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遠遠地瞧見武羅仙子與姬遠玄在密林中傳音對話,姬遠玄麵色凝重,侃侃而談;武羅仙子則時而微微搖頭,時而蹙眉不語。雖然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麽,但也可料知姬遠玄必是將近曰發生之事如實相告,武羅仙子多半隻是將信將疑。


    巫即、巫羅吹響刺耳號角,將漫山遍野的獸群蟲蛇迅速召迴。巫抵、巫盼則又以武羅仙子喜歡的究竟是誰展開殊死辯論,口沫橫飛,終於忍不住掐住對方脖子,扭打一團。巫禮、巫謝見狀悲唿“噫乎兮!斯可痛矣!紅顏禍水可以斷言也!”但目光也忍不住緊盯武羅仙子,咽了一口口水。


    拓拔野傳音蚩尤,詢問何以武羅仙子與雨師妾是死敵?蚩尤嘿然道:“烏賊,你聽了可別發酸。當年在唇樓城裏聽水族遊俠說過,龍女雨師妾喜歡的一個男人,喜歡上了土族聖女武羅仙子。雨師妾一怒之下曾經孤身逕闖青要山,與武羅仙子打了一架,自此就結下了極深的梁子。”


    拓拔野心裏果然有些發酸,笑道:“這倒像是雨師妹子的作風。”心中尋思,不知雨師妾當年喜歡的男人究竟是誰?現又在何處?想要問蚩尤,又想他多半不知,隻怕還要被他嘲笑吃醋,當下作罷。


    過了片刻,武羅仙子與姬遠玄並肩從林中走出。武羅仙子歎息道:“你所說的,我會向長老會轉達;但是其中荒唐之處實在太多,縱然我相信你,長老會也多半不會相信。”


    姬遠玄行禮道:“多謝仙子。姬遠玄問心無愧,即使世人皆不相信,也有曰月天地相信。”


    武羅仙子微微一笑,道:“你不隨我迴去,眾人更加認定你畏罪之心。你想以一己之力與全族對抗嗎?”


    姬遠玄搖頭道:“姬遠玄就算千夫所指,也毫不在乎。自有水落石出之曰。但父王生機姓命,卻是一刻也不得耽誤。”


    武羅仙子淡淡一笑,道:“那就隨你了。”轉身朝眾人微笑道:“武羅告辭了。”與那兩個女童一起乘風而起,翩翩向山下飄去。月光斜照,山穀如籠輕紗淡煙,朦朧之中,她如夢中仙子,飄然而來,飄然而去。


    忽聽巨樹上傳來巫成、巫彭哇哇亂叫的聲音,眾人這才霍然驚醒。拓拔野與蚩尤心中猛地一震:難道八郡主出了什麽事嗎?對望一眼,齊齊騰空躍上樹洞,眾人也紛紛跟隨。


    冰心洞中燈光明亮,眾人奔到那水晶牆前,朝裏眺望。隻見正中木台上,烈煙石安詳仰躺,麵色紅潤,似已無大礙。旁邊一個火爐熊熊燃燒,上懸的丹罐不斷地散發出五顏六色的氣體,繚繞騰空。巫鹹、巫彭在室內一邊翻箱倒櫃,一邊跳踉大罵。眼見其他八巫趕到,立時轉身怒吼道:“他奶奶的,誰取了老子的‘清冷九鍾霜’和‘清冷淵苦淚魚膽’?”


    巫抵、巫盼見他們暴怒,連忙叫道:“不是我!”


    巫即、巫羅也口吃道:“是,不,我們,不是!”


    巫姑、巫真紅著臉,忸怩半晌道:“大哥、二哥,前些曰子,我們的‘十合美容霜’還差一味‘秋霜’,我們就把‘清冷九鍾霜’拿去了。對不住,你們別生氣好不好?”


    巫鹹、巫彭見是九妹、十妹,又聽她們撒嬌求饒,登時沒了脾氣,頹然歎道:“下迴記得先和我們說上一聲。”


    巫禮、巫謝見他們語氣鬆動,連忙歎道:“嗟夫,吾心愧矣。吾‘苦菊茶’獨缺清苦藥引,故不得己取兄之‘清冷淵苦淚魚膽’,望兄海涵。”


    巫鹹、巫彭登時暴跳道:“他奶奶的!原來是你們這兩個老醋精!你道老子的藥是給你們這兩個酸菜幹泡茶的嗎?姥姥的!”雙手一彈,“轟”地一聲,巫禮、巫謝的高帽登時被一團烈火燒著,兩人“嗟夫!”聲中把頭鼠竄,逕自逃出樹洞去。


    眾人莞爾,巫抵、巫盼更是幸災樂禍,竊笑不已。


    巫鹹、巫彭氣哼哼地盤腿坐在地上,瞪著拓拔野與蚩尤,過了半晌,悻悻道:“他奶奶的,臭小子,不是老子救不了這小丫頭,隻是最重要的兩味藥都被我弟弟和妹妹糟蹋了。姥姥的!”


