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家大小姐?這跟閻家大小姐有什麽關係?”


    “關係可大了!聽說,當年景夫人就特別想娶她做兒媳婦,可惜沒結成。如今閻家退兵,還和江北合作,這其中能少了那大小姐的作用嗎?我可還聽說了,那大小姐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就連戰地都跟在少帥身邊。你說這樣的姑娘,少帥能不娶了嗎?今天少帥是班師迴朝,你就等著看吧,那大小姐一定在他身邊!”


    “哦……那也倒是一段佳話!聽說隊伍很快就要迴來,不如我們到樓上占個好位置吧!”議論聲漸漸小去,不一會人都走光了。


    景青菱頗有些擔憂地望著晚歌。按說自己哥哥還活著,這比什麽都值得高興。可一想晚歌這些日子等待,確實有些氣不過。若說他是意外活下來還好,若這本來就隻是一場戲,那叫晚歌情何以堪!


    “別聽這些人胡說,他們什麽都不知道就會添油加醋的!再說了,古嵐那些日子不也是一直都陪著我們嗎?也許她當時也並不知道哥哥的下落。反正,不管怎麽樣,人活著就是好的。不要去猜忌,有什麽都當麵問清楚,沒有什麽是解釋不清楚的。”


    晚歌點點頭,她明白景青菱的擔憂。其實她並不是氣惱古嵐,她隻是覺得經曆那麽多兜兜轉轉,能陪著他笑指江山的人,似乎不是她。


    對於雄心萬丈的軍閥,自己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子,什麽都幫不了她。她生出了些許的退意,也許她並不是最適合他的人。


    她不會舞刀弄槍,也不會救死扶傷,這樣的她如何能與他並肩一起走那條腥風血雨的路。她甚至連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沒有,還會時常成為他的累贅。這樣的自己,似乎真的不適合他。


    古嵐卻不一樣,她不會的一切,她都會。即使不為情,可為了兩家的利益,他們確實最合適的。不知是誰說過的,攜手一生的人,不一定是你最愛的,但一定是最適合你的。如果這話是真的,那最適合他的人,非古嵐莫屬了。


    “大嫂!大嫂!你一定又在胡思亂想什麽了是不是?”景青菱叫了她幾聲她才反應過來,景青菱就猜到她一定會多想什麽。


    晚歌被猜中心思,隻好垂下頭不敢去看景青菱的眼睛:“沒有,我隻是……隻是……”


    景青菱生氣地打岔道:“你隻是在想著怎能離開哥哥!大嫂……為什麽每次遇到跟古嵐沾邊的事,你能想到的就是一個勁的逃!在婚姻裏做逃兵,那是懦弱,不戰而敗根本就不值得同情!再說了,古嵐是個長情的女子,她胸前項鏈裏還有她未婚夫的照片。她說過,她試圖去愛別人,可惜從他未婚夫死去後,她就不會愛情的。雖然我與古嵐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我打心裏覺得她是個很真實的女子。”


    想不到景青菱對古嵐的評價也是那麽高,晚歌點頭附和:“是啊,她是個令人很舒服的女子。青菱,經過那麽多事,不早就不疑心這些了。我知道他不曾有二心,也知道古嵐待他隻是好朋友,我並不擔心他們之間的情誼。我隻是……隻是覺得他們在一起比我合適。”


    霹靂啪啪……


    江北的街道上忽然鑼鼓喧天,鞭炮聲聲響徹江北內外。人們紛紛湧上街頭,不一會街頭就被圍得水泄不通。景青菱興奮道:“一定是哥哥迴來了!我們快去看看吧!”


    景青菱拉著晚歌擠到人群中間,遠遠的一輛輛汽車緩緩駛了過來。凱旋而歸的隊伍中間,終於看到了那‘死去’的景青山。


    一身戎裝,打馬而歸。他微笑著迴首,依舊是翩翩風華。他身邊是一臉笑意的閻銘,他們身後還跟著精明幹練的古嵐。


    “閻司令,不知道貴千金幾時嫁到我們江北?這樣一來,大家的就是一家人,以後可以共同進退。”不知是哪個報社的記者笑著問到。一時間,起哄的人此起彼伏。


    當事的三人,隻笑不答。


    一場生死營救,是假戲真做,還是真戲假作?這其中打底有幾分是陰謀權術,她不知道,所以她要讓自己好好地想一想,暫時悄然離開……


    “大嫂!”景青菱迴頭忽然不見了晚歌,急忙在人群中追了出去。


    護城河邊的一家小旅館,她們兩人這次迴到江北並沒有迴帥府,而是在這樣一角小旅館住下。江北的天氣越來越冷了,感覺秋天還沒走遠,這冬天已經帶著寒意迅速的襲來。


    晚歌叫了一壺熱茶,偷偷在一個杯子裏加了些東西。


    “大嫂!你怎麽迴來了!快,跟我去找大哥問個明白!”景青菱欲將晚歌拉起來,晚歌搖搖頭示意她坐下。


    將倒好的茶水遞給景青菱:“青菱,我心裏還有一些疙瘩放不下。你就讓我,再冷靜地想一下。給我一點時間,我需要時間重新考慮我們的關係。”


    景青菱一路追著她迴來,跑得是氣喘籲籲。根本沒有多想,正口渴著,拿起茶杯一飲而盡。景青菱是不會想到,當初用在安心她們身上的迷藥,最後也會用到自己身上。


    晚歌給她蓋好被子,悄悄出了門……


    天大地大,總會有容身的地方。她母親來自南方,小時候常常給她說起她家鄉的柑橘香。秋收之際,是漫天遍野的金黃。她常說,以後要去看看。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晚歌坐上了南下的火車。用不了多久,景青菱該醒了。


    火車緩緩開動,向著陌生的方向離去。她沒有什麽行李,隻是幾件衣服,還有一本翻了太多遍的《紅樓夢》。她看得很入神,不知是誰忽然大叫了一聲:“看,下雪了!”


