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玄策的目光一閃,聽到黑衣人這樣子的迴答,他確實有一些意外,可他絲毫沒有放鬆,隨時準備出手。


    他被教導的課程中,正有一條鐵則,是黑衣人鄭重告訴過他的。身為一名殺手,不管在怎麽樣的情形之中,都不要輕易的去相信任何你看不到,聽不見,不明白的事情。因為很多的事情,即使你看得見,聽到了,明白且經曆過了,都有可能這一件事情與你所看到的事實不一樣。


    否定一切,懷疑一切,不要讓自己被固有的思路局限住,不要跟著大勢走。


    百裏玄策現在同樣懷疑這是騙他的,不管他信不信,隻有等他真正離開後,他才會去確認讓他走這件事情的真實性。隻要還沒有離開,還在月牙泉這裏,在荒漠沙海的範圍中,甚至在迴去長城的路上,他都不會放鬆警惕。


    一個人死的瞬間,殺手選擇出手的那一刻,往往是在一個人最放鬆的時刻。


    有時候百裏玄策真的覺得人是一種矛盾的生物,有那麽多個不同的人存在。


    表麵上的,心裏麵的,在某種時刻表露出來的。那些名聞一地的大善人,可能暗地裏麵男盜女娼,連未成年的少女都不放過。那些所謂的大清官,吃的一碗平平無奇的飯,可能得是一家五口人幾天口糧的價格。


    包括他,百裏玄策自己也覺得無比的矛盾。明明可以直接離開的,為什麽還要來這裏一趟?他想迴家,無比的迫切,不管什麽都無法阻止他迴到長城,去到他哥的身邊。可恰恰,卻是他自己,給自己製造了阻礙。


    不來這裏,任何的阻礙都不會有,也不會有危險。以他幾年來在歸陵裏麵學習的東西,現在的實力,除了麵前的黑衣人,歸陵的老大,他的師傅之外,再沒有人可以威脅得到他。


    比他強的,他不一定打得過,卻一定可以殺得死他。


    殺手可不擅長打架,擅長的是殺人。


    直接離開,等歸陵反應過來他已經走了之後,他大概已經在路上了。有幾分鍾時間的差距,都是差距,更何況是幾個小時?以現在大陸流行的各種出行方式,幾個小時,已經可以讓他出現在前往長城中間的路途的一半了。他做殺手這麽多年,也不是打白工的,有些殺人之外的收獲,全部成為了私房錢。


    從小時候起他和他哥就很擅長藏錢,因為他們實在太窮了,窮得一枚銅板在他們眼裏都等於故事中的寶藏。自然他藏起來的私房錢,歸陵中沒有人知道錢在哪裏,甚至連他有私房錢這迴事可能都不知道。


    可他還是迴來了,大概是因為,在這裏度過了這麽多的時候,歸陵已經變成了…另一個類似於家一樣的地方了吧。


    “不錯,你的確可以獨當一麵了啊玄策。”黑衣人看見百裏玄策依舊如此警惕的模樣,卻沒有惱怒,相反眼睛微眯著,似乎是在笑。


    他的眼睛很好看,像是在笑一樣眯起眼睛來的時候,如同天上掛著的月牙兒一樣。這讓人很願意去猜想,將他臉上的麵罩揭開之後,會是怎麽樣一張俊秀的臉龐。


    “全是師傅教導得好!”百裏玄策不著痕跡的拍了黑衣人的馬屁,緩緩的向後,一步一步的退去。


    一個人最無懈可擊的時候是什麽時候?是他什麽都不做,沒有表現出任何傾向的時候,這是一個人最為強大的時候。黑衣人在他眼中無懈可擊,代表了等一下可能出現的雷霆一擊,所以他每一步都十分的緩慢。


    說慢也不是慢,僅僅算得上是正常的行走速度。


    “走吧,你應該知道,歸陵的規矩是什麽。”黑衣人背著手,身形在雲朵將月牙遮蔽了之後,變成了那深沉有如亙古蔓延而來的黑暗。


    “離開了就不要再迴來了,這裏不是屬於你的世界,也不是你應該呆著的地方。還有不要試圖拍我馬屁,因為許多拍我馬屁的家夥,最後都成為了我的敵人,然後死了。”


    驀的,黑衣人又想到了一點,繼續補充道:“我不是馬。”


    百裏玄策努力的憋著笑,艱難的沒有讓自己笑出來。或許連現在想笑的情緒,他都有可能是偽裝出來的,他們這類人,總是善於偽裝的。


    這世界上誰又不是擅長偽裝的人?真的人,總是會死得很慘。一張又一張的麵具戴著,才可以生存下去,比的是誰的演技高,誰能騙過誰,誰把誰玩弄在掌心中。


    這也是黑衣人,他的師傅告訴他的道理,百裏玄策同樣不會忘。所以他有時候會忘記自己應該是怎麽樣的,現在也不敢去相信,黑衣人表現出來的是不是真實的想法。


    “真是可怕啊,這樣的我,還是當初的我麽?”百裏玄策苦笑,發愣。


    發愣的時候很短,等他從迴過神來的時候,這一瞬足夠讓他死個幾次了。


    可他沒有死。


    百裏玄策一笑,繃緊了的身體放鬆了下來,不再那樣防備著黑衣人。他停下後退的腳步,對黑衣人鄭重的說道:“師傅,雖然我知道我欠你的永遠都還不完,但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繼續還的。”


    他轉身,露出了在殺手信條中絕對不可以露出的後背,朝著遠方的黑暗走去。


    “不需要,當初隻是一個想要救人的人,救下了一個想要活下去的小不點罷了。現在也依舊如此,並沒有所謂的虧欠一說。”黑衣人伸出了手,手指中間一片針葉落下,輕易的嵌進了泥土之中。


    他看著百裏玄策的背影,眼中略有些複雜,但在下一刻,他的眼睛又恢複了冰冷。


    “王上,為什麽不殺了他?如果讓他泄露出去歸陵的情報,即使有一絲的可能,都會影響到複國的大業啊。”一名黑衣人於黑暗中出現,半跪著開口勸諫。


    他還想說些什麽,卻被一隻舉起的手給製止住了。


    “可能下一次見麵,你我之間必須倒下一個啊玄策。”


    “你有你的家,我也有我的家,那麽到時候你是否有朝我出手的足夠理由?”被稱作王上的黑衣人喃喃自語。


    十多麵前他站在這裏,那時擁有一切。十多年後他站在這裏,失去一切,身邊是一群同樣失去一切的無國無家之人。


    再一次,即使賭上性命,他也願意去做,隻要有一線的機會。在這過程中,不管是誰,不管是誰擋在他的麵前都必須要死。


    百裏玄策一樣,那巍峨的長城中的那些人,同樣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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