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你現在能確定自己握著的是誰的手嗎？”
“………………”
小湊嘉禾的問話沒有得到任何迴應，隻是握著她的那隻手在瞬間僵了下。
她知道的，他聽懂了自己話裏的意思。
小湊嘉禾離開了黃瀨涼太的懷抱，往後退了一步拉開距離。她反拉起他的手舉到兩人之間，揚起嘴角笑得苦澀：“黃瀨涼太，你現在握著的是小湊嘉禾，不是百瀨南朝……隻有這件事我希望你一定要弄清楚。”
“……”
她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大腦變得無比清晰。
“我隻是個普通的女孩子，雖然我也知道自己神經大條，但不是什麽都可以傻笑著當做沒有發生過的。”小湊嘉禾遠比自己以為的要平靜，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伴隨廊道之外的滴水聲響起，“如果在你心裏，我不能成為最重要的，那我想有些事情大概連開始的必要都沒有。”
是的，這就是她的答案。
她睜開眼，將目光投向了兩人交握的手上，然後一點一點掙脫開來，將手背到了自己身後……
黃瀨涼太抓空的手微顫了下，他掩下眸子，不想讓自己快要溢出的情緒被發現。其實，對於這樣的迴答他心底早有了預料，隻是親耳聽到又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早在那個時候他喊出百瀨南朝名字的時候，他就已經失去了資格。隻是如果不在這個時候說出口，有些事會成為一輩子的遺憾。
“小嘉禾，我不想解釋什麽……你應該知道我跟小南朝從小就認識。雖然個中原因有些複雜，在你聽來或許都是無法成立的可笑理由，但保護小南朝已經變成了我的習慣，這與個人的意誌無關，隻是出自本能地這麽做。”
黃瀨涼太笑得很勉強，他抬起自己的手靜靜地看著，張開又收攏，收攏又張開，耳邊似乎又聽到了那年夏天囂雜的蟬鳴聲。
幼時的追逐玩鬧、學校旁的小河、玩笑後的意外落水、掙紮哭泣的女孩和……什麽都做不了的自己。
“如果那個時候沒有路過的老師趕來”——這幾乎成了黃瀨涼太整個童年的噩夢。
事後，他說了無數遍對不起，甚至做好了不被原諒的打算。可他沒想到，他所有的不安與愧疚等到的會是醒來的百瀨南朝對他下次再一起玩的邀請。
沒有被責怪，也沒有被討厭。
最後，黃瀨涼太反而比意外溺水的百瀨南朝哭得更大聲。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黃瀨涼太做了決定——無論如何，他一定會保護百瀨南朝。
他以為這無關愛情，隻是——
“對於小南朝，現在的我似乎還沒有辦法幹脆地放手。”
啊，一如所料……
小湊嘉禾得到了她一直想要確認的答案，對她而言已經足夠了。聽起來這就是個青梅竹馬在曆經了各種事件後最終確認想要珍惜的對象是彼此一樣，自己大概隻是充當了這個故事的催化劑。
“所以你就可以忽視我的感受了嗎？”
“不是的，小嘉禾……”
“算了，就這樣吧。”小湊嘉禾這麽說著，她抬起頭睜大眼睛想要把某種液體逼迴去，覺得今晚的對話差不多也可以結束了，“再說什麽都沒有意義了，現在的事實就是你我之間橫著百瀨南朝。你說你沒有辦法放手，那我也沒有辦法接受。”
“……”
“比起你，我更愛我自己。”
沒有等黃瀨涼太應聲，小湊嘉禾再次轉身準備離開，她是覺得自己快要繃不住了，但她並不想在這種時候掉眼淚，簡直傻得不行。
“你我之間……真的隻有小南朝嗎？”
兩步之後，黃瀨涼太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隻是這奇怪的發問方式讓她停下了腳步。
“我知道昨晚你沒有赴約，是跟灰崎祥吾在一起。”
“……”
聽到這話，她整個人都僵住了，連心髒都產生了墜落感，嘭得一下砸到了地上。
原來自己昨晚遮掩了半天的事早就被人知道了，更難以置信的是他說出這話的口吻……怎麽聽都像是在說她跟大魔王背著別人有一腿。
“……”
小湊嘉禾沒有迴頭，她在用盡全身力氣消化了這句話後狠狠地吸了下鼻子，再開口時已經忍不住帶上了濃重的哭腔，但言語中卻透著諷刺。
“黃瀨，雖然與預想的時機不大一樣，但關於這件事我還是希望你能知道。”她話語間停頓了片刻，繼而說道，“灰崎祥吾的母親現在……姓小湊。”
“……”
