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狩獵還有幾日就要結束的時候,柳若清見到了找上門來的依兒。依兒由著侍婢攙扶著,十分小心地走到她的麵前,離她還有丈餘才停下來。


    “好久不見啊,淩小姐。”依兒語氣中帶著譏諷,她上下打量著柳若清,柳若清沒以真麵目示人,她不知道柳若清變成了什麽樣子,是不是變得越發標致了,或者被毀了臉。一想到柳若清可能被毀了臉,她就惡毒地笑了起來。


    柳若清瞥她一眼,向後退開兩步,她不想離依兒太近,總覺得依兒會在這上麵做文章。


    依兒見她後退,又不答話,本帶著三分假笑的臉上也冷若冰霜,她尖著聲音道:“怎麽?不願意見到故人嗎?”


    柳若清斜瞥她一眼,依舊沒作聲,她是真不知道該和依和說什麽。若說以前還有些主仆情份,後來那一鬧也就都散盡了。現在依兒對她除了憎恨想必也再無其他。


    “淩小姐可是將依兒忘了?”依兒的麵目有些猙獰,手上攥的帕子都擰成了一個團。


    “你想說什麽?”柳若清冷冷地問。


    “不再裝作不認得我了嗎?”依兒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依兒往前走了兩步,離柳若清近了一些,而柳若清一個足點輕點,便躍開丈餘,她並不願意離依兒太近,依兒此時的目光就像是毒蛇,眼中盡是瘋狂。


    依兒咬咬牙,氣惱地道:“你在躲我?害怕了?怕我報複你?”


    柳若清終於搭了話。“你與我不過是陌生的路人,我並不想和你有所糾葛。我不理你,不是怕你,而隻是嫌麻煩。”


    依兒聽了她的話臉煞白的沒了血色,而壓在心頭的怒火也終於如數爆發出來,她指著柳若清吼道:“陌路人?我與你怎麽可能隻是路人?你是我的仇人!”


    柳若清冷眼看著依兒,侍婢攙著氣惱的搖搖欲墜地依兒,依兒深吸口氣,努力平息胸中怒火,可這心頭之火哪能壓得下。她抖著手指,對著柳若清吼道:“你害得我生不如死,你毀了我一生的幸福!我不會放過你,我要讓你也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嗬嗬~”柳若清淡笑了,對著依兒挑了挑眉。“你從前自作多情,現在是顛倒黑白,又血口噴人。淩府將你養大,我待你也不薄,你是如何將一腔仇恨算到我的頭上的?你難道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有錯?貪心不足蛇吞象,如果你不那麽貪心,會有今日?”


    “我有什麽錯?我根本沒有錯!”依兒到如今也沒覺得自己有錯,她追求喜愛的人有什麽錯?柳若清憑什麽把她趕出淩府?“都是你的錯,是你自私,你鐵石心腸!婢女也是人,我頭破血流地求你不要趕我走,可你竟然讓人把我送到青樓,我的一生,我的青白……啊,我和你拚了!”


    說罷依兒便向柳若清撲來,柳若清隻是一個後翻就避開了依兒的一撲,對於依兒這樣的人,都沒有她動手的必要。


    依兒一撲不中,轉了身又撲向她,手上握著一隻不知何時從頭上拔下來的金釵。


    柳若清一直在避開她,左閃右躲,依兒畢竟沒有武功,腳下一絆,自己摔了一個跟頭,手上的金釵也飛了出去。


    “唉喲,我的肚子……”依兒在地上蜷縮著身子,抱著肚子直哭。“我的孩子,你還我的孩子!”


    柳若清冷眼旁觀看著依兒一會瘋一會癲,現在直接抱著肚子不起來,嘴裏喊著什麽孩子。她冷笑著,依兒想必來之前都已經預計好了,要陷害她。


    依兒身邊的侍婢也開始大唿小叫起來,沒一會就引來了一群人,那侍婢見人就說柳若清如何氣了她家的主子,如何將她家主子推倒在地,如何惡劣等等……


    依兒也真豁出去了,裙下已經透出了殷紅的血跡,而且看她腹痛的模樣果真是落胎之相。柳若清不得不佩服依兒,為了陷害她連自己孩子的性命也舍得。


    這一點,卻是與她的前世有幾分相似。隻不過那時她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更不要提那個意外得來的孩子。


    “你這個惡毒的人!”不知道從哪裏衝出來一個魁梧的男子,手上提著一把長柄刀,刀頭閃著銀光,話聲未落,刀便已經向柳若清揮來。


    柳若清一個側翻堪堪避開,冷眼打量這個男子。三十左右歲,一身的正氣,而看向自己的時候是滿眼的厭惡。這人應該就是依兒現在所依附的那名武將了,她沒有特地去見這人,而今見了直覺得可惜,有勇無謀,空有一身武力。


    那人一擊不中,轉過頭關切地詢問依兒。“夫人,你可還好?”


