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大紅紗帳之內,床上的嬌軀扭動,明豔的小臉上愁雲遍布,額頭上出了一層冷汗。


    “別這麽對我蕭讓”顧熙言猛地驚醒,她擁著被子半坐在床上,方知剛才不過是黃粱一夢。


    顧熙言大口的喘著氣,微微上挑的美目裏滿是驚慌失措和茫然無助。


    她做噩夢了


    夢裏是上一世大婚的第二天,蕭讓走了之後,她把喜房中的東西砸了一地,怒氣衝衝的搬去了鎖春居,整個侯府後宅都知道新主母新婚之夜都沒能留住夫君。


    隔天三朝迴門,蕭讓派了人送她一個人迴去,可她自視清高,不願意在男人麵前服軟,竟然連娘家也沒迴。更是因為此事,她無數次被京中貴婦暗地裏恥笑不知禮數。


    後來,她驕縱無度,蕭讓對她漸漸也失了耐心,看都不願意多看一眼。


    夢境中蕭讓冰冷又嫌惡的眼神在腦海中盤桓不去,顧熙言起了一身冷汗,她猛地撩開紅色床幔,顫聲道,“來人,洗漱吧。”


    朱金木雕的轎子從平陽侯府出發,轎子前後皆跟著高頭駿馬,美婢小廝,路上行人紛紛駐足觀看,交頭接耳的議論“不知是哪家高門女眷出行,才有如此大的排場。”


    一行隊伍緩緩行過朱雀大街,約莫行了半柱香的功夫,緩緩停在顧府前。


    今天是顧熙言三朝迴門的日子,兩隻石獅子坐鎮的顧府府邸前,一家人早早在大門口等候顧熙言。


    紅翡撩開簾子,將顧熙言從轎子中攙扶出來。


    那廂,顧父顧母,顧熙言的祖母顧江氏,以及府中一幹下人紛紛跪拜見禮“恭迎平陽侯夫人”


    顧熙言見狀,鼻頭一酸,忙上前扶起至親,眼眶紅紅道,“父親,母親,祖母,這是做什麽,隻怕要折煞女兒了”


    顧熙言嫁入侯府,便是正兒八經的平陽侯夫人,況且蕭讓是當今皇太後的外孫子,是實打實的皇親國戚了。此後顧家人見到顧熙言,都是要行禮的。


    顧母拉著女兒的手,打量著顧熙言的神色。隻見顧熙言一張小臉上麵色紅潤,膚色白皙,眉眼之間別有一番風情一看便是經過人事的樣子。


    顧母麵色欣慰,這才放下心來,眼眶一紅,就要掉下淚來。


    看著母女祖孫三人噓寒問暖,顧萬潛也頗為感慨,含笑道,“外麵風大,母親,熙兒,咱們進屋說話。”


    顧熙言的長兄顧昭文今日當值,待眾人在花廳裏喝上了熱茶,顧昭文才匆忙趕迴府中。


    “熙兒,在平陽侯府裏一切還習慣”顧昭文換了一身蒼藍色雲紋織錦常服,挑開花廳的簾子,開口便問顧熙言在平陽侯府過得好不好。


    顧熙言看著自家哥哥清雋的麵容,心中一暖,“哥哥,熙兒很好。”


    顧昭文點點頭,心中一塊石頭算是落了地。


    顧熙言看看自家爹爹,又看了看兄長,一捏帕子,鼓起勇氣開口道,“父親,昨日夫君奉命秉公出行,故今日熙兒隻能”


    顧萬潛淡淡打斷,“無妨。平陽侯皇命在身,自然以公事為重。你要多多體諒他才是。”


    顧熙言啞然。


    顧昭文笑道,“熙兒有所不知,那日金殿上散朝,為了這事兒,侯爺特意在父親麵前說明了一番呢”


    顧熙言聞言,一臉深表懷疑的看著自家爹爹。


    顧父顧萬潛師從翰林掌院學士王敬孚,是不折不扣的“王黨”。蕭讓一向愛惜羽毛,在黨爭拉攏麵前潔身自好,如今,竟然為了“不能陪自己迴門兒”的事情特意去找顧萬潛解釋而且還是在金殿之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兒


    平陽侯府天潢貴胄,顧氏一族不過是普通的世家大族。幾十年來,顧氏一族和平陽侯府並無交集。


    兩人的婚事是皇上突然賜婚,顧府上下隻求平陽侯待顧熙言好就不錯了,並不指望能就此抱上平陽侯的大腿,一步登天。


    那日金鑾殿上,百官散朝,顧萬潛冷不丁被蕭讓叫住,當即愣住了。


    顧萬潛望著麵前一臉和氣,侃侃而談的俊朗侯爺,腦海裏一片空白。


    “如此,本候便告辭了,嶽丈好走。”


    顧萬潛咽了咽口水,雖然沒聽清蕭讓說的什麽,還是深深躬身迴了個禮,應了聲“是”。


    看著蕭讓大闊步離去的背影,顧萬潛的腦海裏才慢慢浮現方才他說的話


    “皇命在身,不能陪夫人三朝迴門,還望嶽丈見諒。來日必攜夫人親自登門拜訪。”


