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先生。”弈星作揖,舉止有度,謙虛有禮,讓人無法從中挑出任何的毛病來。


    這是排除了他現在周身彌漫出來的那股氣勢後給人的感覺,加上了氣勢之後,他完全不像是謙遜有禮的一名青年了。鋒芒畢露,如同一名沙場百戰的將軍一般,殘酷凜冽。讓人一眼望過去,在他的身後,宛若看見了百萬伏屍,屍山血海!


    攪動得周圍的空氣都有一些凝滯,完全是一種低氣壓的狀態。


    弈星之前的狀態,屬於一個小透明,混跡進人群裏麵,不刻意表露出存在感,都不會有多少人會注意到他的那一種。現在則是最耀眼的那一顆星辰,不管身旁有多少人,他都會被人輕而易舉的發現,周圍更會隨之空出一片地方出來。


    壓力實在太大,太重了。


    “請坐。”莊周微笑。


    很多年沒有聽人再叫過他先生了,現在聽來還真的有一些懷念。


    弈星依言坐了下來,坐在了莊周的對麵,到坐下之時,他低下頭來,眼睛看著刻畫在石桌桌麵棋盤網格,目光一下子隨之投向了棋盤上頭。在他眼中,已經有黑白雙色的棋子在交錯廝殺,兩方糾纏不休,戰局萬變。


    此謂之癡,癡於一道之人,眼睛裏麵再無其他。他可以對一切都漠不關心,可當癡迷的事物出現的時候,全身心都會放在那上頭,周圍再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引起他的注意力。


    弈星無疑在莊周的眼睛裏麵,是個棋癡。


    癡於棋者,才有殺氣,有戰意,而無半點的血煞之氣。


    棋盤是天地,天地之間,每一顆的棋子,都可以代表一個人,十個人,上百數千幾萬個人。一顆子落定,可以是生,也可以是死,如戰場殺局。


    兩者是共通的,也是不通的。一名百戰將軍或許在方寸棋局前無從適應,在戰場中卻能肆意揮殺,反之棋師也是一樣。隻有少數人,會下棋,也知兵。


    “不錯。”莊周讚歎了一聲。


    “就是太癡。”明世隱輕聲道,眼中略有些遺憾。


    “不。癡點好,癡而專,專而守,守則天下無憂。不像你,明世隱,你的存在,天下已憂久矣。”莊周說道。


    一聽莊周說的這話,站在明世隱身後的綠竹的秀眉一下子豎了起來了,目含冷光的看向了莊周,“你胡說什麽呢?敢說先生壞話,看我不生撕了你!”


    一旁的紅玉沒有說話,但也是麵色不善的看向莊周。莊周剛剛那手化蝶之術十分的奇妙,可隻要需要,她和綠竹隨時可以付出生命,寧死也會從莊周的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弈星對周圍發生的一切置若罔聞,眼中的棋局又開始變幻,黑白子的攻守互換。


    “無事。”明世隱揮手,被莊周說了這麽一下之後,他沒有一絲慍怒,反而越加的開心了。


    “還是你懂我啊莊周。天下,天下有了我的確該有許多的煩惱與憂愁。哈哈哈哈…”


    清朗的笑聲迴蕩在了亭子裏麵,綠竹和紅玉不知道明世隱為什麽笑,可是看見先生笑得如此的開心,她們兩個也由衷的開心起來。


    先生開心,她們也開心,極為簡單的道理。至於莊周,這可惡的家夥,看在能夠讓先生笑的麵子上,她們暫時不去計較了,先放他一馬!


    “請茶。”莊周對著綠竹說道,手指向了身後三間茅草屋最小的那一間,“裏麵有火爐,還有茶壺,茶葉也在裏麵,煩請姑娘泡壺好茶。”


    又看向了紅玉,莊周的手指向另一側的茅草屋,繼續道:“還請姑娘去我的書房把裝棋子的棋罐拿出來。”


    綠竹跺跺腳,覺得莊周這家夥更加的討厭了,明明是主人,卻支使著客人的侍女做事,她還是第一次見過這麽沒有臉皮的人。


    與紅玉的目光交匯了一下,兩個人作著無聲的交流,紅玉深以為然的點頭,表示著對於綠竹想法的讚同。


    想歸想,想到先生公子也要喝茶,還要下棋,兩個人於是立刻行動了起來。


    “很可愛的兩個少女。”莊周看向了那一綠一紅兩個倩影,連他都不禁失笑了。


    剛剛綠竹紅玉的交流雖然隱秘,可還是被莊周察覺到了,再結合當前的場景,以及兩個人的表情,他也不然猜出這兩個丫頭心裏麵的想法。莊周絲毫不惱,隻是覺得有趣。


    “希望你能夠好好的對待她們。”莊周嘴裏麵說著的是她們,眼睛看著的,卻是埋頭的弈星。


    “我說過了,明世隱千算萬算,掌中棋子萬萬千,唯獨不會去算身邊之人。她們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我不會阻攔,更不會強加什麽意願。當然,這一點也包括弈星。他是我的學生,不是我的棋子。”明世隱坦然答道。


    “先生,公子,我拿棋罐迴來啦!”不過片刻,紅玉翩然歸來,手裏麵多了一黑一白兩個顏色的橢圓型棋罐。


    她把棋罐放在石桌上,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一刹那間,弈星已經是抬起了頭來。


    “猜先?”他幹脆利落的問道。


    “不猜。”莊周搖頭,將白色的棋罐推向了弈星的麵前。


    “好。”沒有客氣,弈星答應了下來。接過棋罐,打開了罐蓋,放在了右手邊。


    伸手,他從棋罐裏麵拈出了一顆白子,直接落子。


    “啪嗒。”由水凝石磨製成的白子與石桌表麵碰撞,發出了清脆的悅耳響動。


    一落天元。


    莊周不急,同樣打開棋罐的蓋子,從裏麵拈出了一顆黑子,在指間摩挲著。


    天下弈先。


    下棋爭的是一個先字,否則也不會有猜先之說,之所以猜先,是互不相讓。同樣一個先字,在現實當中,也是極為重要的,無人肯讓。


    一步先,步步先。


    一步之差,生與死,成與敗,關鍵在於那一步上。一步天堂,半步地獄,同樣,一步與半步之間差的那半步,至關重要。


    先與後。


    後發製人是極難存在的,別人先你一步,有萬千的變化衍生。隻要他不錯,步步為先,步步皆對,再怎麽爭,你也始終棋差一步。


    棋盤上的先後,遠遠沒有現實之中來得那麽的重要,可多出的一個子,也能夠決定一場勝負。換成在現實中,先後可決定了太多的事情。


    棋盤上,可以洞若觀火,對手的每一番變化,布局,都在眼皮子底下,沒有絲毫的掩藏。他變,隨他變,他動,隨他動,隻要看個明白,分辨了個仔細。


    在現實當中,不會有這麽好的情形出現,你永遠不知道隱藏在黑暗中的是什麽,也沒有辦法去探知得到什麽。那張編織的羅網,將你網羅住,也未嚐能夠看清一根索線。在發動前的一刻,或許才能夠看清,卻已經晚了。


    一個晚了,道盡世間所有慢一步之人的成敗生死。


    天下弈先,以天下為局者,步步爭先,一步不讓,間距絲毫中,血流成河,屍骨遍地。


    “啪嗒。”


    黑子落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王者榮耀之蝶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應無求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應無求並收藏王者榮耀之蝶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