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


    歲煞東,宜入宅、忌求財。


    沐浴,熏香。


    跪倒在靈堂前,葉長生看著父母的牌位,目光虔誠而清澈。


    他身上的黑袍,有些寬大,布滿窟窿,沾著斑斑血跡。


    腰間的長生劍,早已不再是以前的長生劍。


    葉長生,也不再是以前的葉長生。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


    父親大人,母親大人,你們的血,流成我的血,就請陪著長生,一起走過這一程吧!


    重重磕了三個響頭,葉長生站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祠堂外的廣場上,管家葉忠,四大家臣,盧長老等葉家老人,雙膝跪倒在地,虔誠禱告。


    兩大供奉垂首而立,身後是十幾位葉府的精銳和親信。


    眾人皆是素服,氣氛莊重而肅穆。


    就在這時,祠堂緊閉的大門,緩緩開啟。


    白發黑衣,葉長生,挺拔如一杆標槍,腳步沉穩地走了出來。


    霎時間,所有人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昂然挺立的葉長生。


    少堂主的腿,竟然好了?!


    當他們看到葉長生沉靜的臉龐,那雙眼眸中濃得化不開的悲傷,仿佛讀懂了什麽。


    每個人胸中湧動著熱流,眼中淚光閃動,不能自已。


    再拜!


    所有人躬身行禮!


    葉長生靜靜站立著,喉結滾動一下,沉聲道:“出發!”


    寂然無聲,葉府精英們躬身領命,轉身離去。


    祠堂外,響起兵器的碰撞聲和慘叫聲,迅速向著整個葉府蔓延。


    紅葉山莊安插在葉家的眼線,內應,全部被屠!


    葉府再次沉寂了下來,葉長生看向一旁發呆的大錘,木然道:“還不把輪椅推過來?”


    大錘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將輪椅推上前來。


    大錘目光躲閃,看著葉長生端坐在輪椅上,心裏莫名的踏實。


    還是坐著好,站著太嚇人了!


    三水鎮南,鑄劍堂。


    滾滾濃煙從高大的煙筒噴吐而出,仿佛一個個沉重的歎息,掛滿了天空。


    天地肅殺,輪椅沿著石板路前行,長生握著刻刀的手,微微顫抖著。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一號鑄劍堂的台階上,洪雲濤等候多時,當他看到葉長生身上破爛的黑衣,心頭猛地一跳。


    三年前,長生的父親葉鐵心,煉化天外隕鐵的時候,穿的就是這件黑袍。


    炸裂的爐鼎,翻滾的濃煙,葉鐵心千瘡百孔,摟緊了愛人的屍體,染血的大手顫抖著,伸向不遠處的葉長生。


    沒等他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唿喊,衝天的大火吞沒了他的身軀……


    長生眼中的傷感越發濃鬱,淒涼一笑:“每一位鑄劍師,都該擁有自己的長袍,隻可惜我沒有等到。”


    洪雲濤麵色沉重,上前安慰道:“長生,你的父親在天之靈,會保佑你這次成功的,葉家的傳承,不會斷!”


    是啊,葉家的傳承怎麽可能斷呢,父親大人的在天之靈,在看著我呢。


    鑄劍室內,一切準備就緒。


    葉長生帶著眾人進入後,兩扇厚重的大門轟然關閉。


    鑄劍堂武士,洪家武士,總督府官兵,默契地形成一個龐大的防禦,將鑄劍室隔絕了起來。


    紅葉山莊的右供奉,洪雲海,駐守片刻,不動聲色地帶著兩名手下,向著外圍走去。


    不知不覺,他將鑄劍堂的防衛力量看了一個遍,最後來到鑄劍堂高大的山門前。


    前方,一個體態妖嬈的道姑,扭著盈盈一握的腰肢,搖曳生姿地走上前來。


    那風騷入骨的步姿,讓洪雲海心頭一片燥熱,兩位侍衛的眼睛都看直了。


    青雲道長的三大弟子之一,道姑無雙,精通男女雙修之術,素來是青雲道長的禁臠。


    幾天前,洪雲海終於嚐了一次鮮,食髓知味,怎能忘懷?


    “供奉大人,莫不是在等我?”無雙走上前來,杏眼含春,貼在洪雲海的耳邊,吐氣如蘭道。


    洪雲海心神一蕩,長臂一舒,攬住美道姑的香肩。


    還沒等他說出調情的話來,一隻黑色的道簪,悄無聲息地刺入他的心髒。


    幾乎同時,兩位侍衛看到一片手帕的桃紅,異香入鼻,軟軟倒在了地上。


    輕歎一聲,無雙輕輕放下洪雲海的屍體,扭動豐臀,揚長而去。


    粉色的氣息緩緩消散,守在暗處的葉向南帶著人,將三具屍體拖了下去。


    一號鑄劍室,一個封閉的獨立世界,時間在這裏失去了概念。


    鑄劍室中,高大的爐鼎火光衝天,光影明滅,映照著葉長生清秀的臉龐。


    他穿著破爛的黑衫,坐在輪椅上,臉色透著病態的蒼白。


    兩道清秀的眉毛下,一雙大眼中爬滿了血絲,專注地盯著燃燒的爐鼎。


    熔解的五彩熔液,閃動著絢爛的光華,從一個引導管,流淌進豎立的劍範之中。


    劍範是用幽冥海海底的淤泥鑄造而成,圓筒內部挖空的部位,正好是一把古劍的模子。


    不多不少,五彩溶液堪堪將劍範注滿,頂部的熔液,蕩漾出五彩漣漪。


    葉長生咬破指尖,將早就凝練出的一滴本命精血擠出來,滴在劍範之中。


    “五行合一,血祭劍靈!”


    紅色的血滴,像是一滴水銀掉入水中,直墜而下,最後落在劍範的底部,發出一聲輕響。


    “嗡!”


    劍範中的五彩熔液仿佛獲得生命一般,劇烈震蕩起來。


    因為那一滴精血的存在,代表五行的五種色彩迅速開始融合,最後匯聚成一抹銀白。


    “砰!”


    劍範炸開,碎裂的泥塊和斷裂的皮繩四處亂飛。


    銀色熔液匯聚成劍形,就像是一條掙脫了束縛的銀龍,抖動著柔韌的身軀,向著高空竄去。


    劍體通靈,遨遊九天!


    “想跑?!”


    葉長生的眼中閃過淩厲之色,拿起一把五尺長的鉗子,猛地向空中一探,正正夾住了銀色遊龍。


    幾乎毫不停頓,鉗子在空中猛地一甩,將銀色遊龍甩進一個血池中。


    血淬!


    九級妖獸的精血,嘟嘟作響,表麵蕩起粘稠的漣漪,蒸騰出一片血霧。


    原本掙紮的銀色遊龍,此刻卻貪婪地汲取著精血中的精華,脊背之上,一道紅色的血紋出現了,迅速向著兩側延伸。


    當血紋貫穿銀龍的時候,葉長生清冷一笑:“若是讓你一次喝飽了,以後又怎麽喝敵人的血?”


    說著話,他手中的鉗子探進血池,牢牢夾住銀龍,將銀龍從血池中揪了出來。


    將夾著銀龍的鉗子,再度塞進燃燒的鼎爐之中,葉長生大喝一聲:“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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