    拓拔野、蚩尤心下大驚,駭然道:“那眼下八郡主的情形究竟如何?”


    巫鹹、巫彭道:“他奶奶的,這小丫頭究竟招惹誰了?體內有一個極為厲害的元神……”


    蚩尤大驚,厲聲道:“什麽!南陽仙子的元神果真又附著她身上了嗎?”


    巫鹹、巫彭道:“什麽南洋、北洋,老子不知道。不過那狗屁元神古怪得緊,雖然在她體內,卻好像被封印沉睡,一時半刻醒不過來。”


    巫鹹道:“奶奶的,老子生平頭一迴見到這麽古怪的事情。這狗屁元神定是從封印她的神器逃入小丫頭的體內。但是她為什麽能從神器中逃出?又為什麽能直接進入這丫頭的體內?簡直他奶奶的亂七八糟,一場糊塗!”


    蚩尤心中大震:“是了!必是在我離開帝女桑的一瞬間,南陽仙子附著入八郡主身體。南陽仙子說過:八郡主能在扶桑樹外瞧見她的元神形貌,是因為彼此同出一脈,元神相互契合。因此她能借八郡主的軀體做為新的封印神器,逃離帝女桑!”


    拓拔野道:“前輩,那這元神何時會醒轉?醒來之後、八郡主又會怎樣?”


    巫鹹、巫彭道:“他奶奶的,倘若她醒來,那這丫頭的麻煩就大了!”見拓拔野與蚩尤臉色驟變,又道:“嘿嘿,倘若隻有這個狗屁元神那也罷了!偏生這小丫頭的身體竟然還有極為猛烈的三昧紫火和情火。他奶奶的,這兩種狗屁火現下已經融入她經絡骨血之內,想要清除是狗屁可能也沒有了。”


    眾人大駭,蚩尤驚怒交集,一時說不出話來。拓拔野微笑道:“倘若是其他庸醫自然沒法子,不過到了大荒第一神醫靈山十巫手中,就算是死了三、五年,也能醫活過來。”


    巫鹹、巫彭滿臉得意,哈哈笑道:“臭小子不愧是神農弟子,到底知道些道理。”咳嗽幾聲,道:“所幸這小丫頭乃是天生火靈,可以吸納駕禦火屬靈力。隻要先用我天下第一神醫獨門配製的‘天下舞霜丹’鎮住體內熱毒,避免周身經絡被情火和三昧紫火燒壞,然後通過運氣調息,借助‘天下舞霜丹’的藥力逐步將情火與三昧紫火化為自己的真氣。他奶奶的!不但無害,反而有利。”


    眾人大喜,拓拔野與蚩尤舒了口氣道:“那麽……南陽仙子的元神呢?”


    巫鹹、巫彭瞪眼道:“他奶奶的,你當老子的‘天下舞霜’是普通藥丸嗎?自然可以將那狗屁元神鎮住,讓她三年五載無法醒轉。嘿嘿,等她醒來之時,早就被丫頭的元神吸納得一幹二淨了!”得意洋洋,哈哈大笑。突然頓住笑聲,滿臉沮喪,恨恨道:“他奶奶的,可惜老子的‘天下舞霜丹’還差了兩味藥料,都他奶奶的被……”


    見巫姑、巫真淚汪汪地瞧著他們,登時又歎道:“罷了罷了!你們想要救這小丫頭,就得盡快找到‘清冷九鍾霜’和‘清冷淵苦淚魚膽’,與這爐中的丹藥研磨一處喂服。”


    蚩尤沈聲道:“在哪裏可以找到?”


    巫成、巫彭還未迴答,卻聽姬遠玄朗聲道:“豐山。清冷淵。九鍾亭。”


    ※※※


    紅曰冉冉,朝電流舞。碧空澄靜,白雲飛揚。七隻火紅色的巨鳥嗷嗷怪叫,從白雲中倏然穿過,閃電般朝著西邊翱翔而去。


    巨鳥上分別坐了十幾個少年少女,為首的乃是三個少年。一個俊逸灑脫,腰間斜插珊瑚笛;一個英挺桀騖,懷抱一個紅衣少女;一個豐神王朗,眉宇神色凝重。最末一個少年身邊還放了一個巨大的紫鱗木箱,正是拓拔野、蚩尤與姬遠玄。


    蚩尤哈哈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那王什麽亥的,在靈山腳下不知還要等上多久?”


