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西之海是除卻萬妖穀所在的萬重大山外妖魔鬼怪最多的地方,異種自然也不少,隻要長相不是太過被親族所不喜,倒也如平常一般養大,至多艱難一些,不似此地這般少見。


    蒼倚劍即曾為人,也曾為妖,又在極西之海長大,她看待著些異種如其他生靈並無二致,犯到她手上也不會比人族之人多戳上一劍。


    不過這小姑娘如此作為倒是要有極大的勇氣,一旦被人得知怕是要被千夫所指。十二歲的年紀並不算小,她家族之中也並非無人死於妖獸精怪之手,看待這等異種當如看待走獸一般,至多天生而來的有些憐憫,但也不會犯此風險。


    “可願說說你為何想要收留那妖孩?”


    孫娉婷聽她這般問,立即就展顏一笑,抹著眼淚道:“我就知道蒼姐姐你不會罵我的。其實我也知道不該私藏他,可是小黑他救過我的命。”她說到此事依然一臉感激,“前些時日太熱了,我便有些貪涼,偷偷跑到水邊去玩,卻不小心掉了下去。我原本是怕人看見告訴爹娘去,選了一處無人的地方,結果唿救都無人聽見,差一點就死了,還好遇到了小黑。他那樣小,卻把我使勁往岸上推,要不是他是妖孩力氣大,我們兩個都要溺在裏麵了。我雖知道妖孩不當留,可小黑並沒有害人,對我又有救命之恩,我本是準備讓他藏到大一點的時候就讓他走的,以後就再不管了,萬不敢助紂為虐的。”


    蒼倚劍看天色還早,倒也不介意走這一趟鬆鬆筋骨。被這小姑娘救迴來後,除了這小姑娘,其他人都當她是被水衝來的普通人,至多有武藝在身才能支撐到這潘邏城而無事,因此雖待她極好,但也不敢放她出門。她也無意令這家人徒增煩憂,便也從善如流。


    蒼倚劍笑看著麵色忐忑的孫娉婷,道:“若你信得過我,便告訴我他藏身何處吧,再勞煩取此吃食讓我帶去如何?”


    孫娉婷即喜又憂:“可蒼姐姐你不會有事吧,若是有危險,蒼姐姐你可別管其他的事了,快快的迴來。”


    “是!”


    已經變為水城的潘邏城內一片蕭瑟,除了那收羅各種人畜死屍之人,看不到半點人影。這頭頂本是豔陽高照,卻生生有了一股陰冷之感。


    蒼倚劍戴著鬼神麵具,在屋頂上如輕煙一般向城北而去,那裏人煙稀少,多是種植有些稀少的作物,有山丘有活水,藏身在此的確安全一些。


    城北此時也是一片澤國,蒼倚劍尋了一個樹冠露出水麵的大樹立好,隨手摘了一片樹葉向水中射去,立時就有一個體長五六尺,滿嘴角尖的魚怪翻著肚皮浮了出來,頓時蛙叫蟲鳴都為之一靜。


    震懾了水中小妖,蒼倚劍取出一支木哨來。這木哨做得極為簡單,但可看出做得極為用心,每一個角落都仔細打磨過了,雖是製成不久,卻不見一點粗糙。


    按孫娉婷所教吹響這木哨,蒼倚劍側耳聽了片刻,果真聽見了些動靜。縱身幾個起落之後,蒼倚劍落在了這一片地方最高大粗壯的一棵樹上,隻見其上有鳥巢二三十個,卻隻見殘窩碎殼。


    輕輕敲了敲那樹幹,蒼倚劍道:“出來吧,娉婷讓我給你送些吃的,順便看看你過得如何,免得她一直惦記。”


    過了片刻,蒼倚劍所敲地方的樹皮動了動,被直接推了出來落在水麵上,裏麵是一個頗大的樹洞。一個頂著尖耳的小腦袋怯生生地半伸出來看了一眼,卻似被倒懸在眼前還戴著麵具的蒼倚劍嚇了一跳。


    ”你便是小黑?”蒼倚劍看著眼前明顯非人模樣,如人族三四歲小兒的異種沉默了片刻後問道。


    小黑焦躁地扭了扭身體,盯著蒼倚劍道:“我……我就是小黑,真是……小姐姐讓你來的?”


    蒼倚劍取下麵具,又晃了晃手上的木哨:“有此物為證。”


    小黑猶豫了片刻,又伸出腦袋四下看了看,便手腳利落的從樹洞中爬了出來,片刻功夫就坐在了樹冠枝葉最為濃密的地方,黑色的頭發和皮膚讓他如同融進了陰影裏一般。


    蒼倚劍也翻身坐在了樹幹上,一手伸入樹葉之中拿出一個小竹籃來,剛好可從那洞口入進去,正是一籃易於存放的食物。


    小黑看到食物頓時眼前一亮,但也按奈住沒有動,隻直直地看著蒼倚劍,那真正漆黑得仿佛能吞噬掉光亮的眼睛讓人心悸得不敢直視。


    蒼倚劍按著竹籃,身體微傾與小黑對視了片刻,而後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黑。”


    蒼倚劍直視著他的眼睛,依然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黑小小的身體抖了抖,不自覺的抱成了一團,別開眼睛小聲道:“聲揚,鳳聲揚。”


    “姓鳳?”


