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鑄劍師公會的第一次高層會議,準時召開。


    會長木青柯先是公布了議題,主要兩點,公會即將推出的管理條例和章程,再者是即將召開的鑄劍師交流大會。


    偌大的會議大廳中,一百多位中高層成員,紛紛暢所欲言,討論熱烈,唯有柳不凡好像沒休息好一般,耷拉著腦袋打瞌睡。


    “東南分會的設立,老夫以為,分會設立在天風公國最佳,”


    一位老邁的副會長粗聲道,“天風公國人才輩出,不斷湧現出大師級的人物,可謂底蘊深厚,而且在東南區域的附屬國中,天風公國的國力最強盛,隻要把分會設立在天風城,公會的影響力就能迅速擴散開。”


    不少人紛紛點頭,尤其是支持老者的那些人,更是一個勁的附和。


    打了半天瞌睡的柳不凡忽然抬起頭,眼睛發亮,大聲道:“我支持冷副會長的提議,分會就設立在天風城,最好能請葉北山前輩來擔任分會的會長。”


    此言一出,全場靜默,冷副會長惡狠狠瞪著柳不凡,快要掉光的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這個柳不凡,真是個攪屎棍,哪壺不開提哪壺。


    鑄劍師公會的成立,就是要想避開楓城葉家的隱性權威,從而保留最大的話語權。


    葉北山是什麽人,是天葉家族的族長,而天葉家族,是楓城葉家北楓一脈的分支。


    若是讓葉北山當了分會的會長,那分會究竟是聽楓城的,還是聽總公會的?


    果然不出所料,冷副會長的提議當場就被否決了。


    柳不凡滿意點點頭,功成身退,繼續耷拉著腦袋打瞌睡。


    接下來的進程中,所有人終於領教到柳不凡這根攪屎棍的威力了。


    但凡是涉及到雲龍公國,涉及到三川葉家,哪怕沾著邊兒,打瞌睡的柳不凡就像是打了雞血一般,戰神附體,據理力爭,裝傻充愣,胡攪蠻纏。


    氣壞了的鑄劍師和大人們,一個個恨得咬牙切齒,暗罵柳不凡小人得誌,小子猖狂,卻也無可奈何。


    柳不凡畢竟是四大執事之一,擁有一票決策權,他們想繞都繞不開,自然也不敢往死裏得罪。


    主持會議的木青柯,嘴角抽搐,頭疼欲裂,他真的後悔了,早知如此,就該讓葉長生當這個執事。


    其實這也算不得什麽,每個人都有利益訴求,每個人都在為己方爭取最大的利益,所有的辯論,爭吵,都是博弈的一部分。


    公會把大家聚集在這裏,不就是為了求同存異,劃分清楚各自的利益嗎?


    就在木青柯心浮氣躁的時候,一名屬下走上前來,在他耳邊低語了片刻。


    葉長生來了,不是為了參加比菜市場還熱鬧的會議,而是應莊重的邀請,前來交流鑄劍心得。


    木青柯等大佬們自然是樂見其成,這多好,葉長生虛心前來求教,莊重大師悉心指點後輩,傳出去就是一段佳話。


    就在昨夜,鑄劍師公會送給二王子殿下的那把劍,沒有被退迴來,這說明殿下已經不和他們計較了。


    這也多虧了葉長生,他專門雕刻了一座玉雕獻給二王子,才讓二王子放下了對公會的不滿。


    準確說,是放下了對木青柯一個人的不滿。


    木青柯很是欣慰,心情也好了不少,看著唾沫橫飛又在噴人的柳不凡,忽然覺得順眼多了。


    會議繼續爭吵著,而會場之外的鑄劍師公會,卻因為葉長生的到來而如臨大敵。


    雖然公會對外宣稱,莊重大師和葉長生打了一個平手,這還是因為莊重起了愛才之心,所以刻意退讓。


    這話也就騙騙外人,他們內部的人又怎麽會不知道真相?


    那一天在鑄劍室內,莊重大師敗得何其慘烈,外麵守候的鑄劍師和弟子們,都聽到裏麵傳來的哭喊聲。


    所以一看到葉長生到來,眾人的腦海中隻有一個想法:砸場子來了!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讓他們險些驚爆了眼球。


    一向不苟言笑的莊重大師,竟然親自出來迎接葉長生,兩人談笑風生聯袂前行的樣子,哪裏半點像是仇家?


    直到兩人進入一間鑄劍室,再也看不見了,眾人都沒有迴過神來。


    鑄劍室中,火焰熊熊的爐鼎前,葉長生號令著莊重的弟子們,忙這忙那,又鑄造出一把斬衣劍。


    同樣仿製得無可挑剔。


    葉長生看著一臉失落的莊重,微笑道:“莊前輩,古代鑄劍的條件何其簡陋,古人用古法鑄造的長劍,勢必會有很多瑕疵,很多疏漏,而您又過於追求完美,自覺不自覺的便消弭了這些瑕疵,所以在仿製的時候,您才吃了虧。”


    莊重的弟子們深以為然,紛紛點頭,心裏好受了很多。


    幾天前他們還沒怎麽留意,今天他們跟著葉長生鑄劍,才發現葉長生在處理一些細節的時候,非但沒有精益求精,反而在刻意追求一些瑕疵和缺陷。


    在他們認知的鑄劍中,是絕對不允許這麽做的,但要說仿製古劍,那便無可厚非了。


    所以說,他們的老師不是輸在了鑄劍術上,恰恰相反,是老師的鑄劍術太超凡脫俗,所以才輸給了葉長生。


    話雖然有些拗口,但這就是真相。


    莊重大師苦笑搖搖頭:“葉公子,你無需安慰老夫,收放自如是境界使然,老夫之所以輸給你,是在收字上,欠了些功力。”


    葉長生忽然道:“前輩有多久沒接定製的訂單了?”


    定製的訂單?


    莊重沒想到葉長生突然問出這麽個問題,不禁楞了一下,轉而恍然大悟。


    他的心中生出一絲明悟,向著葉長生拱手道:“多謝葉大師點醒!”


    每個鑄劍師都有自己的風格,都有自己的偏好和偏執,然而這種風格和偏執,有時卻成了自我提升的最大阻力。


    莊重為了堅定自己的風格,寧願不去接外麵的訂單,但也失去了和外界交流、修正自我的機會。


    要知道下訂單的那些人,才是對劍有著真正的需求,劍到了他們的手裏,才是體現出一把劍的使用價值。


    一把劍,即便你把它升華為一件藝術品,它永遠無法脫離工具的屬性。


    收放自如。


    放,是才華的燃燒和迸發,收,是自我的克製和內斂。


    唯有做到這兩點,找到兩者的平衡,才能真正的做到收放自如!


    莊重沉思之際,大錘走上前來,低聲道:“公子,星月宗的人已經到了城外十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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