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筵結束時已是掌燈時分,郭舒炎自然是要留在未央宮陪伴蔣曦薇的,其餘嬪妃便都三三兩兩的散去了。原本莊妃一向是和褚小媛一起迴去,今日她心緒不佳,甩下容嬪就走了。容嬪也深知她的脾氣並不敢上前多話,隻一個人走在甬道上。


    身後忽然有人招唿她,轉頭一看是茂嬪。茂嬪住在鍾粹宮,和容嬪所居的館娃宮相距不遠,容嬪隻當是她想跟著自己一起迴宮,便停下來等她。誰知她趕上來一開口就讓容嬪嚇了一跳。


    “從今往後,姐姐還是離莊妃娘娘遠一點吧。”茂嬪一開口就是這種沒輕沒重的話,況且容嬪和她也並不熟悉,不知道她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容嬪臉上的神色盡被茂嬪給收到了眼底,她當然明白容嬪的顧慮,她這麽做自然也是有目的的,但她此時卻並不急於告訴容嬪,而是笑吟吟的對她說道,“此時天色晚了,明日給皇後娘娘請安之後妹妹再向姐姐解釋不遲。”說罷就領著人轉身走了,讓容嬪有些目瞪口呆。


    不過也許是茂嬪的話起了些作用,迴宮之後莊妃曾派人去請容嬪過來一趟,但容嬪卻以自己已經歇下了為名給推拒了。


    第二日去皇後宮中請安的時候,莊妃的席位是空的,青霜來報說莊妃昨夜受了風寒,所以今日無法前來請安了,蔣曦薇也沒有多說什麽。


    等到晨省散了之後,茂嬪不聲不響的走到了容嬪的身後,“聽聞館娃宮如今隻住著姐姐一人,妹妹有心去坐一坐,不知道姐姐是否歡迎。”


    容嬪正想問她昨日哪句話的緣由,自然不會拒絕茂嬪的要求,兩人便一同迴了館娃宮。進去之後容嬪也沒虧待著茂嬪,讓宮女呈上的也是宮內廚子的拿手點心。(.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她們二人都是江南出來的女子,口味上也有些相似。


    茂嬪隻是絮絮誇讚著館娃宮裏的好手藝,一點也不提昨晚對容嬪說過的話,弄得容嬪好不心焦,終於是按捺不住問道,“昨日妹妹同我說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姐姐愚鈍,想了一晚上也沒有想明白了。”


    茂嬪手裏剝著一個金桔,她等了這麽久就是在等容嬪的這句話呢。她一邊剝著桔皮一邊說道,“姐姐且看這桔子,就算我如何小心,還是難免要將裏麵的果肉劃破。唇亡齒寒的道理姐姐不會不懂吧?”


    “你的意思是莊妃娘娘惹了皇上生氣,恐怕會倒黴,讓我遠遠的離開她。可是莊妃娘娘嘴快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皇上對她的性子也是很了解的,又怎麽會真的懲罰莊妃娘娘呢。”容嬪顯得毫不在乎,其實她心裏也敲起了鼓,公主都從莊妃身邊帶走了,難不成莊妃真的要倒大黴了?


    茂嬪笑了笑,“妹妹入宮雖晚,但是從那些老嬤嬤的口中也大概能知道些莊妃娘娘以前幹過的傻事,想必禁足都不止一次了吧,可是皇上前日卻將公主從娘娘身邊帶走了,這代表著什麽?代表著皇上覺得娘娘不適宜做一個公主的娘親,擔負不了教導公主的任務了。”


    “就算是皇上對娘娘有所懲戒,那和我又有什麽關係。我父親是馮太傅的門生,和莊妃娘娘親厚也是理所應當。”


    “姐姐別忘了,馮家出自江南,你我二人都是江南人士。皇上對南邊的忌憚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馮家在前朝就是大族,更是尚過數位公主的大族。聽說妹妹進宮之前宮裏鬧過一次鬼,和前朝有著受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容嬪也是聰慧伶俐的女子,茂嬪說到這兒她就已經明白了這其中了關竅。皇上既然懷疑到了前朝之上,就必然會想這前朝之人是如何混進宮的,思來想去馮家的嫌疑就大了不少。容嬪想到這兒後背已經出了冷汗,若是皇上真的這麽想,恐怕馮家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


    “你為何要跟我說這些?”容嬪想過這些就開始思量茂嬪這個進宮沒多久的人緣何要對自己說這些。


    茂嬪放下了手中金桔,神色也變得嚴肅了許多,“姐姐,你進宮之後可曾想過如何才能夠平安終老,不給父母親族添憂?”