    “將軍,孩子,我們的孩子……嗚嗚……”依兒哭的是撕心裂肺,那將軍一聽孩子二字立馬怒火中燒,手上的長柄刀揮得虎虎生風,招招都帶著置她於死地的殺意。


    柳若清身子輕盈,連劍都沒有拔出,隻是避著那武將的刀。兩人一個打一個避,聲響實在太大,周圍已經圍了一圈的人,沒有一個人上前勸阻,全都冷眼觀望,就連聽到訊息的皇上也尋了一個視野開闊的位子看著這場較量。


    那武將已經被怒火燒暈了頭,他忘記了這是什麽地方,也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隻是滿眼赤紅的一個目的,那就是將柳若清這個害了他孩兒的人殺死!


    林小鬆與左林也到了,但是二人都未上前相幫。依照柳若清的本事如果真的動手不一定會輸,更何況她還是個使毒的高手,現在柳若清也未呈現敗勢,他們靜觀其變好了。


    柳若清在空中一個淩厲的轉身,眾人眼前一花,再看那纏鬥的二人時全都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氣。柳若清此時腳踩在長柄刀的刀麵上,而那刀柄還在武將的手裏,柳若清的手中劍已經置於武將的頸部,他隻要再稍稍一動,喉嚨就會被割開。


    “我沒有害你孩兒。”柳若清這麽許久隻說了這麽一句。


    “將軍,不要聽她的,如果不是她我怎麽會摔倒,你知道我有多想生下這個孩子……”依兒已經是破釜沉舟,這一次如果不殺掉柳若清,再也沒有機會了!


    武將雙手上的青筋都崩了起來,隨後雙手施力也不顧脖子間的劍刃,硬將柳若清從刀上掀翻,隨後那刀就劈過來。


    柳若清無奈地向後一連兩個後翻,再起身時已經是一身蕭煞,她已經一再的退上,既然兩個人都如此的不知好歹,她也不想再客氣。況且動靜鬧的如此大,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了人,都沒有人來阻止,想來也是有人下了命令。隻是不知道那人為何要借自己的手去除掉這位武將。


    既然沒有人出來阻止,看來也就是任她為之。隻不過這之後自己定會背上一些罵名,不知道那人會不會給她一點補償?想了想,估計沒有可能,皇上的便宜不是好占的。


    武將已經殺紅了眼,手上的長柄刀帶著風聲向柳若清劈來,柳若清這一次沒再躲,而是揮劍迎上,她的劍刃鋒利,雖然不說削鐵如泥,但這一劍下去,就將武將手中的長柄刀的刀柄削成了兩斷。


    在武將發怔的時候,她的劍已經刺到了武將的心口,在眾人倒抽一口冷氣的時候,柳若清的劍尖繞過了武將的心口而刺向了他的肩胛,這一劍力道十足,直接刺穿,隨後抽劍向後一翻,並未取他性命。


    柳若清手下留情,眾人都看得出來。而且那一劍明明可以刺入武將的胸口,卻換了地方,已經是在給武將留命。


    “還要再打嗎?”柳若清睥睨地斜看了武將。“你打不過我。”


    武將的臉一陣紅一陣青,他自知不是柳若清的對手,他現在已經使了全力,卻連柳若清的一片衣角都未碰著,而看柳若清似是連全力都未用上,如果使了全力不知道他已經死了幾次。


    “將軍……”依兒還不死心,她喚了兩聲將軍,見武將未動,她惱怒地吼罵道:“你怎麽不為孩子報仇?你還是不是個男人!我苦命的孩子——”


    柳若清甩了甩劍,見武將未再拿起武器攻過來,這才將劍收了。


    她並沒有下殺手取那武將的性命,畢竟兩人無冤無仇,至於依兒,她緩步走近一些。那武將立刻將依兒護到了身後,一臉的防備。


    “依兒,我不可能次次饒你。”柳若清又走近兩步。“但是,這裏不是我們解決私事的地方,等迴頭我再找你。”說完柳若清不轉了身。


    眾人都以為沒事了,該散也都散了,結果柳若清沒走多遠,就感覺到身後一陣疾步向她衝來,她一個側身,隻見依兒手是握著一把匕首,直刺向她。


    柳若清並沒有慌亂,手上的劍都未出鞘,在手間捥了一個圈就將依兒手上的匕首打落在地,隨後一腳將依兒踢倒地上。


    依兒整個人都被仇恨所浸蝕,柳若清將她踢倒在地,她不死心地又撲了上去,甚至想用指甲抓花柳若清的臉,戳穿她的眼睛。


    對於這種潑婦一般的行徑,柳若清已經是啞口無言,她一個飛腿將依兒整個踹飛,那武將忙伸出去接,依兒被踹的不輕,口中都吐出了鮮血。


    勝負已分,看熱鬧的人也漸漸全都散開,柳若清沒事人一樣往迴走,而之前發生的那些事好像全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若清,你沒看到那女人現在的嘴臉,絕對是我見過最醜的!”林小鬆不由得咂舌,整張臉都扭曲了,依兒是怎麽做到的?如果能傳授一下秘訣的話,還要易容術做什麽。


    “麵由心生,麵相最醜陋的時候說明她的內心也十分的醜陋。”柳若清淡淡地笑。


    “你家爺爺也醜,你怎麽不說?”林小鬆嘀咕道。


    “我爺爺相貌是兇了些,但是你覺得和她的醜一樣嗎?會讓人覺得心生厭惡嗎?”柳若清護短,特別是誰說她爺爺的麵相,就連淩府裏的下人,哪個敢背後說一句,隻要讓她知道了,絕對會被重重的責罰,誰也不許說!


