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可是望月那邊出了什麽事?”蔣曦薇坐下之後問道。


    冬槐的神色之中是難得的鄭重,“近來長公主時常迴去上林苑中的桃花林,前幾日偶然碰見了馮昭儀抱著永清公主出來玩……”


    原本蔣曦薇的身子還是歪在椅背上,聽得馮昭儀三個字便立馬坐正了身子。冬槐見狀也不敢有所保留,一字一句道,“長公主見了馮昭儀自然是要行禮問安的,奴婢擔心馮昭儀說出什麽不中聽的話來,一直仔細聽著。馮昭儀開始也沒多說什麽,隻是絮絮問著公主素日的生活,奴婢也就漸漸放下心來。後來起風了,奴婢就想著給公主取一件外裳,結果迴來之後就見馮昭儀已經走了,公主的神色卻不好起來,奴婢問了也不迴答,就直接跑迴來了,連晚膳都沒用,這幾日臉上也是沒有什麽笑模樣。”


    “都幾天了?怎麽現在才來迴報本宮?還有,馮昭儀到底對公主說了什麽,你可有問過別人!”


    冬槐一下子跪在地上,“奴婢有罪,奴婢想著馮昭儀是公主的親姨娘,總還不會說什麽難聽的話,開始隻是以為公主身子不舒服不想用膳罷了。結果一連幾天都是這樣,奴婢才問了那天跟在身邊的宮女,她們說,馮昭儀對公主說……”


    “說了什麽!”蔣曦薇的臉上已經顯出了狠絕的神色


    冬槐膽怯道,“馮昭儀對公主說,公主是宣正十年正月生的,而皇後娘娘是四月入宮的,公主無論如何都不是娘娘所生。公主的親娘是已經去世的先後,自己則是公主的親姨娘,是皇上硬著不讓公主生活在親姨娘身邊。還有什麽皇後現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不會喜歡公主了,要公主去跟皇上提,得跟自己的親姨娘在一起住才是!”


    冬槐幾乎是顫抖著說完這段話的,她知道皇後娘娘的脾氣,馮昭儀的這些話足以讓皇後起雷霆之怒,到時候恐怕自己也沒有什麽好果子吃。[.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她小心翼翼的抬起頭看了一眼皇後,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冰冷。


    “以後取衣服這樣的小活計就交給別的宮女來做,你的任務是看護好公主,不能有一點閃失,更不能再讓不相幹的人接近公主。行了,公主午歇也該醒了,你先下去吧,本宮晚上去看看公主。”


    “奴婢明白了。”冬槐沒想到蔣曦薇會這麽輕描淡寫的掠過這件事,趕忙起身迴清涼殿去了。


    她走的倒是輕鬆了,而蔣曦薇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望月心情不好,而且也沒來找過自己,想必是將馮昭儀的話給聽了進去。自己早就想過,望月長大之後必然會發現自己並非她生母的事情,到那時候自己自然會用合適的方法同她解釋。可是現在馮昭儀這麽一鬧,自己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去做了。


    望月小時候自己得防著馮昭儀將望月抱走,沒想到長大了還得防著馮昭儀的碎嘴!


    不過還未等蔣曦薇想好怎麽跟望月提這件事,午後的雨就給了她機會。望月自上林苑撒歡迴來的路上正好碰上下雨,冬槐本想指使個小宮女迴去拿,誰知還未等小宮女迴來,望月自己就跑進了雨裏,結果就著涼了,當夜就發起了高燒。


    蔣曦薇急的不行,也顧不上身孕,一直都陪在望月身邊。望月到底年齡小,太醫下的藥量不敢太多,等到快午夜的時候熱度才退下去一點,但是望月依舊是昏昏沉沉的。原本郭舒炎也候在這邊,奈何第二日還要上早朝,就被三寶他們半推半勸的給請迴了椒房殿歇息。偌大個清涼殿裏隻剩下蔣曦薇陪在望月身邊,其餘人都被打發到了外麵。


    過了也不知多久,望月有些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熱度也退了下來,熬著雙眼發紅的蔣曦薇這才放下了心,對著望月輕聲說道,“餓不餓?母後叫人給你弄些吃的過來好不好?”說著就要起身去外麵吩咐。身後的衣擺忽然被人拉住了,迴頭一看是望月的小手從錦被裏伸出來拉住了蔣曦薇,小臉因為發燒而紅紅的。


    “乖,先放開母後,母後一會兒就迴來。”


    望月哇的一聲哭出來,“母後別不要望月,望月乖!母後,母後。”這一聲唬的蔣曦薇臉色發白,趕緊用錦被將望月裹進了懷裏,低聲哄拍著。


    “母後怎會不要望月了呢。”蔣曦薇被她這句話弄得心酸不已,當初自己決定抱她迴來有大半是為了讓自己在宮裏有個依靠,但是日子久了,母女之間的感情也漸漸深厚了起來,乍然聽得她這麽說了一句,自然不好受了。


    那廂郭舒炎也沒睡安穩,聽得這邊有人通傳公主醒了,便也披衣過來看望,正好一進殿就聽見望月在說什麽別不要自己的話,遂大步走上前去,坐在蔣曦薇身側,柔聲問道,“好端端的,母後怎會不要你?”