黃瀨涼太愣住了，她的話就像有人抬起手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臉上，讓他的大腦變得一片空白。
這一刻，他忽然相信了百瀨南朝從小對他的評價——黃瀨涼太有時候簡直蠢得無可救藥。
小湊嘉禾說完這話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黃瀨涼太的嘴巴張合了好多次，但最後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準確來說，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那隻抬起的手在空中停留了片刻，最終還是收了迴來。
是的……這一次，黃瀨涼太沒有再試圖去追迴小湊嘉禾。
他沉默地看著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
百瀨南朝一瘸一拐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待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黃瀨涼太。她不解地望著他跟小湊嘉禾越拉越長的距離，怎麽看都是不歡而散。她心焦地過去讓黃瀨涼太快去追，按照套路，這個時候就該不管不顧地先衝上去攔住人再說。
隻是現實不是電視劇也不是少女漫。
“沒用的。”黃瀨涼太神色黯淡地迴道。
百瀨南朝一頓：“……啊？”
黃瀨涼太看向前方的目光透著些許悲傷，他扯起嘴角露出個自嘲的笑容，怔怔地迴應百瀨南朝，又像在說給自己聽。
“已經來不及了。”
沒有再為百瀨南朝解釋太多，黃瀨涼太轉身後低下了頭，他看著自己那被路燈拉得老長的影子，顯得落寞又悲涼。
“小南朝，我可真是……糟糕透了。”
*
啊……感覺身體被掏空。
小湊嘉禾是真的累了。
光是爬到三樓就感覺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她像個傻子似的呆愣愣地坐在樓梯台階上，比起身體上的倦乏，心靈上的疲累更讓她喘不過來氣。
那種感覺就好像把胸膛裏的心髒拽了出來，用力撕扯成一片一片後再塞迴去。你知道心髒還在，卻已經不會跳動了。
好想……好想大哭一場。
隻是剛才眼淚憋得太狠，現在反倒怎麽都流不出來了。
她準備爬起來迴房，隻是口袋裏的手機屏幕一直亮個不停。她掃了眼，幾乎都是三森一夏跟桃井五月你來我往的聊天訊息跳出。
早在跟黃瀨涼太離開單獨談話之前，她就發訊息把情況告知了兩位好友。當然她沒有細講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們倆或許還以為這隻是場有驚無險的意外，原定的告白大行動仍會如期進行，此刻正在等著自己迴來分享過程。
……真是瞬間就沒了迴去的力氣。
她反手握著手機，不讓屏幕的光亮再刺痛自己的眼睛，而後幹脆把腦袋向後一仰，打算以這個姿勢讓大腦迴迴血。
“……好累啊。”
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樓梯轉角處的窗戶，雨後夾雜著濕氣和泥味的微風迎麵吹了過來，讓她混亂的思維終於有了些許平複。
等迴過神的時候，她都不知不覺快在樓梯上躺平了，凸起的階梯硌得她背疼，準備爬起來時窗外的光亮剛好打到她臉上，那是好不容易從烏雲裏掙脫而出的月光。
她表情呆滯地眨了眨眼：“啊，月亮都出來了。”
話音剛落，正前方忽然傳來了零碎的腳步聲。
她意識到有人來了，可剛撐著地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躺太久腰都僵住了，一下子起不起來，而腳步聲已經在她不遠處停下。
嘖，這被人看見在樓梯上打滾就有點尷尬了。
可越是這麽想，她要爬起來的動作就越是僵硬。雖然有些丟臉，但她隻好勉強抬起腦袋伸長胳膊打算求個救——
“麻煩……”
“媽呀！！！”
沒等她說完，前方忽然爆出驚人的尖叫聲嚇得小湊嘉禾腰背一直，邊上手機的屏幕又剛好亮了，她看清了跟前是兩個沒見過的男生，此刻正朝她麵露駭色。
……難道是自己的姿勢太不雅把人嚇到了？
想到這兒，小湊嘉禾隻好勉強揚起嘴角，露出個盡可能友善的笑容，她想要好好解釋一番：“兩位，其實我……”
“鬼、鬼啊！！”
“伽椰子說人話了！！”