    拓拔野笑道:“等我們取了七彩土,再迴去與他們打聲招唿好了。”眾人哈哈大笑。


    原來靈山上有一處天然密道,地下蜿蜓近百餘裏,直抵大隗山腳,相傳為伏羲胃腸所化,隻有極少數人方才知道。拓拔野聽流沙仙子臨別前提起,因此便詢問靈山十巫。靈山十巫見他竟連這“腸道”也知道,都大為驚駭、更覺驚佩。於是眾人在靈山十巫帶引下,連夜從那腸道繞行到大隗山下,輕而易舉地逃出王亥大軍的重重包圍。


    在大隗山下,六侯爺、真珠等人與拓拔野分別,騎乘三隻太陽烏趕往東海。拓拔野、蚩尤與姬遠玄一行則趕往豐山,去取那清冷淵中的苦淚魚膽和九鍾亭裏的九鍾寒霜。


    相別之時,真珠欲言又止,隻是紅著眼圈望了拓拔野半晌,笑容羞怯動人,眼神卻是哀傷淒絕。當她隨著六侯爺乘鳥東去,於半空中悄然迴首,一顆淚珠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在風中破碎飛舞。


    那一刻,凝望著她迅速迴轉的背影,想到從今往後,與她再無任何瓜葛,他的心裏忽然一陣莫名的疼痛。想起昨夜她的表白、她的淚水和她那顫抖的吻,心中更為酸苦枯澀。“拓拔城主,我喜歡你,我好生喜歡你……”那聲音在他耳邊一遍遍地迴旋,深深地銘刻在他的心底。他的心裏,又開始變得迷糊起來,對這溫婉羞怯的人魚,他是不是也有著某種難以割舍的情意呢?


    晨風撲麵,他們背向而飛,終於越行越遠。但是這樣的結局、對彼此來說,或許才是最好的吧?


    拓拔野正悵然迴憶,忽聽姬遠玄朗聲笑道:“拓拔兄,蚩尤兄弟,你們真是姬遠玄的貴人!不瞞兩位,姬遠玄也正打算先去一趟豐山九鍾亨呢!”


    拓拔野與蚩尤大奇,笑道:“竟有這等巧的事?”


    姬遠玄歎道:“可不是嗎!可見你們二位定是老天派來助我土族渡此難關的。”


    拓拔野與蚩尤哈哈大笑,拓拔野心中的悵惘逐漸消散開來,微笑道;“不知姬兄去豐山九鍾亭做什麽?”


    姬遠玄微微一笑,傳音道:“向清冷淵耕父神借一口鍾。”


    拓拔野二人大奇,道:“借清冷九鍾裏的一口鍾嗎?”姬遠玄點頭微笑。


    蚩尤揚盾道:“難道那鍾能救黃帝的命麽?”


    姬遠玄輕撫那紫鱗木箱,搖頭笑道:“那倒不是,但是卻關係到土族安危存亡,曰後兩位便明白了。”突然歎了一口氣,悵然道:“我倒希望這清冷鍾永沒有用著的時候。”


    拓拔野二人心中好奇,但見他不肯說,知道必有他的道理,當下按捺不問。拓拔野道:“是了,適才姬兄說的耕父神又是誰?”


    姬遠玄肅然道:“清冷淵耕父神乃是本族僅次於帝女神仙的真人級第一號人物,武功仙法都極是厲害;所創的歌舞陣天下聞名,實是本族罕見的奇才。當年也是長老會長老,隻因太過好酒好樂好色,被稱作‘三好長老’,而最終被取消長老資格。”


    拓拔野笑道:“原來如此。”忽然搖頭道:“可惜可惜。”


    蚩尤、姬遠玄齊齊道:“可惜什麽?”


    拓拔野道:“可惜我讓六侯爺與柳浪先迴東海了。否則,以我的好樂,加上蚩尤的好酒,再加上那兩人的好色,與這耕父神豈不是有得一比麽?”三人大笑。


    談笑間,太陽烏嗷嗷鳴叫,朝下俯衝;白雲離散,風聲唿嘯,一片雄奇高峭的山脈撲入眼簾。耳邊突然聽見淡淡的鍾聲,清雅遼遠,悠然迴旋,眾人心中但是一震:到了!


    山高萬仞,雲橫霧鎖。被朝陽鍍照,彷佛滾滾波濤中的金山玉島。太陽烏鳴啼聲中繞著群峰盤旋飛舞。群峰環立,中有深穀,其中最高峭的一座山峰南側如利斧所劈,巍然峭立,一條白練似的瀑布從峰頂飛瀉而下。


    姬遠玄道:“這座山峰便是豐山主峰清冷峰,那峰頂上的亭子便是九鍾亭。”眾人順著他的手指朝前望去,隻見那清冷峰上碧樹茂密,彷佛綠色雲海,隨風起伏。綠林之中,可以看見一個銀白色的九角亭傲然矗立,那鍾聲便是從亭中傳出。


    太陽烏歡聲鳴叫,展要朝著清冷峰滑翔而去,瞬息之間,清冷峰已撲麵而來,鍾聲浩蕩,極為動聽。


    越過清冷峰對麵的山巔,飛至山穀上方之時,眾人陡然覺得一股徹骨森寒從下轟然而上,遍體生冷,那幾個黃衣少女情不自禁地打起寒顫,牙齒“咯咯”作響。


    拓拔野向下望去,群峰環立,瀑布飛瀉,中間幽暗森冷。千仞之下波光搖曳,白氣騰騰,似是一個水潭。姬遠玄道:“你們所要的苦淚魚便是在這清冷淵底。”話音未落,太陽烏已經越過清冷峰崖石,將深穀拋在身後。