    容嬪一愣,她入宮之前父親對自己說過這麽幾句話,但更多的是叮囑自己和莊妃搞好關係,自己還從未想過怎麽在這宮裏平安終老。


    “這宮裏活得長的要麽像皇後一樣,有地位有太子。要麽就像德妃蘭妃一樣被皇上寵愛,有皇上的保護。要麽就是隱藏起鋒芒,平靜的過這一生,來日太子登基咱們都能有一個太妃之位。如今皇後之位不是我們這樣的人能想的,寵妃雖好,但是鬥起來也是要命的。最穩妥的方法就是最後一種。”


    “其實姐姐的方法也並非不對,你既有了皇上的寵愛,也有了靠山。隻可惜,你的靠山莊妃並不是一個合格的靠山。首先,她在這宮裏並沒有該有的地位,沒有寵愛也沒有實權,她的存在也許隻是皇上為了安撫馮太傅而做的安排罷了。而且若是她一直安分守已的,皇上對她還會有幾分情分,可惜了,莊妃並沒有這麽做。她反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觸怒皇上和皇後,你覺得日後會有她的好日子過嗎?”


    茂嬪的話讓容嬪陷入了深思,她說的的確有道理,自己依附於莊妃某些程度上的確是壓抑了自己。可如今的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從莊妃身邊離開。


    想是猜到了容嬪心中的疑惑,茂嬪拈起一枚剝好的榛子送入口中,“姐姐且往下看著吧,莊妃娘娘倒黴的時候在後頭,到時候不用姐姐做什麽,自然而然的就分開了。我與姐姐說這麽多的隻有一個目的,這深宮裏獨自平安終老不易,咱們姐妹可互相扶持著,如此才是生存之道。”到最後,茂嬪才將自己真正的目的給說了出來。


    最終容嬪低聲說了句,“我明白了。”茂嬪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也多虧了自己自幼跟在父親身邊讀書習字,這朝政上的事情自己也明白了幾分,不敢說能全部說對,但是說對一半還是有把握的。


    之後事情的發展和茂嬪想的差不多。雪柔在明光宮一住就是一個月,壓根就沒提過要迴含章宮的事情,不僅如此,含章宮裏她所居殿閣裏的東西也斷斷續續的搬到明光宮去了。而且青霜幾次以送東西為名想要上門看一看雪柔,都被明光宮的人給攔在了外麵。


    郭舒炎就這樣讓莊妃失了撫養女兒的權利,這一次莊妃是真真正正的病倒了,郭舒炎倒也沒有苛待她,太醫什麽的也都日日跟著。不過他卻令後宮嬪妃不許隨意上門看望。


    每年一進十一月,這上京城大半的時間都在飄雪花,這一年也不例外。各宮各院自然是分到了不少肉類,蔣曦薇來了興致便叫人支了鍋子在宮內吃火鍋。


    帝後二人在飲食上的口味極其相似,連火鍋中擺的配菜都差不多,幾個孩子被哄到偏殿去,夫妻二人對坐,吃的好不快意。


    兩人吃的正高興,忽然聽見外麵傳來了人聲。還未等蔣曦薇發話,秀奴已經出門去看了,過了片刻迴來說道,“是今天請旨入宮看望莊妃娘娘的丁夫人,說是要求見小姐。侍衛說要等通報,她不肯,所以就爭執起來了。”


    “你去問問她,求見皇後做什麽,先說了這個再考慮見不見。”郭舒炎替蔣曦薇迴答道。秀奴應聲出去了,迴來之後神色不是太好。


    “皇上,小姐,丁夫人說想要求皇後娘娘將公主還給莊妃娘娘,否則莊妃娘娘就活不下去了。還說,還說當年小姐已經搶了她一個外孫女,還要再搶一個嗎?”秀奴也不含糊,將丁夫人剛才說的話竹筒倒豆子一般給說了出來。


    郭舒炎氣的直接將玉箸摔倒了地上,“馮家怎麽竟出糊塗人?!先後也就罷了,這莊妃還有丁夫人怎麽一個比一個糊塗?朕不過給他們馮家一個警告,他們不靜心想想也就罷了,居然還得寸進尺了!三寶,你去將馮太傅給朕召進來,讓他看看他的妻女都在做什麽!”


    三寶得了令就是一陣小跑,不過小半個時辰,馮太傅就已經進宮了。平心而論,馮太傅如今已是六十高齡了,身子骨一直不好,而且這幾年一直被郭舒炎刻意打壓,一直鬱鬱不得誌,所以還添了不少毛病。


    前一段時間宮中的事情,他的確什麽都沒做,但是他的夫人做沒做可就不確定了。今天丁氏進宮請安,皇上這麽突然召見恐怕沒有什麽好事。等被小內監帶到了未央宮門外,看見已經被罰跪在外麵的丁氏,馮太傅不禁叫苦不迭。


    丁氏已經跪了一會兒,此時已經全身已經凍透了,見馮太傅來了,直欲倒在地上。馮太傅見狀連忙上去扶住,此時門內衛連帶著人走了出來。


    “既然太傅來了,那就請進去吧。皇上和娘娘都在等著二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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