然後轉身就是一陣不要命地撒腿狂奔。
好不容易拗直了背脊的小湊嘉禾看著眼前空蕩蕩的走道抽動了下嘴角，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誰規定躺樓梯上的就隻能是女鬼了。
“嘖……年輕人真不淡定。”
事實上，這也不能怪那兩個純屬路過的吃瓜群眾。
要知道，在這種深山老林的臨時住所，學生集體過夜的必備項目就是怪談。今天又剛好是個陰沉的雨天，他們前腳剛被個故事嚇得抖擻半天，後腳好不容易組個隊相約出來上廁所，結果就看到個渾身濕漉漉的長發女人橫在樓梯上，還發出陣陣幽光照亮辨不清五官的臉，這換誰都得嚇尿啊。
他們一路奪命狂奔，展現了這輩子最快的速度，眼看一個拐彎就要到自己房間的走道了，沒想轉角遇到愛，砰一下就撞到了個什麽。
他們可不敢睜眼看，尖叫一聲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鬼啊！！”
正在進行最後巡房工作的赤葦京治可不喜歡“鬼”這種莫須有的稱唿，尤其是還伴隨兩個快把他鼓膜震到穿孔的尖叫。
他蹙起眉頭，聲線平穩：“你們在做什麽？”
確定自己聽到的是人聲後，那兩個男生才小心翼翼地睜開眼，在看到赤葦京治的臉後同時鬆一口氣。
“嚇死我了。”
“……我還以為那女鬼追上來了。”
赤葦京治非常有效地捕捉到了關鍵字：“女鬼？”
“對！對！就在三樓東西棟走廊盡頭的樓梯那裏！”
兩個男聲異口同聲，動作還特別劃一地唰地指向剛才跑來的方向。
“……”
於是故事的發展變得玄乎了起來，勇者赤葦京治在巡房的過程中得到了關鍵字並開啟了新任務。
事實上，他心裏清楚得很，此行的目的十有八、九是去逮住那個大半夜不睡覺還在外麵遊蕩嚇人的所謂“女鬼”。
他很快走到了目擊者所說的樓梯處，拿手電來迴照了幾迴後在拐角的地方掃到了個矮小的黑影。
“誰在那裏？……出來。”
他把手電的光束對準了照過去，對方被忽然的亮光晃到眼睛叫了一聲。
這熟悉的聲音讓他動作一頓，愣了數秒後，他帶著“應該不會吧”的僥幸心理試探著往前走了一步：“喂，你……”
對方聽到了動靜，一邊抬頭，一邊使勁揉著自己被照得難受的眼睛。而也就是在她抬頭的瞬間，赤葦京治的唿吸一下就滯住了，他麵無表情地將原定向前的步伐立刻改變方向，往後就是一個大退步。
因為眼前的這張臉實在是太嚇人了，都讓他有那麽一瞬想要相信剛才那兩個男生的話，這分明就是咒怨又拍續集了。
黑暗中，一張毫無血色的臉，淩亂的劉海下隻能看清一對碩大的眼睛，和那極不自然的黑眼圈，像融化了似的正往下淌黑水。
雖然他很快收住了表情，但一瞬間腦袋裏也是怪談亂飛。
可就在他思考要不要手電筒朝那不知道是哪路妖怪的黑影砸過去的時候，對方先開口說話了——
“……赤葦你幹嘛？要亮瞎我嗎？！”
“…………小湊？”
“你覺得呢？！”
“……”
於是勇者赤葦京治成功找到了女鬼並完成任務。
同時他也在慶幸，剛才自己沒有真的把手電筒砸過去，不然以他的準頭，那保不準就得是起命案。
嘖，真是蒼天大地。
“………………”
小湊嘉禾的問話沒有得到任何迴應，隻是握著她的那隻手在瞬間僵了下。
她知道的，他聽懂了自己話裏的意思。
小湊嘉禾離開了黃瀨涼太的懷抱，往後退了一步拉開距離。她反拉起他的手舉到兩人之間，揚起嘴角笑得苦澀：“黃瀨涼太，你現在握著的是小湊嘉禾，不是百瀨南朝……隻有這件事我希望你一定要弄清楚。”
“……”
她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大腦變得無比清晰。
“我隻是個普通的女孩子，雖然我也知道自己神經大條，但不是什麽都可以傻笑著當做沒有發生過的。”小湊嘉禾遠比自己以為的要平靜，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伴隨廊道之外的滴水聲響起，“如果在你心裏，我不能成為最重要的，那我想有些事情大概連開始的必要都沒有。”
是的，這就是她的答案。
她睜開眼，將目光投向了兩人交握的手上，然後一點一點掙脫開來，將手背到了自己身後……
黃瀨涼太抓空的手微顫了下，他掩下眸子，不想讓自己快要溢出的情緒被發現。其實，對於這樣的迴答他心底早有了預料，隻是親耳聽到又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早在那個時候他喊出百瀨南朝名字的時候，他就已經失去了資格。隻是如果不在這個時候說出口，有些事會成為一輩子的遺憾。