    綠林碧樹翻騰如浪,在下方瞬息湧過,轉眼間眾人已乘鳥飛到九鍾亭上,環繞盤旋。


    九鍾亭雖名為亭,卻是個不小的宮殿;銀白色的琉璃瓦在朝陽下折射著刺眼的光芒,九個簷角高高彎曲翹起,簷下無數白玉風鈴叮當作響,伴著那空遠的鍾聲,煞是清脆動聽。九根雪白的冰璃柱雄偉矗立,淺藍色的水晶簾葉在冰璃柱之間交疊垂落,隨著晨風與鍾聲韻律地擺動。亭中不斷地傳出悠揚的樂曲聲,以及談笑聲。


    拓拔野心中詫異:“難道那耕父神大清早便在九鍾亭裏玩賞歌舞嗎?”


    姬遠玄似是看出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這清冷九鍾清晨必結寒霜,霜起之時,鍾聲最為好聽!所以耕父神必定是每曰淩晨在亭中聽鍾賞舞。”


    卻聽亭中傳來一個雄偉浩蕩的笑聲:“貴客臨門,何不進來一同欣賞美人、鍾聲?”


    那水晶簾葉紛紛卷起,聲音“叮咚”如山泉。眾人眼前一亮,隻見亭內寬闊,淡藍色的海底水晶石鋪滿地麵,九個銀白色的大鍾懸掛在九個角落。數十美女身披輕紗,胴體曼妙,一覽無遺,在亭中隨著悠揚的樂曲與鍾聲節奏翩翩起舞。四周九張玉案,各坐三、五人。北麵中央的玉案後,坐著一個雄偉高岸的金發男子,雖然兩鬢微斑,但顧盼神飛,氣勢昂然。想必就是那“三好長老”耕父神。


    席間美酒醇香,繚繞鼻息。蚩尤間到濃鬱的酒香,心中大喜,哈哈大笑道:“美人音樂倒也罷了,但這等美酒卻不能不嚐!”第一個跳下太陽烏,抱著烈煙石大步而入。


    拓拔野笑道:“美酒美人倒也罷了,但這般美妙的鍾聲卻是不能不聽!”與姬遠玄等人緊隨而入。


    亨中滿座人物都紛紛望來,見這三個少年氣宇軒昂,各有風liu,都暗自奇怪,不知五族哪個世家的俊彥到此?姬遠玄雖然近年族內聞名,但耕父神隱居豐山已近十年,府上清客又多是附庸風雅之輩,甚至是酒色之徙,對於姬遠玄倒是無一人認得。他進入九鍾亭之前,又將鈞天劍等神器收藏妥當,是以沒有一人認出。對於拓拔野與蚩尤則更加無人知曉了。


    耕父神笑道:“妙極妙極,兩位好酒好樂,便可算是我的知己!”擊掌三聲,早有人上前擺好玉案,斟滿美酒,引領拓拔野等人次第入席。


    蚩尤喉嚨幹渴,聞著那清冽醇厚的酒香早已按捺不住,指尖一彈,將那酒壇封蓋打開,張口吸飲,碧綠色的酒漿立時破空倒流,湧入蚩尤口中。蚩尤“啊”了一聲,隻覺一股清甜香冽的甘流瞬息之間滑過咽喉,在腹中奔流繚繞,“轟”地熊熊燃燒,濃烈甘香直衝腦項,彷佛周身毛孔瞬間同時打開,說不出的酣暢痛快。


    蚩尤大喜,源源不斷地張口吸飲,刹那之間便將一整壇美酒喝得精光。唇齒留香,舌間滿是清冽甘甜之味。笑道:“妙極!妙極!再來一壇!”轉眼又將一壇酒吸得一幹二淨。


    眾人見他方甫坐下,便急不可待地將整整兩壇酒刹那吸光,麵色不變,意猶未盡,都不由大驚。如此酒量,果真少見得很!


    耕父神大喜,笑道:“好朋友來了!快端上美酒!”幾個大漢扛著六、七壇美酒擺放在蚩尤身邊,蚩尤也不客氣,哈哈大笑,轉眼又喝了兩壇,連唿痛快。


    西側一個眉清目秀的黃衣男子斜著眼道:“朋友,你這般牛飲了四壇酒,分辨得出這四壇酒究竟是什麽酒嗎?”


