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就是那個被媒體拍到和蔣彧南出入私人會所的女人麽?


    炎涼錯愕得直向後退了一步。


    幸好路征適時地扶住了她。


    路征一低眸就瞧見了她滿眼的無所適從:“怎麽了?”


    “……”


    “身體不舒服?”


    炎涼這才抬頭看向他,勉強微笑著搖搖頭。


    別墅的一樓與相連的花園及泳池周邊都被布置成了宴會廳,賓客滿堂,終於等到梁瑞強帶著夫人前來敬酒,已是半小時後的事,炎涼與梁夫人年紀相仿,倒是一會兒就聊開了,路征原本還存著一絲擔憂,但見炎涼臉色沒再出現任何異樣,便放心地離開,去會自己的朋友。


    梁夫人確實如外界傳聞的那樣,對化妝品一行十分感興趣,也談到不久的將來有意參股j’appelle,梁瑞強對妻子的寵愛溢於言表,兩個女人聊天,梁瑞強這樣一個叱吒風雲的人物就像此時此刻這樣,拿著酒杯站在一旁默默地聆聽,不時無奈地微笑著搖頭、看向自己的妻子


    。直到梁家的傭人尋了過來,對梁瑞強說:“小姐讓您上去一趟。”


    梁瑞強這才擁著自己妻子說了句:“我離開一下。”


    終於此處隻剩下炎涼與梁夫人,侍者端著托盤與她們錯身而過,梁夫人從托盤上拿下兩杯酒,遞給炎涼其中一杯:“我們剛才聊到哪兒了?”


    炎涼微笑著接過酒杯,微微一笑間,話鋒突然一轉:“梁太太可曾認識蔣彧南?”


    梁太太一愣。


    沉默了幾秒,喝了一口酒,虛咳了一聲,梁太太這才迴話道:“聽說過這個名字,不過並沒有見過這個人。怎麽突然這麽問?”


    “哦,沒什麽,”炎涼也虛飲一口酒,做一副渾然不知的模樣,“你剛才說你在認識你先生之前在一家化妝品公司工作任職,還提到了全贏性銷售模式。據我所知,全贏性銷售模式是cgcm公司首創的。”


    “……”


    “我應該沒記錯吧?”


    “沒錯。”梁夫人言談間依舊嘴角含笑,但這笑容明顯已有些掛不住了。


    炎涼兀自點點頭,又說:“我隻是突然想到,當年蔣彧南就是在任職cgcm的執行總裁期間被獵頭挖角到徐氏的。蔣彧南之所以能在cgcm升職升的那麽快,甚至最後成為cgcm創立以來唯一一個華人總裁,就是因為當年他提出的全贏性銷售模式幫公司賺了個盆滿缽滿。”


    “是麽?這麽有能力的一個人……可惜了,我隻在cgcm上了幾個月的班,這段時間似乎不是這位蔣先生的在任期。”


    麵前這個女人的情緒掩藏地極好,就快要被炎涼揪出一絲破綻時,梁太太突然主動與炎涼碰了碰杯:“那邊有朋友在叫我,我先過去一趟,咱們迴頭再聊。”


    炎涼循著她的示意轉頭望向身後,確實有個白種人在朝她們這邊招手


    。炎涼隻得默默地迴敬她一下,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酒會還未結束炎涼已提前離開迴到酒店。禮服也沒來得及換下,就隻脫了高跟鞋,至此就一直在房間裏來迴踱著步。


    想不通,更不敢想,腦子裏一片亂麻。猶豫了近半個小時,炎涼終於下定決心撥出了一串手機號碼。


    為什麽我的律師還沒收到你那邊的迴複?——醞釀了半個小時也不過是醞釀出了這麽一句話,不過好在已經想好要如何開口,她終於可以不用焦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電話似乎通了,炎涼立即說:“蔣……”


    “對不起,您撥的號碼已停機。”


    迴答炎涼的,是這樣冷漠而機械的一句。以至於生生將她定在了原地,無法思考。直到提示音響第三遍,炎涼才迴過神來,欲掛斷電話。就在這時,炎涼耳邊突然傳來門鈴聲。


    “叮咚——”


    清脆如滴水激石的聲音令炎涼心跳驟停半拍,轉眼間門鈴聲又響了第二遍,炎涼看看自己的手機,再看看房門。


    不可能……


    炎涼衝過去開門的時候腦子裏到底在想這些什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直到她豁然拉開房門的那一瞬間,看見站在外頭的,不是任何人——而是路征,這個時候,炎涼腦中終於幽幽地迴響起了一個聲音:


    她終於失去了他的音訊,徹底的……


    路征打量打量愣在門邊的這個女人,“怎麽提前走了?衣服也沒換。”


    炎涼就這樣直直站在那兒堵著路,似乎是無意之舉又似乎真的不想讓他進門,路征隻能尷尬地笑笑:“身體不舒服?”


    炎涼沒迴答,沉默稍許,突然叫他:“路征。”


    她隻是平平常常地喚著他的名字,路征卻仿佛從中嗅出了一絲危險的信號。果然她說——


    “我訂了明天的機票迴國


    。”


    “怎麽不多玩兩天?”


