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淨山,伽藍寺。


    大雄寶殿中,經幡招展,香煙繚繞,諸神佛寶相莊嚴,耳邊傳來誦經聲陣陣。


    顧熙言伏跪在蒲團之上,朝上首的佛祖金身虔誠地行了三次跪拜大禮。


    “信女是重生之人,能得此輪迴、再活一世已是佛祖庇佑,本不該貪婪再求。然而信女與侯爺再世為夫妻,難得撥雲見霧,結發同心。求佛祖保佑侯爺諸事順遂無虞、平平安安度過此劫,信女願以後半生安寧來換”


    那廂,紅翡剛剛一腳跨進殿門,聽了“願以後半生安寧來換”之語,不禁眉心一跳,忙出聲打斷,“小姐,佛祖麵前,斷斷不可胡言亂語小姐且放寬心,這伽藍寺最為靈驗,想必佛祖也會為小姐的一片赤誠之心打動,保佑侯爺平安無事的”


    說罷,紅翡便去扶顧熙言起身。


    顧熙言望著上首肅穆的佛麵,抿了抿紅唇,呐呐道,“想來佛祖聽了我的苦求,應當是會靈驗的吧。”


    靛玉見顧熙言神色惶然,知道她憂心姑爺,心中不禁心疼自家小姐萬分,笑著開口轉了話頭,“婢子剛去問過了,那小沙彌說法覺主持正在講習經文,不便打擾,等主持講完經自然會來大殿這邊兒叫咱們。”


    顧熙言點了點頭,說了聲“知道了”,便扶著丫鬟的手往殿門外走去。


    主仆三人剛剛邁出大雄寶殿的殿門,那廂便有一小沙彌緩緩行來,見了三人,雙手合十道,“法覺主持已在禪房等候,請女施主隨小僧前來。”


    顧熙言也雙手合十,迴了一禮,“勞煩小師傅了。”


    伴著耳畔的朗朗疏鍾,兩人一前一後行出殿前院落,穿過一道朱漆木門,繞過半山的參天古樹,又穿過一道半月門,複行數十步,行至一條窄窄的小道上。


    小道兩旁樹木蔥蘢,竹林掩映,偶有清脆鳥啼聲傳來。


    此處偏僻幽靜,顧熙言見四下連個僧人也沒有,不禁心中起疑,“小師傅,這條路和我上次去禪房的路,好像不大一樣吧”


    那小沙彌一路上麵如止水,一言不發,聞言笑了笑道,“女施主有所不知,伽藍寺占山而建,光是會稥客的禪房便有四十八所,故而這通往禪房之路,自然是有所不同的。”


    顧熙言聽了這話,心裏的狐疑消下去了一半,笑了笑道,“小師傅說的是。”


    兩人說話的功夫,又轉過一道海棠門、一叢文殊蘭,來到一所廂房之前。


    小沙彌立於門前,衝顧熙言雙手合十道,“女施主,主持已經在裏頭等候了。”


    顧熙言亦迴了一禮,方輕輕推開禪房的木門,舉步走入屋內。


    禪房內的擺置頗為古樸簡約,三間稍間並不設隔牆,而是以竹編的席子做簾子隔開。


    正堂裏空無一人,嵌玉麵的圓桌上擺著一尊博山爐,裏頭焚著一爐檀香,正往外散著嫋嫋青煙。


    左側稍間裏,一位白衣之人端坐在茶台之前,正理茶品茗,看上去頗為陶然。


    “法覺主持久等了。”顧熙言不疑有他,蓮步輕移,上前挑了竹簾一看,不料正對上一張清風霽月的臉。


    那人生的目如朗星,如芷似蘭,也正迴望著她,眼神兒竟是一避也不避。


    乃是韓國公府的世子,韓燁。


    顧熙言迴過神兒來,當即一驚,“韓世子怎會在此地”


    電光火石之間,有什麽東西從腦海中一閃而過方才,那小沙彌的灰色僧袍之下隱隱約約露出一雙鞋子來,當時顧熙言略略看了眼,也並無深想,此時仔細想來,才恍然發覺原來那小沙彌腳上穿的並不是尋常僧鞋,而是一雙嶄新而不沾纖塵的緞鞋


    身處伽藍寺中,不穿僧鞋已是犯了規誡,再加上昨日天下微雨,梵淨山上泥濘未幹,僧人們整日在珈藍寺中來來迴迴,在梵淨山上上上下下,試問,有誰的鞋子會如此嶄新、不染纖塵


    顧熙言強忍著後背蔓延上的冷意,笑著側身行了一禮,“想必是那小沙彌帶錯了路,妾身本是來見法覺主持的,不料竟是陰差陽錯叨擾到了世子爺還望世子爺勿怪,妾身這便告退。”


    美人兒說完這番話,便匆匆轉身,幾欲逃離此地,不料,就在她轉身的一瞬間,“砰”地一聲,禪房的木門竟是從外麵被人緊緊合上了。


    韓燁兀自飲茶,對這一切恍若未聞,嗅著茉莉香片的淡淡清甜,竟是微不可察地輕笑了一聲。


    顧熙言平複了下心情,方轉身看向一襲白衣的男人,聲音裏帶了幾分驚懼,“世子這是何意”


    隻見韓燁緩緩放下手中杯盞,唇邊噙了一抹笑意,看向滿臉慌亂卻在強裝鎮定的女人,“就是明麵兒上的意思。”