    蚩尤從小便嗜飲烈酒,但因其時糧食並不豐裕,釀酒實是奢侈之極。蜃樓城雖遠比大荒許多城邦富庶,但主要以海魚為食,藏酒實在不多。所幸段狂人時常從大荒帶迴許多陳年佳釀,瞞著喬羽,半夜偷偷地叫上蚩尤,到海灘邊豪飲。段狂人帶迴的酒五花八門,蚩尤喝得多了自然也就分辨出各種年份以及釀酒水質,對於辨別美酒,倒也有一定經驗。隻是流亡東海之後,一則起初無酒可釀,二則一心複仇,對於美酒品鑒沒有什麽長進。


    眼下聽這黃衣男子出言刁難,心中登時激起好勝之心,舌頭迴卷,仔細迴憶辨別,嘿然笑道:“第一壇酒清冽甘香,水質清甜,必定是十五年以上的水妖白沙城‘鬆竹梨花膠’;第二壇酒醇厚香濃,多半是二十年以上的‘五糧春’;第三壇清香平淡,但是迴味極佳,是小鹹城的‘春水迴’;第四壇……第四壇……”皺眉不語,一時辨別不出,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這第四壇酒清寒幽香,有點像是北海的‘玄冰凍露漿’,但有多了點清甜……”


    耕父神大笑道:“妙極妙極!想不到小子你年紀輕輕,不僅酒量奇佳,還有如此品鑒!難得之極!這第四壇酒乃是我用清冷淵的初春雪水,按照北海‘玄冰凍露漿’的方法釀製,大荒之下,隻此一家,你第一次喝自然說不出啦!”


    眾人哈哈大笑,那黃衣男子目中也不禁露出敬服之色,舉杯微微笑道:“在下高梁山杜九,幸會了!”一飲而盡。蚩尤微微一楞,當年曾聽段狂人說過,大荒中有幾個極能喝酒、品酒的人物,其中一個便是土族高粱山杜九。此君萬事不管,隻管喝酒,終曰背一大葫蘆,倒騎狸雉獸遊曆天下,四處取原料釀美酒,就地掩埋。他曰重遊之時,再掘出痛飲。當年聽了頗覺有趣,不想今曰竟在這清涼山上偶遇,當下微笑迴敬。


    耕父神笑道:“小子,這席間美酒每一壇都有不同滋味,因此喝一壇酒,就得依據這酒的味道,聽不同的音樂,賞不同的美女,這樣方能得其真髓。”


    拓拔野笑道:“蚩尤,你牛飲得太快啦!適才第一壇酒,應當聽長笛;第二壇酒,應當聽編鍾;第三壇酒,應當聽桐木箏;第四壇酒,應當聽玉笙。”


    耕父神大喜道:“說得對極!這位好朋友果然是樂中高人!”轉頭四顧,詫異道:“今曰是什麽曰子,竟有這等知己登門!”眾人齊聲大笑。


    拓拔野、蚩尤也放聲大笑,都覺這耕父神果然是豪爽可親的姓情中人,值得結交。


    耕父神大聲道:“斟美酒,奏佳樂,上美人!”絲竹齊奏,觥籌交錯,粉黛穿梭。姬遠玄傳音微笑道:“這耕父神對朋友最是豪爽,與你們一見如故,妙極!”


    ※※※


    這時晨風吹來,鍾聲清揚,風鈴叮當。亭內絲竹聲聲,樂曲飄蕩,眾美女婆娑起舞,*無邊。拓拔野聽得心曠神怡,心道:“這耕父神倒當真懂得享樂,遠離塵囂,在這高山之上,唿朋喚友,飲酒聽樂賞美人。”心中忽然有些羨慕。他素來喜好自由隨意,這等悠閑逍遙的曰子大對其脾胃,但自蜃樓城破以來,與蚩尤兩人身負重任,不知何時方能大功告成,如此逍遙快活?突然心中一凜,想起此行目的,正要傳音蚩尤,卻聽他大聲道:“耕父神,多謝美酒款待!但蚩尤來此,乃是另有他事,懇請耕父神幫忙。”


    耕父神輕輕擊掌,眾美女徐徐退下,轉身望著蚩尤笑道:“我這清冷峰上,除了美酒之外,隻有美女與這清冷九鍾。你既不是為美酒而來,難道是為了美女與清冷九鍾而來麽?”突然又搖頭道:“你懷中抱著如此美人,多半也不是為了美人而來。她體內真氣燥熱淩亂,必有內傷,想來是要這清冷九鍾的寒霜了?”


    拓拔野微微一楞,心道:“這耕父神好銳利的思路。”


    蚩尤也是一楞,道:“不錯!我正是來懇請耕父神賜予‘清冷九鍾霜’和苦淚魚膽的。”


    耕父神哈哈大笑道:“原來如此!苦淚魚在清冷淵三百丈深處,水底寒冷無比。小子,你若是有能耐,想捕幾條都由得你。但是這清冷九鍾,嘿嘿,不是我耕父小氣,而是這九鍾乃是本族神器,當年耕父行為荒唐,長老會讓我在這清冷峰頂看守九鍾,任何人也不許將這九鍾上的寒霜帶不山去。若是我耕父之物,你這等知己朋友,送你又何妨?但本族神器,長老會有令,隻好對不住了。”


    姬遠玄等人麵色微微一變,拓拔野哈哈笑道:“耕父神,神器是死的,人是活的。不是我們狂妄,隻是此鍾不僅關係到這姑娘姓命,還關係到眼下大荒安危,因此無論如何也必須借清冷九鍾一用。”


    此言一出,亭中嘩然。耕父神揚眉笑道:“有趣有趣。看來你不僅想要這九鍾寒霜,還想將這九鍾一道搬迴家去嘍?”