    鳳聲揚差點要跳起來,說話都利索了許多:“不是那個鳳姓,不是,不是。”


    蒼倚劍忍笑道:“你還真知道鳳族?”


    “不,不認識。”


    “東西拿好,也要躲好了,下次再給你帶東西來。”蒼倚劍也並無追究的打算,直接把竹籃遞了過去。


    鳳聲揚看到食物也顧不得了,撲一般的奪走了籃子,眨間就已經迴到了樹洞中,樹皮也再次合上,細看也難以看出破綻。


    蒼倚劍再迴到孫家時離她離開也不過才一刻鍾的功夫,孫娉婷小姑娘還來不及覺得緊張,就見蒼倚劍已經翻窗進了屋子,身上也是毫發無傷,就像隻是出去走了走一般。


    孫娉婷呆愣了半響,才抓著蒼倚劍連連發問,不過一刻鍾的事情花了小半個時辰才算是說完了。


    又過了幾日,城中的積水慢慢褪去,露出淤泥堆積的街道。那等水中精怪無法藏身,多已經身首異處,普通人也慢慢走了出來,清理自家房屋和街道,似乎陰霾正在慢慢散開。


    蒼倚劍一身修為依然如水中之月,尋不到是何緣故。她也沒有去強求,依然早起練劍,晚上搬運周天,還同孫娉婷學起了刺繡,短短時日就令小姑娘沮喪不已,大唿她乃是奇才。


    這日蒼倚劍正禦針如禦劍一般繡著一隻火紅的鸞鳳,栩栩如生似要展翅飛起一般。她姿態優美,一針一線如行雲流水,可若再看上第二眼,又覺得看到的是另外一幅景象。這真真假假,虛實變幻,實在讓人無法分辨。


    孫娉婷突然的闖入打破了一室的靜謐,她一臉驚慌的道:“蒼姐姐,我娘她突然暈倒了,全身都發起了熱,都燒得燙手了,大夫……大夫說我娘染上了瘟疫,沒幾日好活了,你快去救救她。”


    “城中起了瘟疫?”


    “大夫說今兒城裏的各大醫館都擠滿了人,的確是起了疫病,那病的嚴重的立時就去了。”她哽咽了一聲,蒼白著臉抓著蒼倚劍語帶哀求地道,“我娘她不會有事的是不是?”


    “自然。”蒼倚劍安撫著孫娉婷,心中卻有些奇怪,她暗中已經查看清理過了,當不會有如此嚴重的瘟疫才是。她隻願不是那等邪門修士在此興風作浪,造出無盡殺孽。


    蒼倚劍雖然無法取出各種丹藥,但對各種藥理知之甚深,雖做不到藥到病除,但也配出了幾味頗為對症的湯藥來,救了小姑娘娘親的性命,隻是她娘還是傷了些元氣,需要在床上靜養些時日。


    不過這場瘟疫來得實在太過迅速,便是有救命良方,又有修士拿出丹藥,還是節製不住疫病的擴散。隻過了兩日,疫病散播到了全城,救命的藥材之類已經消耗殆盡,便是最大膽的商人也不敢靠近這潘邏城,有著高大綿長的城牆,富澤豐饒,人口百萬的潘邏城像是變成了鬼域一般。


    蒼倚劍已經斷定是有人作惡,隻因不論是想要出城的普通人,還是該向宗門上稟此事的修士,都消失的無聲無息,沒有一絲生機尚存。


    這方世界不知有多少地方遭受過類似的劫難,造就無數兇地。可若是這事情就發生在眼前,便是一心修行自身的修士也難以無動於衷。


    孫娉婷雖保住了母親,最終卻還是失去了父親,隻因孫父終歸想要為妻兒老母尋出一條生路,卻最終一去不返。


    蒼倚劍雖不會因為力不能及之事而心生自責,卻也因此歎息了一聲。


    “蒼姐姐,你能攔住我爹的是不是?”孫娉婷在人後抓著蒼倚劍問道,強忍著不落下淚來。


    “我攔不住。”蒼倚劍實話實說,孫父其實已經被作惡之人迷惑住,實力也因此大漲,若不是生死相拚她的確攔不住他。


    而且若讓他強行留下來,也隻會令他發狂,攔與不攔又有何區別?


    蒼倚劍以為這小姑娘會竭斯底裏一番,這本就是情有可原之事,可她卻信了她的話,臉露羞愧之色,似乎想找個地方躲起來才好。


    “抓到了邪魔了,大家快去看啊,燒了那邪魔我們就得救了。”外麵突然傳來好些人的叫喊聲,還有敲鑼打鼓的聲響,似乎極為熱鬧,在如今的潘邏城顯得頗不尋常。


    “邪魔?”


    蒼倚劍的眼神遠比孫娉婷要好,如何看不到那向此而來的邪魔是被捆成一團扔在一個鐵籠子,鐵箱上插滿了刀劍,還貼上了好些張驅魔鎮鬼的符紙。而那一身漆黑的皮膚,不過幼兒的身量,正是那鳳聲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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