    “是是是,爺爺麵相好著呢,一點也不兇!”林小鬆哪還敢再多說一句,要是敢再說一句鄔真的壞話鐵定挨揍。“話說迴來,你真就這麽放過她了?”


    “放過她又怎樣?”柳若清挑了挑眉,道:“她自己摔沒了孩子想要誣陷於我,也要看有沒有那個本事。再說了,她自己摔倒在那,也不是隻有她侍婢一個人看到,她可憐的假象很快就會被人拆穿,到時連那名武將都容不下她,我幹嘛還去當那個惡人。”


    “我終於明白了什麽叫最毒婦人心,你看看你們這些女人做的事,多麽惡毒!”林小鬆說的是實話,依兒拿腹中的孩子陷害柳若清,而柳若清什麽都不用做卻比直接殺掉對方還要狠厲。


    柳若清一記眼刀掃來,林小鬆乖乖閉上了嘴,而一直不吭聲的左林悶悶地道:“大家都在議論你,到處都是說你壞話的人。”


    柳若清無所謂的聳了下肩,嘴巴長在別人的臉上,她堵不住那麽多人的嘴,但是要是到她的麵前來說,她一定會讓對方付出代價。


    依兒又哭大嚎,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而那名武將臉色陰沉地扶著她,卻閉著嘴一字也不說。


    觀望的人心裏都有了各自的思量,以前與武將交好的人現在也不得不考慮是不是要繼續交好下去,這武將太魯莽了,會害死人的。


    “皇上,人都散了,您看……”皇上身邊的德公公小聲地詢問著。


    “德子,你覺得這事有趣嗎?”皇上沒動,而是問起了之前的事。


    德公公可是皇上身邊的老人了,多少能揣測出一點皇上的意思。柳若清是陌沙閣閣主之女,而那武將又是朝中重臣,這兩人的地位都不低。剛剛這麽一鬧,皇上是坐上觀,根本沒有阻止的意思。皇上之前又對柳若清偏好了一點,這心思也就明顯了。


    “這淩家小姐是個人物,遇事不慌,沉著冷靜,而且從她剛剛手下留情的做法上看來,這是個顧全大局的女子。”德公公緩緩地一邊分析著一邊道。“反之,這將軍就有點魯莽了……”


    這話說到了皇上的心裏,皇上滿意地點了點頭。德公公微微笑了一下,皇上這心裏還是偏倚的。


    “德子,把這事去問問清楚。真相總要大白,別把事拖迴到朝裏才解決。”皇上吩咐完就起身迴自己的營帳裏休息了。而他身後的德公公向著另外的方向走去,事情的真相,隻要查就不會被掩埋,當日晚上所有的人都知道是依兒自己摔了誣陷在柳若清的身上。


    而那武將因為魯莽行事已經被關押了起來,依兒瘋瘋癲癲地四處去說柳若清的壞話,又說柳若清害她孩子,害她性命,柳若清如何如何的歹毒,幾乎是逢人便說。


    在依兒腦子還清醒的時柳若清都沒與她一般計較,現在更不可能在她瘋的時候滅了她的口。依兒的話也沒有人會相信,誰會相信一個瘋子的話。瘋瘋癲癲的依兒也在兩日後消失了,有人猜測她被野獸吃了,卻沒有發現可疑的血漬,更沒有屍體,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反正隻是一個不重要的人,不會有人特意去找她。


    在離開的前一夜,柳若清遇到了皇上,柳若清向皇上道謝,皇上在這件事上偏袒了她,她理當道謝。


    “借此事,朕也解決了一件心頭之事,你不用同朕道謝。”皇上麵上帶著一絲淡笑地道。


    “為皇上分憂是屬下分內之事。”柳若清無比的恭敬且疏離地迴道。


    皇上盯著柳若清看了看,隨後轉身離開,德公公遲了兩步,小聲地在柳若清的耳邊念叨:“皇上可是很久沒管這些瑣碎之事了。”


    柳若清身子一僵,德公公見柳若清並不是不懂,他提點的話也到了,便加快腳步跟著皇上走了。


    好半晌柳若清才從僵化中緩過神來,德公公一句話幾乎將她打落進了萬劫不複之地,她緊咬著唇,卻不知道該怎麽辦,她要如何逃出皇上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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