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熹橫伏在馬背上,她一路上受盡顛簸極力反抗,奈何被人傾身牢牢壓住了腰背,毫無招架之力。


    她全身有點兒酸痛,都說腰是個好東西,可惜她沒有。


    男子身上淩冽的氣息,夾雜著正午陽光熱烈的溫度,明明是隔著衣料相觸,算不上太多逾矩,卻讓她慌得全身的肌理竟有些滾燙。


    “你再多動,不防就被人認出來了。”


    男人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悠悠傳來,宋知熹唿吸一滯,皺緊眉頭雙眼一翻,像是認命一般,像一個破布偶癱趴在馬背上一動不動。


    周緒呈微微低眉看她,這女子像是暈了一般,隻是那臉頰憋得通紅,暴露了她此刻的清醒與羞惱。


    直至馬行至附街,馬匹才放慢了蹄子,方才一路上男男女女的驚唿聲喊得她耳膜都要酥麻,此刻腰上兩側已經酸痛得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氣。


    他到底是要做什麽?


    盡管料想到此人也許會來興師問罪,但不僅突如其來,還如此明目乖張的行徑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可她還未準備好怎麽辦?


    想什麽也沒用了。


    這迴,糗大了。


    鎣華街的附街外一片肅然,唯一坐落著一座規模與製式皆為端莊龐大的府宅,金箔漆地的匾額上,著有全名“敕造鼎元府”,實為宮中禦賜颯國公世子的府邸。


    京中若是提及世子府,說的便是這鼎元府了,蔭蔽之下的國公貴胄,未承襲爵位的世子之中,


    唯獨颯國公之子得以享此禦賜府邸的殊榮,與其輔佐朝政,經年累月的功勞息息相關,無人敢有微詞。


    “蕭策,外麵,你去解決。”一眾侍衛迎上,周緒呈翻身下馬解開了宋知熹手上的紗帛,指腹隻是短暫地相觸,他便轉身兀自進了府內。


    宋知熹剛掀起眼皮,不容她半分拒絕,就被幾個壯實的仆婦攙下馬帶進了府裏,毫無迴旋的餘地。


    宋知熹不知道她們要把她帶到哪兒去,她隻知道一路上有不少家丁打扮的侍衛直直地站著。為什麽能辯識出是侍衛,隻因他們的站姿有些不一般,一看便曉得長期練的是軍儀,與大理寺門口那些侍衛別無二致。


    府宅裏的丫鬟比較少見,但還是有的,見了生人也規規矩矩地端著個臉目不斜視,比那些王府裏的下人還要識禮得多。


    這讓宋知熹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好似自己進的不是一座世子府,而是個矜貴的王府……


    ……


    室內很暖,裝潢雅致,不知是不是點了爐香,渲染出偌大內室的靜謐安寧。味道很清,深吸一口氣卻什麽也聞不出。


    一方靠牆的梁棟邊立著一座巨大的古董架,精美玉器整齊地陳列擺置於上。釉雕采用了金銀平脫的工藝,將髤漆與金屬鑲嵌相結合,金箔貼製的花紋高出漆底,金銀的光澤映照在黑色漆麵上格外生輝,充分顯示出器物的雅致貴重。


    然而都隻是裝飾牆麵之用。


    宋知熹被仆婦褪了鞋,穿著羅襪踩在繡著迴字紋的地毯上,就這麽直愣愣地幹站著,用眼神勾勒著前方榻座底下紋路的走向與筆畫。


    盡管沉靜,她還是有點兒鬱結於心。


    月白色的衣角映入眼簾。


    周緒呈與她擦身而過,清冽的竹息若有若無地打開了宋知熹的感官。


    她突然抬眼,看見男人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了麵前的榻座上,右手搭在支起的膝蓋上凝眸打量她。


    一瞬間兩人雙眼對視,宋知熹倒吸一口涼氣。


    明明是她站著,他坐著,可她莫名感覺麵前的人正在月朗風清、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