    迴想起那日文武百官傻了眼的表情,顧萬潛輕咳一聲,淡淡道,“不錯,侯爺思慮周全,已經和我說過這件事了。侯爺打點好了一切,此事萬萬不會傳出去被人嚼舌根。咱們顧家不是什麽迂腐人家,熙兒不必擔心。”


    “是爹爹。”


    顧熙言心情複雜萬分的端著茶盞,輕抿了一口茶水。茶盞中泡的是金山時雨,曼妙茶香氤氳在口腔之中,滋味特別。


    按照老祖宗的規矩,“六歲不同席,七歲不同堂。”有些話題,女兒家不好意思當著家中男性的麵兒討論。因此,顧熙言在花廳聽了父親的教誨,便帶著丫鬟婆子去找顧母說體己話了。


    剛走進顧府正房的臥房裏,顧熙言便聽到王媽媽正義憤填膺的和顧母林氏告狀。


    “一直折騰到了醜事,直要了三次水才作罷姑娘不過十來歲,身子骨都嬌弱的很,怎麽經得起這番折騰竟是如此無度”


    “第二日,姑娘身上沒一處好的,把從府裏帶的藥脂全用上了,將養了兩天,這才下去了些痕跡”


    顧熙言當即紅了臉,進了裏屋,顧母示意她上前坐到自己身邊,王媽媽、薛媽媽見狀,頗有眼色的行禮退下了。


    顧熙言今日梳了高髻,黑發如雲,巍峨高聳,上插一支三層點翠蓮花碧璽金釵,並幾朵紅玉珠花。耳垂上戴著一對金鑲紅玉耳環,腰間係著一圈東珠多寶瓔珞,一枚珊瑚鑲珠翠魚佩。


    三朝迴門,光是從新娘子的裝扮上,就能看出夫君是否寵愛新嫁娘。顧母林氏看著女兒一身奢華明豔的裝扮和白裏透紅的氣色,滿意的點了點頭。


    “熙兒,侯爺久居高位,公務繁忙,如今皇命在身,還不忘把管家之權交付給你,又放低身段,去和你父親特意說明不能陪你迴門兒可見他心裏是及其疼你的。”


    方才在花廳裏,顧熙言腦海裏已經亂成一團,此刻聽見顧母的話,低著頭絞著手指不說話。


    顧母又道,“如魚飲水,冷暖自知,你幼時我未教你讀女訓、女則,便是想讓你明白,女子出嫁,凡事自己開心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什麽“賢良淑德”,都是那些迂腐文人用來騙女人的鬼話。”


    “我看那平陽侯也過了胡鬧的年紀,想必不是個荒淫無度的,他如今對你這番,你可想過為何”


    顧熙言一張小臉紅成了蝦子,輕聲道,“是是他疼愛我”


    “這便對了。”顧母道,“閨房之中,夫君喜愛你,才願意親近你,切不可把這心意當做糟踐。”


    顧熙言聞言一愣,竟是呆了。


    這些日子,顧熙言不是沒想過蕭讓所作所為背後的深意。答案唿之欲出,她隻是不願意承認蕭讓怎麽會喜愛她呢這絕不可能


    顧林氏看著女兒茫然的模樣,歎口氣道,“夫妻恩愛是苦心經營出來的,平陽侯威名赫赫,是個鐵腕手段的人,你對著這樣的夫君,便要化作繞指柔。凡事和他軟聲軟語的說,且不可不可一味逞強。”


    “聽王媽媽說,平陽侯府中有兩個侍妾,等你夫君迴來,探探口風,若是平陽侯不在意,隨意打發了便是。你夫君心思深沉,你在侯府也隻好走一步看一步。”


    顧林氏不提這一茬,顧熙言都要忘到腦後了。平陽侯府中沒有小妾,隻有兩個侍妾,據說是前些年蕭讓行軍帶兵迴京時帶迴侯府的。一來二去,那兩位美人便被安置在了平陽侯府的解秋園裏。


    說是侍妾算是抬舉了,因為蕭讓對這兩位美人壓根分不清姓甚名誰,也不曾在解秋園歇過一晚,更別提抬名分了。


    上一世,蕭讓府中好像也有這麽兩個美人。隻不過當時顧熙言隻顧著和蕭讓稚氣,也不屑於放低身段搭理她們。


    顧熙言一張小臉已經紅到了耳後,根望著母親保養得宜的臉龐,不想讓顧林氏擔心,隻好輕啟朱唇應了一聲,“謹遵母親教誨。”


    待母女二人從閨房中出來,已經接近午時。一家人歡歡喜喜用了午飯,顧老太太身邊的媽媽便來請了。


    顧老太太住在鶴壽堂,平日裏吃飯皆有鶴壽堂的小廚房單獨做些清淡養生的菜色來。不過,顧老夫人更多的是不願摻和顧父顧母兩口子的事兒,用她的話來說,便是,“你父親母親成婚二十餘載,府中未有一妾一侍,難得恩愛如初。我這老婆子整日在他倆跟前惹眼,何苦來哉”


    顧老太太和顧熙言有些“隔代親”,當日送顧熙言出嫁更是掉了不少眼淚,如今三日未見,想單獨和孫女兒說說話,也是人之常情。


    顧熙言得了顧父、顧母的首肯,便行禮告退,隨著婆子丫鬟穿過九曲迴廊,往鶴壽堂的方向走去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閨中媚(重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六喜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六喜桃並收藏閨中媚(重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