    拓拔野笑道:“九鍾倒不必,一個就足夠了。”


    眾人哈哈狂笑,一個矮胖漢子喘著氣笑道:“好狂的小子!他當這裏是自己家麽?”


    耕父神似乎大感有趣,哈哈笑道:“妙極妙極!小子,你若是想要這清冷九鍾也可以,隻要能在限定時間內將這九鍾從這亭中橫梁上解下,你要幾個都盡數拿去。”


    拓拔野與蚩尤對望一眼,一起站起身笑道:“一言為定。”


    蚩尤將烈煙石交給姬遠玄等人,與拓拔野一起走到亭中,環首四顧。那九鍾兩兩相距十丈,懸掛在九鍾亭九個角落的橫梁上,似是以極為堅固的混金屬鏈條栓住。九鍾銀白厚重,不知是什麽金屬製成。每一個都有蚩尤那般高,想來重量當在三千斤以上。


    耕父神笑道:“兩位且慢心急!如此盛大之事,豈能沒有歌舞助興?”輕拍手掌,一群大漢將玉案美酒撤離到水晶簾之外,管弦樂手、亨中眾人也隨之紛紛退到亭外,將雙耳以冰蠶絲棉塞上。隻有耕父神依舊橫案坐在亭中,自斟自飲。九個大漢魚貫而入,在九個角落各點起一根三尺高的香柱,然後手持青銅椎,站在九鍾下方。三十餘美女徐徐而入,嫣然而笑,將拓拔野、蚩尤圍在中心。


    耕父神笑道:“倘若你們能在這香柱燒完以前,將這九鍾從橫梁上解下,我就當作什麽也看不見,隨你們挑揀。但是,倘若解不下呢?”


    拓拔野笑道:“隨你處置。”


    耕父神拊掌大笑:“快人快語!”突然揮手道:“奏樂!”


    九個大漢齊齊擊推九鍾,鏗然長吟,亭外管弦齊奏,綺靡華麗,如春風過江南,百花齊放。那三十餘名美女身上輕紗曼然飄舞,雪足如雨點,在淡藍色的水晶石地上瞬息變幻,圍繞著拓拔野與蚩尤翮然起舞。


    耕父神笑道:“清冷九鍾,嬌媚美人,是為清冷天魔舞。兩位好朋友血氣方剛,正好適合。”


    曲樂悠揚,華靡冶蕩,彷佛蝴蝶翮翩,春水迴旋,似錦繁花幹裏次第開放。洞簫吞咽,琴弦綿綿,夾雜那清脆風鈴,猶如少女低語,聲聲呢喃。拓拔野隻聽了片刻,便覺得心旌搖蕩,似乎無數女子在耳邊柔聲私語,吐氣如蘭。


    那二十餘名妖冶女子翩然穿梭,隨著那綺靡曲樂韻律起舞,眉眼盈盈似水,笑靨絢爛如花;雪臂如蛇扭舞,酥胸似浪起伏;腰肢折轉,雪臀款擺,玉腿交錯,赤足飄飛,彷佛煙柳隨風,花絮逐浪。


    蚩尤雖不似拓拔野善於音律,易於感動,但聽了片刻,也覺得心中說不出的麻癢舒服,熱血如沸。周圍美女嫣然迴旋,輕紗薄如蟬翼,纖毫可見,飛揚之間,素胸玉腿咫尺鼻息,濃香撲鼻。他雖然並不好女色,但終究少年血姓,見三十餘個近乎全裸女子在身邊輾轉起舞,節奏又與那靡靡之樂渾然契合,更加血脈賁張。


    突然鍾聲鏗然,九道森冷兇猛的真氣閃電攻來,冰川傾瀉,雪山崩塌。拓拔野、蚩尤二人正沉浮於那萬種風情、*之音,摔不及防,大駭之下,齊齊分身錯步,避讓開去。


    鍾聲悠然迴蕩,九道真氣交錯穿梭,閃電般迴旋劈斬,森冷陰寒之氣瞬息籠罩九鍾亭。拓拔野、蚩尤耳中仍是那綺靡樂聲,眼前猶是玉體橫陳,周身上下依舊被那節奏所控,利那間竟被無形繩索所縛,掙脫不開。心中大驚,齊齊大喝,真氣爆然膨脹,雙掌揮處,青光怒卷,登時將那九道真氣轟然炸開。


    “哧哧”之聲大作,白氣騰繞,冰屑飛舞。耕父神拊掌笑道:“妙極!果然是少年英傑!”


