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婉寧心裏頭酸澀無比,臉上仍做出一臉親熱的模樣道,“前兩次妹妹登門,聽下頭小丫頭說姐姐身子不太爽利。妹妹聽了,心中惦念著姐姐的身體,一連幾日茶飯不思,想著明日便要打道迴青州老家,特意來侯府探望姐姐,順便和姐姐辭行。”


    顧熙言聽了,隻端起茶盞道,“不過是有些勞心勞神,已無大礙了。”


    曹婉寧見顧熙言不接自己的話茬兒,當即張著嘴巴愣在那兒了莫非,自己進侯府做貴妾的事,真的沒找落了


    可是這種事情,她怎麽能巴巴兒地自己張口問顧熙言呢那不是明擺著上趕著做妾嗎


    顧熙言看著曹婉寧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故意裝作不明白,問道“妹妹可還有什麽話要說”


    不等曹婉寧開口,顧熙言笑了笑,“我竟是忘了這樁事兒了”


    說罷,便叫靛玉捧上一個紅漆木盒子來,遞給曹婉寧,“既然妹妹特來辭行,也不好叫妹妹空著手迴去,這鐲子便送給妹妹做踐行了。”


    曹婉寧打開紅漆木盒子,隻見裏頭靜靜躺著一個白玉鐲子。鐲子的水頭、成色皆是一般貨色,和顧熙言手上戴的藍田暖玉的鐲子不知道差了幾百、幾千倍


    竟是把她當做叫花子打發不成


    曹婉寧一口銀牙近乎咬碎,也顧不得害臊了,心下一橫,笑著看向顧熙言道,“謝過姐姐,這鐲子妹妹真是喜歡的緊”


    “隻是妹妹今日來,除了和姐姐辭行,還為著上次姐姐說的那件事。”曹婉寧嬌羞笑道,“姐姐上迴說要問問侯爺的意思,不知侯爺”


    顧熙言聞言,端著茶盞輕啜一口,神色淡淡“此事妹妹以後不必再提了”


    此話一出,曹婉寧一張柔婉的臉上當即褪去了血色。她攥緊了手中絲帕,笑的比哭還難看,顫聲道“姐姐這不是上迴說好的事麽我與姐姐情同姐妹,姐姐何出此言”


    顧熙言見狀,欲言又止,一臉不忍的偏過頭去。


    曹婉寧忙抓著顧熙言的手,眼眶盈滿清淚,“姐姐,其中定有隱情,妹妹愚鈍,還望姐姐指點妹妹一二”


    顧熙言沉吟了片刻,才一臉惋惜的扭頭看著曹婉寧,“不瞞妹妹,那日我和侯爺說了此事,侯爺對妹妹讚不絕口,恨不得第二天便把妹妹迎進府中”


    曹婉寧聞言,當即死死握著著顧熙言的手,哽咽道,“那又為何”


    顧熙言歎了口氣“平陽侯府這樣天潢貴胄的門戶,就算是往府裏納貴妾,自然也要選世家清白的。故而,需徹查妹妹家裏三代往上的戶籍生平妹妹也別怨我打探妹妹的家事。萬萬沒想到,這一查,竟是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


    說到這兒,顧熙言露出一臉兩難的表情,“罷罷罷,這叫我如何開口與妹妹講呢”


    聽到“家事”二字,曹婉寧心中更加撲朔迷離,見顧熙言說到關鍵處又躲躲閃閃,不禁心急如焚,“姐姐莫要介懷,妹妹拿姐姐當做嫡親的姐姐,今日姐姐盡管敞開了說”


    顧熙言聽了這話,才一臉迫不得已道,“既然如此,姐姐便多有得罪了。今日咱們姐妹二人說過的事兒,妹妹聽過,便忘了吧,切不可深究”


    說罷,顧熙言立刻屏退左右,隻留下紅翡、靛玉二人在側伺候。又輕啟朱唇,將那被刻意隱瞞的陳年舊事娓娓道來當年曹婉寧之父曹用及如何得了張氏一族青睞、如何隱瞞已有發妻嫡子的事實重娶嫡妻、又是如何將發妻嫡子安置於青州偏僻莊子裏貼心照料