    她沒由來地自亂了陣腳。


    “累?”男人忽然蕩漾開笑意,宋知熹下意識後退一步,右手不防觸到了身後的幾案。


    “這麽客氣做什麽,坐啊。”


    “真的?”宋知熹有些驚惑,卻還是識趣地雙手向後一撐坐在了幾案上。


    周緒呈也是沒料到女子會誤解他的意思,他眉峰斜挑,垂手扣了扣榻座,“宋姑娘,你這個樣子與我談話,未免不太妥當。”


    “可是我是真累了,您也看見了,腿肚子都打著哆嗦呢,估計一刻也站不住了。”宋知熹雖知放肆,卻也不想落了下風,硬著頭皮不卑不亢道,“隻要話是妥當的,這些細枝末節就不必計較了吧。”


    “哦?那好。”男人的聲音硬朗了幾分,漫不經心地道,“昨晚,你看見了什麽,說來我聽聽。”


    問的是她看見了什麽,而不是做了什麽。


    宋知熹不知道此刻該不該放鬆,但她知道,什麽話該說而什麽話是不該說的。既然親自拿她問話,便不可隨意糊弄與搪塞,與外頭流傳的什麽太後福澤綿綿死而迴天之說,總該有所區別。


    隻是她用了德充符,這個萬萬不能說,雖說能施用符籙的不一定是精通道法之人,但她不知道這個朝代的史料如何,有沒有關於她那一世德充符的相關記載。


    德充符,除了她師傅,也就她和祖母知曉如何施用。


    都與祝家脫不了幹係。


    在一切緣由還未明了之前,她不得暴露,更不得害了祝家後脈……如果還存於世間的話。


    沉吟片刻,“那晚我照例去探望太後,如您所說,薑太醫也在殿內,我見他給太後服了十香返生丹。”她抬眼直視,對上他深邃的眸子,“本是沒多大勝算,但隻有半柱香的功夫,太後就咳了起來,竟是醒了。”


    “什麽樣的寶貝,先前不用,非要等到人斷氣,你來探望,才舍得用藥?”他嗤聲,言語中已經有些促狹,“為了邀功,拿太後的命做賭注,他做的又是什麽好買賣。”


    宋知熹曉得,他顯然沒信。


    “我勸他的,”她眼神堅毅,“太後娘娘如此和藹可親,知熹看了頗為動容,如此好的一個人,理應頤養天年,怎能遭此橫罪,心裏難免不舍……”


    “宋知熹……”掃一眼她晃動得有些不自然腿腳,他幽幽笑道,“你如此緊張做什麽,怕我?嗬嗬……”


    男人唇紅齒白,月朗風清,卻是下一瞬他陡然起身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摁躺在了幾案上,宋知熹一聲驚叫瞬間卡在了喉嚨裏!


    她蹙眉凝神吸氣,壓製住內心的張皇失措,死死地瞪大了雙眼。


    銅壺的滴漏的漏刻聲充耳可聞,紫爐淺霧嫋嫋,室內靜得異常。


    鼻尖有氣息劃過。


    並沒有如期而至的發威,他的視線從女子的瞳眸下移至雙唇,橘調的肉桂色新奇又嬌美,為她平添出了一抹旖旎。


    “你這口脂……”他偏頭一笑不複淩威,眸色變得似酒光一般引人迷醉得異常。


    官祿唇,天生的欲望性感。


    他譏誚地看向她發問,“無味的?”


    宋知熹唿吸一滯,顧不得緊張與害怕,羞惱得趁機發力推開他的臂膀,“做什麽!”


    她這段時日哪裏有空閑去擦那勞什子口脂?


    這分明是強占便宜!


    他收攏了手放於身側,及時收起了玩味,“你有意瞞我,我自然不會為難你。”


    宋知熹感覺受到了全身心的淩辱:敢情我方才守口如瓶,不是你威逼的,一直都是我在一廂情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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