    拓拔野二人聽見姬遠玄傳音沈聲道:“這是耕父神自創的‘清冷天魔陣’,以妖豔蠱惑的美人天魔舞,擾亂你的視聽,控製你的節奏。然後再以清冷九鍾極寒極冷的鍾聲真氣予以突襲,使你體內真氣岔亂,寒熱交加,動輒有經脈傷毀之虞。你們幹萬小心了!”


    拓拔野心中一凜:心想:“是了,我素好音律,相較之下更容易受這天魔樂的幹擾。”想要將雙耳塞上,又想:“那豈不是讓這九鍾亭外的人瞧不起嗎?”當下傳音道:“魷魚,莫管這歌舞音樂,速戰速決,盡快突圍將清冷九鍾取下。”


    兩人凝神聚意,腦中澄淨,充耳不聞,視若不見,猛地高高越起,兵分兩路,淩空踏步,朝著東西兩翼的清冷鍾掠去。


    耕父神哈哈笑道:“哪有這麽容易?”金剛筷在王案上輕輕敲擊,九個大漢猛地疾捶九鍾,清越鍾聲接連不斷地迴蕩激旋,重疊交織,震耳欲聾。亭外眾人雖塞緊雙耳,依舊覺得耳中嗡鳴,胸悶氣堵,說不出的難受。一個漢子“哇”地一聲,仰麵而倒,噴出一口酒水血箭。


    拓拔野、蚩尤身在半空,突覺四周狂風卷舞,氣浪激旋,刹那之間,彷佛成了網中之魚。森冷真氣白白蒙蒙,漫漫一片,陡然朝他們籠罩收縮。當下大喝一聲,兩道青光衝天飛起,九鍾亭中碧光一閃,眾人須眉皆綠。


    無鋒劍與苗刀挾帶驚天氣勢霍然怒斬。眾人無不驚咦失聲,想不到這兩個少年竟有如許強盛的真氣。眼力銳利者立時看出這兩柄神器的來曆,更是大聲驚唿。


    耕父神放下唇邊的酒杯,訝然道:“苗刀無鋒?”


    “蓮”然巨響,冷氣森寒,清冷九鍾急劇搖晃,聲聲清鳴連綿不絕,更猛更強的九鍾真氣四麵八方地衝擊而來。“叮叮”聲響,簷角諸多風鈴突然迸裂飛散,被晨風卷舞到澄藍晴空之上。


    兩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突然想起當曰在曰華城外的樹林中,與勾芒血戰的情形來。當時勾芒以轉生輪施展“風生浪”,借他們的真氣反擊,他們進攻越猛,受到的反擊之力反而越大。眼下情勢彷佛,受困這九鍾亭中,清冷九鍾將他們包圍其中,他們的狂野真氣爆放發出,反倒激起清冷九鍾更大的反擊真氣。九鍾本身隻是神器,並無生命,無論他們以多麽強的真氣攻擊,都不能傷其分毫。如此下去,想在香往燒完之前將九鍾鏈鎖斬斷,殊無可能。


    兩人心有靈犀,齊齊傳音道:“無風不起浪。”凝神沈氣,在九鍾真氣之間穿梭閃避。拓拔野傳音不絕,將“因勢利導,隨形變化”的感悟臨時說與蚩尤聽。蚩尤登時了悟,當下與拓拔野一道在縱橫交錯、氣勢兇猛的九鍾真氣之間飄忽跌宕,借力迴旋。但他素來崇尚剛烈霸道的真氣駕禦法,對這以柔克剛之道始終沒有拓拔野那般隨心所欲,變化無形。


    亭外眾人起初還帶著嘲諷地微笑觀看,但看到拓拔野二人以苗刀、無鋒對抗九鍾之時,已是大驚,再看到兩人在淩厲洶湧的九鍾真氣中跌宕沉浮,貌似危險卻安然無恙時,心中更是又驚又奇。姬遠玄等人緊張的心情也開始慢慢放鬆下來。


    樂聲一變,如月夜春江,纏mian歡悅。美人輕紗盡解,玉體橫陳,嘴角眉梢春qing無限;指尖勾點,赤足轉舞,眼神治蕩勾人魂魄。


    二十六個雪白浮凸的美女隨著那妖冶放浪的節奏穿梭交錯,每一次迴眸、每一次頓足、每一次扭腰,都與那洞簫、玉笙、長短笛聲聲契合,令人目眩神迷,欲火如沸。那低切渴盼的笑聲、沙啞甜蜜的呻吟,合著箜簇弦琴,從耳中一路癢到心裏,讓人熱血賁張,情難自已。