    曹婉寧每聽一句,神色驚懼一分,直到聽完顧熙言的話,再也繃不住周身儀態,當即尖叫了一聲,便從八仙椅上跌落了下去。


    靛玉忙上前攙扶起一臉恍惚的曹婉寧,又遞上帕子叫她擦淚。


    顧熙言頗為心痛道,“這些都是妹妹的家事,剪不斷理還亂。既然被曹大人刻意隱瞞起來,想必是不堪迴首的,妹妹今天在這兒聽過便忘了罷。貴妾的事兒,隻當姐姐我從沒有提過便是。”


    曹婉寧頭痛欲裂,聽聞此言,又從心底漫上一股冷意。


    父親、父親竟然另有發妻嫡子那她和母親算什麽她本就出身小門小戶,若是連嫡女的身份都保不住,豈不是連嫁給普通官宦人家做正妻都難,還談何嫁入侯府做貴妾


    曹婉寧當即明白了顧熙言對自己態度大變的原因。


    此女不愧機警過人,心中彎彎繞繞轉的飛快,立刻想到,若是此時她曹婉寧張口承認了這家中醜事,豈不是在顧熙言麵前坐實了自己嫡出的身份存疑


    曹婉寧做夢都想嫁到平陽侯府中。這些日子她早就想清楚了,隻要能常伴蕭讓身邊,哪怕是貴妾也無妨以顧熙言輕信他人的癡傻模樣,隻要她曹婉寧進了侯府,早晚叫顧熙言失寵


    出身士族又如何高門嫡女又如何她曹婉寧定會叫她苟延殘喘於自己腳下


    可關鍵是,她要先拿到進入侯府的資格。


    曹婉寧趁著擦淚的功夫,心中一陣縝密的盤算,此刻抬眼看顧熙言,滿臉悲戚道,“原來是這事。我也不瞞姐姐,妹妹在家時,也曾聽聞此家中醜事,但其中具體情狀,並非姐姐所說的那樣家父當年清貧入仕,不料發妻卻與人私通,生下一子。家父尊儒道,重德行,當即和那婦人和離,之後才得了祖父賞識,娶了家母。家父心懷仁義,仍將發妻和那賊人之子養在鄉下莊子裏,悉心照料。”


    “先前姐姐待我如嫡親妹妹,故而妹妹一心想進侯府學那娥皇女英,終身報答姐姐,侍奉侯爺。不料姐姐卻姐姐定是怕妹妹不是嫡女出身,汙了這侯府門楣”


    看著曹婉寧聲淚俱下,顧熙言臉色有些僵硬,朱唇顫了顫,沒有說話。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奸惡歹毒的女子


    上一世,曹氏便是如此巧言令色,舌燦白蓮,一次又一次的騙去了蕭讓的信任。


    偏偏那時的顧熙言是個耿直不會變通的既不會做表麵功夫,又不會背地裏使陰招,自然被曹氏踩在腳下死死的


    上一世,她和史敬原的事兒被抖出來,蕭讓把她禁足在柴房裏。那時曹氏剛剛嫁入侯府,還一臉親熱的叫她姐姐。


    那日,曹氏突然差人送了飯菜來柴房探望顧熙言,拉著她的手滿麵真切的訴說同情,又親熱的和她一起在柴房中用飯。


    誰知曹氏出了柴房,便下身見紅,倒地不起。她自稱懷胎已有一個月,又在蕭讓麵前哭訴,說是顧熙言毒殺了她腹中的孩兒。


    那是顧熙言第一次見識到曹婉寧的陰毒,可惜當時她已經引狼入室,無力迴天。


    她記得清清楚楚,那日,蕭讓坐於高堂之上,曹婉寧哭得梨花帶雨,一臉柔弱的扒著男人的衣袍一角,聲淚俱下地哭訴著。


    男人眉間隱隱有不耐,叫下人拉開了曹婉寧,起身走到顧熙言身邊,捏著她的下巴道,“下毒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顧熙言被迫仰起頭,下巴幾乎要被捏碎,看著蕭讓冷峻的麵容,嘲諷一笑,“我說不是,難道侯爺便信了嗎”


