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利地進了城,我終於長舒一口氣,有周江在,即便是浩宇翌也不得不給幾分薄麵,更何況這個時辰,以浩宇翌的身份又豈會守在城門。


    周江極其殷勤,親自為我們安排了住處,讓我們稍事休息,這才迴去照顧家眷。


    “老大,沒想到這麽順利就混了進來,還攀上了瞿晏城城主,這下可萬無一失了!”望著周江的背影,寧淮安湊在身旁低語。


    我斜他一眼,壓低聲音道:“吩咐下去都仔細一些,周江久在官場混跡,頗有識人之名,若是被他們察覺到我們的舉止不同於尋常家丁,必會生疑,到時候縱然有救命之恩,也無濟於事。”


    他神色一凜,生出幾分擔憂。


    “無妨!”我看他滿臉擔憂,擔心他露出行跡,不得不囑咐道:“若是有人問起我們的來曆,你們就故作高深莫測的姿態,不明告訴他們,隻將出身往行伍中引,我想他們必會疑心我們是浩宇銘的人,到時候,他們反而不敢造次。”


    “若是他們去核實……”寧淮安蹙眉。


    “若是尋常官員或是豪門貴第,說不定他們會去核實,若是浩宇銘,他們萬萬不敢核實,更遑論,如今浩宇翌在城中,浩宇銘與浩宇翌為了爭太子之位勢不兩立,尋常官員均不敢在兩邊站隊,你且放心,周江即便再懷疑,也萬萬不敢觸這個黴頭!”我輕聲解釋。


    “還是老大想的周全!”寧淮安這才高興起來,踏踏實實地迴房休息。


    正午時分,周江派人迎接,我掃了一眼身旁略顯拘謹的寧淮安等人,勾唇一笑,我明白,若真的神色自若,恐怕周江才會生疑。


    到得府門,周江已經在門廳鄭重迎候,看到我們,竟快走幾步迎出門外,謙恭熱情之態溢於言表。


    我有些意外,嘴上說著“在下豈敢勞煩城主親候。”卻也坦然受之。


    到得府中,盛宴已經擺好,筵席擺在一片水麵竹林間的茸茸春草之上,草木之間有一間精致的館軒,門盈正中書寫“玲瓏軒”三字,倒的確合情合景,暖風和煦,陽光明亮,正是飲酒敘談的好所在。


    我由衷的讚道:“瞿晏城好山好水,物華天寶,都被城主占了啊。”


    周江笑道:“公子說好山好水,在下很是欣然。不過在下這瞿晏城不過是小地方罷了,粗簡而已!如何比得了豪門大族,卻不知公子居於何處?”


    “在下世居裕安城。”我淡淡地開口。


    他若有所思,繼續說道:“看公子年紀不大,氣度非凡,又生得一副好武藝,不知在哪高就?能讓公子甘心臣服,卻不知是何高官顯貴?”


    我悠然一笑,對周江的試探竟似渾然無覺:“在下出身行伍,家主禦下頗嚴,還望城主海涵,容在下保密。”


    他一怔,有些意外我直接迴絕,腦海中瞬間閃過許多念頭,卻對我的身份生出許多猜測,更加不敢造次。


    我微微垂眸,卻明白,隻言片語,我的暗示已經何等清晰,想必他定是將我認同浩宇銘的下屬。


    說話間便進得玲瓏軒,抬步竟是紅氈鋪地,踩上去勁軟合度,腳下分外舒適,沒有紗燈,一片銀白的月光透過雪白的窗紗灑了進來,既清晰又朦朧,紅酸枝長案古樸典雅,案上菜品琳琅滿目,皆由金銀器皿擺放,八名粉衣侍女綽約生姿近旁伺候,當真詩情畫意般幽雅。我心中暗自驚訝,想不到一個偏遠小城的城主,竟能有如此實力!


    我微笑著點頭讚歎:“城主府裝潢精美,讓人歎為觀止!”


    他笑笑,抬起衣袖,姿態優雅的舉起案上酒壺,淺笑道,“今日承蒙幾位公子搭救家母和小女,在下無以為表,先幹為敬!”


    我笑笑,拿起酒杯:“今日相遇,便是緣分,敬城主。”


    見我喝了,任昱銘等人也一飲而盡。


    我舉起酒杯,笑道,“城主至孝,為人稱道,今日一見,在下深為折服,該當在下敬城主一杯才是。”


    他舉杯感慨:“公子有所不知,家父去的早,家母一人撫養我長大,前幾日迴鄉小住,因明日是父親的忌日,所以才倉促趕路,若是因此遇害,我如何向九泉之下的父親交代?如何對得起含辛茹苦養育我長大的母親!”


    我由衷歎息“城主真乃至情至性之人。”


    說話間,聽到門外傳來陣陣腳步聲,我循聲望去,竟是老婦人和周穎,還有一個中年女子,想必就是周江的夫人。


    我趕緊起身施禮。


    周江連忙迎上前去:“母親,您怎麽來了?受了如此大的驚嚇,又差點受傷,郎中不是吩咐您要靜心修養?”