    顧熙言攥了攥雙手,冷著臉道,“韓世子,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又何必叫人誆騙我到此地”


    韓燁聞言,起身朝她緩緩行來,“你我確實無冤也無仇,不過卻是有一段未盡的前世姻緣。”


    “你竟是一點也不記得了,熙兒。”


    白衣男人風姿如朗月,麵上笑意不變,口中說出的話卻如雷聲落地,重似千鈞。


    顧熙言聽了“前世姻緣”幾字,當即大驚,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正欲開口說些什麽,不料一陣頭暈目眩襲來,吞噬了所有神誌,顧熙言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禁廷。


    入夜,掌燈時分,禁廷各宮門皆已落鎖,東西六宮隱隱有太監打更的梆子聲傳來,那聲音尖利又綿長,徘徊在禁廷上空。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紫宸殿。


    尹貴妃一襲月白色宮裝,端坐於銅鏡之前,以手輕蘸了些唇脂,塗於紅唇之上。


    瑞安公公上前道,“娘娘,都安排妥當了。”


    尹貴妃神色不變,淡淡開口,“皇上到了用藥的時辰了,還不把湯藥呈上來”


    殿外的小祥子聞聲,忙不迭地捧著朱漆木盤進了殿門,躬身道,“迴娘娘的話兒,這會子宮門落鎖,師傅禦前大太監德海忙著收各宮各門的鑰匙,特意囑咐了奴才提醒娘娘一聲,這湯藥得趁熱喝了才好。”


    尹貴妃親自接過那碗湯藥,擺了擺手道,“都退下去吧。”


    明黃的龍榻之上,尹貴妃輕輕倚靠在床榻一邊兒,望著床榻上陷入沉睡的帝王靜靜看了半晌。


    她丹唇微啟,飲下了一口湯藥,複又俯了身子,將鮮妍欲滴的兩片紅唇覆在那蒼白無血色的唇瓣上,把口中之藥緩緩喂入龍口之中。


    一碗湯藥喂盡,丹唇上的口脂已經掉了大半,成安帝仍是沉睡如初,那蒼白的雙唇之上卻染上了一層奇異的丹紅。


    尹貴妃自袖中拿出一方手帕,輕輕拭去那抹丹紅,她緩緩綻出一個笑來,笑著笑著,施了粉黛的麵容上卻有淚水急急地淌下來。


    殿門“嘎吱”一聲打開,腳步紛紛而來。


    太後快步行到榻前,撲在明黃色的龍被之上,道,“快宣太醫進殿”


    尹貴妃見狀,拭了拭眼淚,神色淒淒然道,“皇上今日自從晌午用了膳睡下去,到現在都未曾醒過。臣妾看著不對,便叫人去請了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和諸位姐姐前來。”


    一旁的皇後居高臨下,冷冷看了尹貴妃一眼,道,“貴妃日日在禦前侍奉湯藥,若是皇上病情有什麽大礙,隻怕貴妃也難辭其咎。”


    尹貴妃苦笑道,“臣妾如今身似浮萍,皇上的福祉便是臣妾最大的福祉,臣妾又怎會做傻事呢”


    一旁的賢妃、德妃、淑妃見兩人這番唇槍舌劍、綿裏藏針,隻麵麵相覷,肅手立於病榻一旁,並不過多言語。


    皇後聽了這話,臉色有些難看,當即斥道,“這裏有本宮和太後守著,想來貴妃在禦前伺候一天了,不如先行迴宮休息吧。”


    尹貴妃盈盈一拜,“是,臣妾這便告退。”


    紫宸殿外。


    尹貴妃將手中帕子遞與瑞安公公,望向一旁的禁衛軍首領,淡淡道,“今晚,若無殿下親諭,這紫宸殿中之人隻許進,不許出,一個都不許放出來”


    夜色如墨,涼風漸起。


    有馬蹄聲陣陣,漸行漸近,揚蹄高嘶於宮門之前。


    守門的禁軍聞聲,取了鑰匙開門探問,不料宮門一開,兩名禁軍話未出口,望著宮門外一片烏壓壓的鐵騎甲兵,竟是被這如虎的氣勢駭的噤了聲,當場愣在了原地。


    宮門之外,有火把點點,火焰在黑夜裏蔓延如流光,叫人一眼望不到頭。


    “見過四殿下”一名禁軍拱了手,壯著膽子衝馬上之人高聲詢問,“如今宮門已落鎖,不知殿下帶著人馬前來,意欲何為”


    隻見四皇子一身甲胄,麵容肅然,聞言不禁冷笑,“本宮來做什麽罷,既是到了這禁廷宮門外,便也不怕告訴你”


    隻見四皇子李壁猛地伸手拔了腰間寶劍,直指在那名禁軍喉間,利劍抵著他的下巴,冷冷道,“爾等前來逼宮。”


    劍起劍落,一道血色噴濺於高空,複撒落於青石板甬道上。


    夜色淒淒,萬籟俱寂。一行鐵騎無聲無息地湧入禁廷。


    暴雨前的時刻,總是分外寧靜無波瀾。今夜,仿佛和平日的夜晚也並沒有什麽兩樣。


    作者有話要說官宣男二,韓世子


    2韓燁是重生之人,評論區好像有猜對的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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