    她是那樣倔強,一絲一毫都不肯低頭。


    結果呢男人大怒,砸碎了一地的瓷瓶,拂袖而去,下令將她禁足於柴房,不準任何人探望。


    種種不堪迴首,皆成了過往雲煙。


    思緒被拉迴眼前,顧熙言已經淚盈於睫。她拿帕子掖了掖眼角的淚水,伸手握住曹婉寧的雙手,改換話鋒道,


    “是姐姐疏忽大意了下頭辦事的人太不得力,竟出了這麽大的烏龍,險些叫侯爺痛失良妾我定要好好罰他們才是”


    “姐姐我相看過的名門貴女裏頭,就數妹妹最貼心可人、溫婉柔美。既然此事是個誤會,便情妹妹放心,這侯府裏頭,良妾之位就等著妹妹了”


    曹婉寧聽了這話,心裏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方才她一時情急,信口便扯了一個幌子。於是隻好一臉嬌羞道“妹妹怎敢怪罪姐姐隻是還要等妹妹迴家後,和父親母親商議了此事”


    顧熙言笑著拍了拍曹婉寧的手,“這是自然,咱們平陽侯府就算娶貴妾,也是要風風光光大辦,該有的流程是一樣不少的,不比那些士族家的嫡妻差等妹妹和令尊令慈說好了,我即刻叫媒人去青州提親”


    曹婉寧又滿麵嬌羞的應了幾句,顧熙言方才叫人送曹婉寧出府。


    等那抹鵝黃色的身影從平陽侯府的朱紅漆金的獸頭大門裏頭出來,貼身的婆子上前扶曹婉寧上馬車,不料她腳下一軟,整個人如同被勾了魂一般,往一旁栽去。


    “姑娘,姑娘這是怎麽的了”


    曹婉寧勉強扶著婆子的手爬上了馬車,麵上透著不正常的蒼白,聲線顫抖道,“快快迴去跟姨母請辭咱們立刻啟程迴青州”


    花廳裏,顧熙言麵無表情的端坐著,不知過了多久,輕啟朱唇道,“備筆墨紙硯,我要給李媽媽寫信一封。”


    紅翡道,“小姐,李媽媽前些天被您差出去巡莊子了現在人在青州,是否需要快馬加鞭送到”


    顧熙言點點頭,“快馬加鞭。”


    那天顧熙言看莊子分布地圖,恍然發現,青州地界上,平陽侯府名下的一處莊子竟然比鄰那曹用及發妻嫡子藏身的莊子、


    上一世,靛玉因偷聽曹氏秘密而死,如果顧熙言沒記錯的話,當時曹氏對那發妻嫡子起了殺心。


    這一世,顧熙言不忍心看那無辜的發妻嫡子遭曹婉寧暗算,故而索性一石二鳥,叫李媽媽帶著一行護院先行青州巡莊。


    人馬先行,就等著曹婉寧入甕了。


    靛玉略一思索,笑著拍手,“小姐高明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李媽媽便是咱們的糧草,在青州候著那披著羊皮的曹姑娘呢”


    紅翡也恍然大悟,顧不得嗬斥靛玉當著小姐的麵兒要注意言行,立刻吩咐下去找送信的心腹之人。


    顧熙言微微一笑,扶著靛玉的手從八仙椅上起身。不料經過桌子的時候,顧熙言的廣袖一揮,竟是碰掉了曹婉寧用過的茶盞。


    水花並著碎瓷片四濺開來,靛玉忙道,“小姐當心,這碎瓷片落了一地,最容易紮傷人了”


    顧熙言頗無所謂地笑了笑,“既然如此,便快快叫灑掃的丫頭過來徹底打掃幹淨,才好永除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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