然,我會再聯係你。”


    耶律扈望著少年離開的方向,眼底閃過一抹陰戾。


    蕭清出了天牢,在夜色掩蓋下,上了停在遠處的馬車。小清擔憂地望著她,“二哥,你沒事吧?”


    “沒事,走吧。”


    小清放下車簾,打馬離去。蕭清靠在車上,拿出那張紙,盯著那東西好半天,隨即緩緩闔上了眼。


    原本以為能從耶律扈口中找到殺害小呈的真正兇手,可沒想到事情會這麽複雜,又牽扯出一個神秘人來。錢邱森目前仍不知所蹤,她的人一直沿著現有的線索追查,隻是此人潛藏得很深,還未能找到。


    她輕捏眉心,腦中無數思緒閃過。


    小呈身上的傷很多,但並未有致命傷,失血過多才是導致他死亡的原因。從他身體的傷口來看,一個時辰他就會因失血過多,產生頭暈目眩,無法動彈的症狀。三個時辰內,會產生耳鳴休克等症狀。不,快速的奔跑也會加速血液流失,小呈從受傷到死亡應該未超過兩個半時辰。


    而當時耶律扈等人早就趁亂離開,也就是說,他們離開時,小呈或許還沒死。那時,他可能正因為失血過多而無法動彈,或者仍在躲避追殺的狼群…


    蕭清唇緊抿,眉宇蹙起一道深深的褶痕。


    小呈…你可怨我?恨我沒有保護好你?


    馬車外的小清擔憂地望了眼身後,隨即輕喝一聲,駕馬快速朝落霞湖奔去。


    迴到宅子,蕭清徑直朝自己院子走去。進了屋,她在桌前緩緩坐下。


    屋內一片漆黑。須臾,月影打在窗台上,映出忽明忽暗的光。蕭清起身,走過去打開窗戶,久久佇立。


    噬魂就這樣站在她身後,沒有說話。他知道,今晚的事注定會讓她不平靜,她追查了那麽久,暗中搜尋了那麽多證據,卻未想到頭來還是一場空。小呈的死,是她的心病,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找到真兇。原本他以為,她心中的痛會隨著時間推移慢慢變淡,可如今看來,她隻是隱藏得更深罷了。


    這時,安靜的屋中傳來蕭清清冽的聲音:


    “噬魂,從樓中調集一批人,按原計劃行事。”


    噬魂眸光微閃,“是。”


    “另外…將今晚我去天牢的事泄露給耶律碩,務必要讓他在宮宴前得知這個消息。”


    “噬魂明白。”


    噬魂離開了,蕭清負手立於窗前,眼眸幽邃似潭,一眼望不到底。


    這夜,蕭清睡得很晚,噩夢連連。一會夢見前世的幼弟,一會又夢見這一世的小呈。前世今生不斷交替在她夢境中出現,她機會快分辨不出哪個是真實,哪個是虛幻。


    ------題外話------


    2017年第一天啦啦啦,親們放假都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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