    望月頗有些委屈道,“馮母妃說,母後不是親母後,現在有了弟弟,母後就不喜歡我了,讓我跟著馮母妃住。我要母後,不要馮母妃!”說完這些,又迷迷糊糊的說道,“望月生病了,母後就不能送望月走了。”


    原來今日望月淋雨是為了這個,蔣曦薇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生氣了,慶幸望月沒有對自己生疏,生氣的馮昭儀的話讓望月生了一場病。


    郭舒炎聽得好生糊塗,蔣曦薇又將冬槐叫過來,讓她把白日裏說過的話統統都說一遍。冬槐自然不敢隱瞞,前前後後的事情都對郭舒炎說了。說完之後,郭舒炎也是一臉的冷意,“馮清嫋是活膩了嗎?這樣的混賬話也敢說?當初是朕親口下令薇兒撫養望月的,她這是對朕不滿嗎?”


    “皇上,這事從望月小時候就開始鬧,隻怕不是馮昭儀一個人注意。臣妾受些委屈不要緊,隻是馮昭儀這麽胡鬧下去,對望月不好,他日擇選駙馬,也會讓人詬病望月的。”蔣曦薇也是一肚子的氣。


    “朕也該敲打敲打馮家了。”郭舒炎將望月從蔣曦薇懷中接過來,望月見是自己的父皇,倒也沒有再哭了,乖乖的躺在郭舒炎懷裏,“望月放心,你就是你母後的女兒,誰也不能從你母後身邊把你帶走。以後馮昭儀再說這些話,你就直接告訴父皇。不過,以後不可以再淋雨了,知不知道?”


    小小的人輕聲答應了,想是明白了自己不會被送走,本就有些疲倦的望月很快就睡著了,蔣曦薇又陪了一會才從清涼殿中出來。


    “今日連累皇上也陪著臣妾折騰了。現在時候還早,皇上再去睡一會吧,不然明日上朝肯定沒有什麽精神。”迴了椒房殿,蔣曦薇勸道。


    “不礙事,明日不是朝參日,朕不用召見所有大臣,不過是找幾個大臣來問話,用不了多久的。倒是薇兒你,現下懷著身孕,還這麽熬夜,小心傷了腹中的孩子。”郭舒炎柔聲道,“這個孩子對你和朕而言,都很重要。”


    蔣曦薇笑了一笑,臉上盡是疲倦,“這個臣妾知道。這個孩子是臣妾的寶貝。但是望月和弘兒也都是臣妾的寶貝,臣妾也不能忽視他們呀。”


    “朕知道,朕知道。你剛才說的對,馮昭儀敢這麽說必然不是她一個人的主意,朕看馮太傅也老了,連自家後院都掌管不了了。好了,別說了,你先歇一會吧。”說罷,郭舒炎扶著蔣曦薇躺下,二人又說了幾句話之後又打了個盹。


    第二日眾人的請安自然是因為皇後身子不適而免了。而郭舒炎則按時在太極殿召見重臣。待眾人向郭舒炎匯報過日常事務後,郭舒炎朝馮太傅說道,“朕當年是太傅教出來的學生,現在有一事情不懂,不知可否還可向太傅請教。”


    馮太傅不知郭舒炎的意思,聽得他如此說反而有些得意,“皇上請講,臣必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前朝孝恭皇後撫養桓帝之事,你如何看待?”


    “桓帝自幼喪母,孝恭皇後性情溫良,雖然自己也育有皇子,但仍是將桓帝養在身側,視如己出,母子感情深厚。臣認為,這樣的品格正是後宮嬪妃該有的品格。”


    “那桓帝更改宗譜,將自己的生母變成孝恭皇後,此後就算自己的親姨母入宮也沒有改變,你又如何看?”


    馮太傅的臉上忽然變了顏色,他似乎有些明白皇上為何要問自己這些問題了,但是隻能硬著頭皮迴答道,“桓帝雖然並非孝恭皇後親生,但是其生母乃其父為太子時的正妃,桓帝仍屬於嫡出。由孝恭皇後撫養是理所應當。無論宗譜如何更改,桓帝都是當之無愧的嫡出。而且孝恭皇後之所以同意桓帝更改宗譜,也隻是為了讓桓帝即位更加名正言順。”說到最後,馮太傅的臉上已經布滿了汗珠子。


    旁邊的蔣南林等人此時也聽明白了這些話,想必馮太傅的女兒又在宮中胡鬧了,結果惹怒了皇上,這才引得皇上在眾人麵前問出這些話。


    “太傅的理解正合朕意,朕以為,現在皇後撫養長公主也是這個道理,太傅說是不是?畢竟太傅是長公主的外祖父,宮裏麵還有馮昭儀這個親姨娘。”


    馮太傅的身子有些發抖,“臣不敢,臣不敢。皇上已經改了宗譜,長公主的外祖父應當是蔣尚書,姨母也應當是雍王妃,臣和女兒不敢居於此位。”


    “太傅明白這個道理就好,想必馮昭儀也會明白這個道理的。行了,今日的事情就議到這裏吧。”馮太傅如釋重負,好容易才從太極殿裏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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