    周老夫人看上去氣色不錯,絲毫看不出夜裏受到如此大的驚嚇,笑著看向我:“你們喝酒,我們婦道人家原不能出來,可是,今日若非幾位公子搭救,想必我這條命也就沒了,是以,顧不得這些規矩,也要帶孫女來敬杯酒!”


    我趕緊踢了踢一旁的任昱銘等人,起身端杯道:“老夫人過譽了,舉手之勞何敢言謝!在下慚愧,先幹為敬!”


    周老夫人酒量竟然不差,一口飲下,喟然一歎:“經此一事足可見公子心性!”說話之間,眼中竟然湧出了淚水,唏噓之態,竟是一片真誠。


    心中雖有些不好意思,麵上卻是爽朗地一笑:“老夫人何出此言?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男兒本色,若是換了旁人也會這樣,隻是被在下碰巧趕上了。”


    “好!”她慨然拍案:“公子果真英雄氣度!江兒、若蘭、穎兒你們隨我一起敬公子一杯!”說著便一起舉杯,遙遙拱手,一飲而盡。


    我趕緊陪著喝了一杯,一時間賓客盡歡。


    這時候,誰也沒有料到,有意外的不速之客,貿然來訪。


    一陣爽朗的笑聲在庭院內傳來,我眉頭輕輕一皺,轉頭望去,就在這時,一名年輕的男子穿著一襲淺紫色長袍,姿態瀟灑,步履悠然,一邊笑著一邊向室內走來,朗聲說道:“周大人,今日有貴客竟不知會本王,真是太不夠意思了!”


    我內心風雲翻滾,麵上卻是神色不變,抬眸看向周江。


    周江臉色有些難看,卻不得不恭恭敬敬地說道:“給翌王殿下請安。”


    浩宇翌略略點頭,淡淡笑道:“老夫人也在?看來是家宴了!”


    周江略勾了勾唇,道:“家母數月前迴祖籍省親,昨日夜裏迴家,今日特設宴接風洗塵。因是家人小聚,沒敢叨擾殿下。”


    浩宇翌擺擺手,笑著說道:“本王貿然前來,打擾之處還望海涵。”說著,他看向我,目光淩厲直接:“這位是?”


    我一怔,自他進門,我就看到他的視線一直凝在我的身上,料知不好,剛想說話,周江已經開口道:“這是在下的遠房子侄,因擔憂路途遙遠,特護送家母迴城。”


    我有些疑惑,不明白周江為何說謊,然而,轉瞬又釋然,浩宇翌舉城搜尋賊人,若我們來路不明,即便救過周老夫人,恐怕也會立時被懷疑,更別說他剛剛言語之中的試探,恐怕早已將我視為浩宇銘的人馬,浩宇銘和浩宇翌的太子位之爭,他身為朝廷命官豈會不知,一旦被浩宇翌知曉,恐怕定會抓住此事大做文章,說不定還會將他視為浩宇銘的嫡係,到時候他的處境反而為難,還不如將我說成自己子侄,才最為穩妥。


    浩宇翌一怔,料想情報與周江所言有所出入,他有些遲疑,然而,周老夫人、周夫人包括周家的女兒都在,若不是家宴,如何能有這些家眷在場,他即便來之前存了什麽樣的疑心,也由不得他不相信。


    他微微一笑:“聽聞周大人祖籍南安?早便聽聞南安劍舞名聞天下,南安人自幼修習,人人皆會,卻不知周大人這幾位子侄可能讓本王一飽眼福?”


    周江一怔,剛想婉言推脫,卻不料寧淮安忽然笑著開口:“隻要殿下不嫌在下粗陋,我們兄弟幾人就獻醜了!”


    浩宇翌瞳孔一縮,微微點頭,與此同時,庭院外已有人收拾齊整,樂隊整整齊齊的排列開來。


    我暗暗看了寧淮安一眼,他正拉著任昱銘等人商量什麽,見我有些擔憂,微微搖搖頭,示意我放心。我這才放下心來,恍然想到南安和裕安相鄰,說不定寧淮安真的會舞也說不定,隻是任昱銘為什麽也會,我就有些出乎意料了。


    寧淮安、任昱銘等人肅然一躬:“在下兄弟幾人雖自幼修習,然資質愚魯,劍術實不當尊長萬一,獻醜於殿下,敬請指教了。”說罷,隨著音符落下,忽聽一縷清越的簫聲昂揚而起,寧淮安等人一個滑步,一柄銀光閃爍的長劍抱於胸前,身子已隨著樂聲起伏,如一葉扁舟般漂到了庭院中央,音符變換,音樂時而高亢,時而和緩,幾道身影宛如流動的月光,在庭院內穿梭閃爍,嗡嗡勁急的劍器震音不時破空而出,長劍舞得潑水不進,針紮不透,平添了一股威猛淩厲的陽剛之氣!


    “嗡!”劍氣收斂,歌舞亦罷,幾人肅立當場,雖有些瑕疵,動作卻難得的整齊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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