    下雪了?晚歌望向窗外,果然紛紛揚揚下起了白雪。她攏了攏衣服,忽然覺得冷了許多。


    “晚歌,今年的第一場雪不能陪你觀賞,那今年最後一場雪我一定陪你去賞雪。”


    “你怎麽知道哪一場才是最後一場?”


    “除了這第一場,其它的都可能是最後一場。所以,陪你看以後的每一場雪。”


    “好。我記住了,你別忘了。”


    他的話,她都一一記在心裏。可惜今年,他無法陪她看那最後一場雪了。也許,以後都不能了。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她不能怨他。她心裏的雪,就像是一場孤獨了旅行。


    “娘,大姐姐她怎麽哭了?”對麵座上小孩望著晚歌一臉奇怪地問他母親。


    晚歌捧著書,很久都不曾翻頁。她自己竟然不知,眼淚是何時濕了臉龐。


    “大姐姐是冷著了,所以哭了。”孩子的母親迴答到。


    “那我把衣服給她穿,她是不是就不冷了?”孩子天真無邪地以為,他的衣服可以讓晚歌不冷,讓她不哭。


    “不行,大姐姐不是身體冷是心冷,衣服是沒有用的。心冷,隻有一顆溫熱的心能暖化它。會有一個人為大姐姐暖心的,你呀就別操行了!”母親撓撓孩子,孩子嗬嗬笑著一會便忘記了晚歌是怎麽哭的。


    一顆溫熱的心,晚歌不知道她這一生還能不能擁有那樣的心。


    火車的汽笛響了幾聲,火車緩緩停了下來。


    窗戶已經被空氣蒙上一層濃濃的霧氣,窗外的世界,暫時看不清楚了。晚歌又重新打開她的書,她沉醉在書裏,壓根不去理會周圍發出的聲音。不一會,這節車廂裏的人,竟然都消失了。


    嘟嘟嘟……


    窗戶外傳來敲擊的聲音,隔著霧氣蒙蒙的玻璃,她看不到是誰。她有些遲疑,最後還是打開了窗戶。


    還沒看清來人,先是一束玫瑰伸到她麵前。晚歌沒有接過,那人終於從玫瑰後露出了真麵目。一聲戎裝的他,滿麵笑容,晚歌卻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麵對他。


    “晚歌,快收下吧,我手好酸。”依舊是他慣用的模樣,慣用的語氣。可這次晚歌,卻笑不出來。


    景青山一臉失落的樣子收迴手:“晚歌,原諒我好嗎?”他忽然退了幾步,高舉起花玫瑰花單膝跪下。而他的身後,不知何處忽然多出一群捧著蠟燭的人。


    漫天飛雪的夜裏,燭火照亮了夜色,也溫暖了這冰雪。


    蠟燭燃燒點點火光,剛開始晚歌還沒注意,直到一群人喊出:“原諒他吧!”她這才仔細看,原來蠟燭的火光,擺成了三個字,不是我愛你,而是原諒我!


    晚歌管不住自己的眼淚,她幾乎是衝景青山吼道:“景青山,你怎麽可以這樣逼我!”


    景青山以一個漂亮的飛身,一下子便鑽井了車廂裏。晚歌目瞪口呆得看著他,他將玫瑰塞到她的手中:“我不逼你,你就要離開我。我不逼你,你就永遠不會原諒我!晚歌,我知道,不管我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我都不應該用死來騙你。可是,請你相信我,我現在所做的這一切,都隻是為了我們的明天!”


    “我們的明天?我冷靜地想了很久,我們再一起的日子,總是有那麽多波折。我什麽都不會,什麽都幫不了你,甚至還會連累你。可古嵐不一樣,她可以是你最好的內助。你的開疆拓土,隻有她才配在你身邊。”


    景青山拉過她,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似乎要看進她的心裏:“晚歌,你又要把我推出去?我說過,我這一生,隻愛你一個人。我沒有什麽雄心壯誌,可我卻背負著無數生命的責任。我需要一點時間,我要安排好他們,然後帶著你實現我的承諾。”


    晚歌微愣,景青山曾是哪個狂傲卻逍遙的少年。是什麽時候,他變得嚴謹,變得憂心忡忡?原來一直都是她忽略了,景江天的忽然離世,把所有的擔子都壓在了他的身上。他變了,卻是因為對父親的孝,對百姓的仁,對弟兄的義。


    這樣的他,她有什麽權利再去怪他?成全了他的孝、仁、義,卻犧牲了他們之間的情,她該去怨恨嗎?


    “那你現在都安排好了嗎?”


    “嗯,一切都接近尾聲了。晚歌,我要帶你離開這裏,去一個沒有硝煙的地方。那裏,隻有一生一代一雙人……”


    去一個沒有硝煙的地方。這事多麽美好的願望,可她還是害怕了。


    “你真的舍得放下這裏的一切嗎?”不惜生命換取的江山,真的可以說放棄就放棄嗎?


    “晚歌,這一切本來就不是我想要的。停一停你的腳步,等一下你身後的我。這一次,我永遠都不會放手了。我肩上的責任,從此唯你一人。”


    晚歌望著他,沒有迴答。她心中的掙紮,如落水的人。她竟說不出猶豫的原因,也說不出答應的理由。她垂下頭,腦子很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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