    “……”


    路征下意識地就收起了微笑,可畢竟他是路征,紳士的路征,很快就又重新掛起了笑:“行吧,你訂了哪個航班?我明天跟你一起迴去。”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這是這麽久以來,她第一次明確地拒絕這個男人。


    “我這裏,曾經住過一個人。”炎涼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別說……”


    可惜路征的抗議無效,她自顧自地繼續道:“後來也是我親自把這個人從我心裏剜了出來,過程有多痛,連我自己都不敢去迴想。你覺得自從那以後,還有人能住進我的心裏麽?”


    路征終於徹底收斂了笑容。


    “你走吧。”炎涼說著就要關上門。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一切都在宣判著,他的死刑……眼看門扉在自己眼前一點一點合上,而房門內的這個女人的表情由原本的冷漠、漸漸向愧疚過渡而去,路征突然抬手抵住門。


    他從未對她發過脾氣,這次卻是忽然的爆發,路征推開門,用力過猛到門狠狠撞在牆壁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炎涼似乎早預料到他會如此,甚至已打算欣然接受他接下來可能會有的一切舉動,朝她怒吼?揍她一頓?他想怎樣都好,可是……炎涼最最最,最不希望的,就是他接下來所做的那樣——


    路征微笑著看著她,仿佛瞬間怒意全無,剩下的,隻有磅礴的失落感和無可奈何:“知道麽?如果我還是那個認識你之前的我,或許我隻會冷冷一笑,平靜地走掉,沒有了一顆樹,我還有整片森林。可是……”


    他似乎不知該如何措辭。生平第一次的表白,他詞窮,局促,如個孩子。


    頓了頓,路征終於又開口:“我對你姐姐和周程的故事曾有所耳聞


    。”


    “……”


    “周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會鄙視他吧?”


    “……”


    “可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但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就是你的周程。”


    “……”


    “我愛你,可以愛得毫無理由,愛得毫無原則。愛得……”


    ……


    沒有尊嚴……


    炎涼站在那裏說不出話來,她寧願什麽也沒聽見,那樣的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他表現得越平靜,她就越……


    心疼。


    路征上前一步來到她麵前,彼此之間如今隻剩半步的距離,而他們之間那道無形的鴻溝,他又該如何跨過?


    他捧起了她的臉。


    他居高臨下地審視這個女人眼中倒映著的、那個卑微的他……


    路征微微俯下身體。


    最終隻是吻了吻她的額頭。


    謙卑,小心翼翼。


    “晚安。”


    ***


    j’appelle在麗鉑的打壓下,憑著一己之力在夾縫中生存。紐約行的五天是她最後的假期,自此,炎涼又要開始忙著到處奔波。


    炎涼很少在家中呆超過三天,可不論多忙,不論她又飛到了哪個城市,總有一個男人,每天都會對她說一句:晚安。


    我愛你,可以愛得毫無理由,愛得毫無原則。愛得……


    言猶在耳,每一句“晚安”,於炎涼,都是心上的一刀


    。


    是否要這樣一刀一刀割掉她心口的疤痕,這顆心才有辦法再接納一個人?


    這個問題的答案,炎涼寧願累死在辦公桌上也不願去想。


    j’appelle的首家旗艦店開業,炎涼人在外地原本已不打算趕迴來參加,已通知了助理,讓副總代替她剪彩。慶幸的是她在外地提前完成了簽約,終於擠出時間,沒來得及通知助理,已自己買機票趕了迴去。


    終於趕上了旗艦店的剪彩。司儀在門店外主持,正一一宣布剪彩嘉賓的名字,副總也正打算從休息室出去,突然看到炎涼推開休息室的門進來。


    在座的所有人無不驚訝:“炎總!”


    其他人都是欣喜萬分,隻有助理一人幾近惶恐,但很快也換上一副欣喜的樣子:“您怎麽迴來了?”


    炎涼笑笑以作迴答,也順便歇口氣,之後便與公司高層及品牌代言人一同下樓。


    代言人是位居一線的明星,旗艦店門外早被影迷與媒體圍堵,場麵十分熱鬧,司儀宣布剪彩,炎涼從一旁的服務生的托盤中拿起剪刀,剪下在j’appelle的發展史上極具曆史意義的一刀。


    媒體瘋狂地按著快門捕捉這一鏡頭,炎涼配合地抬眸麵對無數鏡頭微笑。


    “劈裏啪啦”的快門聲中,炎涼作勢掃一眼諸家媒體,實則閃光燈早已迷蒙了她的眼,她什麽也看不清。


    就在閃光燈中斷的那零點幾秒間,炎涼短暫的恢複了視線,對麵人山人海,光影攢動……她的目光猛地怔住。


    人群中的某一處……


    炎涼不曾想到,自己竟會是在這種地方再次見到蔣彧南……


    ……


    閃光燈卻不給她時間分辨,零點幾秒後又“劈裏啪啦”地響起,賜予炎涼一片明亮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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