    拓拔野、蚩尤凝神於九鍾真氣,因勢利導,竭力周旋。偶爾放鬆之時,聽見那妖媚曲樂,瞥見如花美人,登時刹那失神,依順於那天魔樂的節奏。而九鍾真氣彷佛遊弋在外的九把淩厲快刀,一旦他們稍微不慎,便霹靂閃電似地攻襲而入。饒是兩人反應敏捷,真氣超卓,在這清冷天魔陣中也頗感吃力。一時間隻有閃避迴旋之力,根本無暇斬斷那九鍾鐵索。


    清冷九鍾激蕩迴旋,鍾聲忽快忽慢,節奏變化多端。九鍾真氣隨之錯舞盤旋,威勢淩厲。拓拔野、蚩尤每每剛要動身去斬斷九鍾鐵索,就被這莫測的鍾聲真氣瞬息之間封住所有道路。


    拓拔野心道:“這天魔舞以銀樂搭配妖舞,雖然不能傷人,但是節奏強烈,擾亂心誌。因此節奏是其根本。倘若能……”心中一動,傳音道:“魷魚,意守丹田,一齊大吼,將他們節奏打亂,然後分頭砍斷九鍾鐵索!”


    蚩尤點頭。兩人突然氣運丹田,仰天狂吼;真氣澎湃,宛如晴天霹靂,焦雷滾滾。水晶簾葉叮當飛舞,風鈴搖曳脆響,九鍾卻依長鳴,無數道白色真氣縱橫交錯,朝著兩人唿嘯而來。而亭外絲竹悠揚,曲聲綺麗依舊,沒有瞬間頓挫;亭內美人長舞,乳波臀浪,媚笑嫣然,亦沒有絲毫錯亂。


    拓拔野、蚩尤大駭,這三十餘個舞女與那亭外管弦樂手,瞧來平平常常,難道竟有如此定力,被自己這般驀然狂吼,亦心如止水,波瀾不驚?


    驚駭之中,那九鍾反震的滔滔真氣已經交錯攻到。兩人轉身錯步,背靠背,瞬間調具真氣,大吼聲中齊齊雙掌拍出,綠光爆然飛舞,將那森冷真氣硬生生迫退,冰屑簌簌掉落。九鍾真氣迴旋碰撞,與那九個大漢陡然擊推所發出的新一輪九鍾真氣相互激蕩融合,形成更為兇猛的氣浪,縱橫怒卷,四麵攻來。


    耕父神大笑道:“這三十六個美人與四十九個管弦樂手都是聾子,你們就算將天喊塌了,他們也聽不見!”


    “什麽!”拓拔野、蚩尤大驚失聲。這渾然天成、絲絲入扣的華麗音樂、韻律契合、節奏鮮明的妖冶舞步竟是由聾子演繹的?


    兩人凝神望去,亭外管弦樂手搖頭晃腦,怡然自得,亭內輕紗裸女韻律起舞,搖曳生姿,怎麽也不像是聽不見音樂與節奏的聾子。


    耕父神嘿然道:“樂手與舞者必須心無雜念,才能將音樂舞蹈完美無缺,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我創造這‘清冷天魔舞’已近十年,起初無論是怎樣技藝高超、意誌堅定的樂手和舞者,聽到周圍聲音,仍然難免有些許雜念,影響了這‘清冷天魔舞’的完美演繹……”


    拓拔野脫口道:“所以你便找了聾子來訓練嗎?”


    耕父神一楞,哈哈大笑道:“天生的聾子又怎能知道旋律與節奏?嘿嘿,我絞盡腦汁,終於想出了一個絕妙的辦法!我將精挑細選的三十六個美女、九個鍾椎手和四十九個樂手的耳朵全刺聾了。聽不見聲音,就不會有雜念,沒有雜念,就不會受任何幹擾。所以你們今曰才能欣賞這純淨完美的音樂歌舞。”哈哈大笑,甚是得意。


    拓拔野、蚩尤聽他為了歌舞的完美,竟將樂手與舞女的雙耳刺聾;言談及此,毫不愧疚,反倒得意洋洋,二人心中大為震驚。原本覺得這耕父神豪爽好客,親切隨和,雖然恣意享受,卻是善於享受的姓情中人。但此時頓覺此人之自私虛偽、兇殘冷酷當真世間少有。見周圍妖嬈裸女笑意盈盈,翮翮繞舞:心中惻然難過,驚駭之餘,對這“三好長老”登時起了狂怒憎惡之意。


    耕父神沒有瞧見他們臉色突變,依舊怡然自得,輕敲金剛筷,笑道:“可惜可惜!像這般絕色的才藝女子太過難找,否則我再找上百來個,一齊刺聾了,跳這清冷天魔舞,那將何等壯觀完美?”


    拓拔野哈哈大笑道:“可笑可笑!像你這等卑鄙小人,也配談什麽純淨完美的音樂歌舞嗎?”


    蚩尤森然怒笑道:“不如我們也將他的狗耳刺聾了,讓他心無雜念,體會體會完美純淨的音樂。”


    刹那間,兩人心中怒火如沸,燃起熊熊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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