“小嘉禾，我不想解釋什麽……你應該知道我跟小南朝從小就認識。雖然個中原因有些複雜，在你聽來或許都是無法成立的可笑理由，但保護小南朝已經變成了我的習慣，這與個人的意誌無關，隻是出自本能地這麽做。”
黃瀨涼太笑得很勉強，他抬起自己的手靜靜地看著，張開又收攏，收攏又張開，耳邊似乎又聽到了那年夏天囂雜的蟬鳴聲。
幼時的追逐玩鬧、學校旁的小河、玩笑後的意外落水、掙紮哭泣的女孩和……什麽都做不了的自己。
“如果那個時候沒有路過的老師趕來”——這幾乎成了黃瀨涼太整個童年的噩夢。
事後，他說了無數遍對不起，甚至做好了不被原諒的打算。可他沒想到，他所有的不安與愧疚等到的會是醒來的百瀨南朝對他下次再一起玩的邀請。
沒有被責怪，也沒有被討厭。
最後，黃瀨涼太反而比意外溺水的百瀨南朝哭得更大聲。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黃瀨涼太做了決定——無論如何，他一定會保護百瀨南朝。
他以為這無關愛情，隻是——
“對於小南朝，現在的我似乎還沒有辦法幹脆地放手。”
啊，一如所料……
小湊嘉禾得到了她一直想要確認的答案，對她而言已經足夠了。聽起來這就是個青梅竹馬在曆經了各種事件後最終確認想要珍惜的對象是彼此一樣，自己大概隻是充當了這個故事的催化劑。
“所以你就可以忽視我的感受了嗎？”
“不是的，小嘉禾……”
“算了，就這樣吧。”小湊嘉禾這麽說著，她抬起頭睜大眼睛想要把某種液體逼迴去，覺得今晚的對話差不多也可以結束了，“再說什麽都沒有意義了，現在的事實就是你我之間橫著百瀨南朝。你說你沒有辦法放手，那我也沒有辦法接受。”
“……”
“比起你，我更愛我自己。”
沒有等黃瀨涼太應聲，小湊嘉禾再次轉身準備離開，她是覺得自己快要繃不住了，但她並不想在這種時候掉眼淚，簡直傻得不行。
“你我之間……真的隻有小南朝嗎？”
兩步之後，黃瀨涼太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隻是這奇怪的發問方式讓她停下了腳步。
“我知道昨晚你沒有赴約，是跟灰崎祥吾在一起。”
“……”
聽到這話，她整個人都僵住了，連心髒都產生了墜落感，嘭得一下砸到了地上。
原來自己昨晚遮掩了半天的事早就被人知道了，更難以置信的是他說出這話的口吻……怎麽聽都像是在說她跟大魔王背著別人有一腿。
“……”
小湊嘉禾沒有迴頭，她在用盡全身力氣消化了這句話後狠狠地吸了下鼻子，再開口時已經忍不住帶上了濃重的哭腔，但言語中卻透著諷刺。
“黃瀨，雖然與預想的時機不大一樣，但關於這件事我還是希望你能知道。”她話語間停頓了片刻，繼而說道，“灰崎祥吾的母親現在……姓小湊。”
“……”
黃瀨涼太愣住了，她的話就像有人抬起手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臉上，讓他的大腦變得一片空白。
這一刻，他忽然相信了百瀨南朝從小對他的評價——黃瀨涼太有時候簡直蠢得無可救藥。
小湊嘉禾說完這話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黃瀨涼太的嘴巴張合了好多次，但最後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準確來說，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那隻抬起的手在空中停留了片刻，最終還是收了迴來。
是的……這一次，黃瀨涼太沒有再試圖去追迴小湊嘉禾。
他沉默地看著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
百瀨南朝一瘸一拐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待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黃瀨涼太。她不解地望著他跟小湊嘉禾越拉越長的距離，怎麽看都是不歡而散。她心焦地過去讓黃瀨涼太快去追，按照套路，這個時候就該不管不顧地先衝上去攔住人再說。
隻是現實不是電視劇也不是少女漫。
“沒用的。”黃瀨涼太神色黯淡地迴道。
百瀨南朝一頓：“……啊？”
黃瀨涼太看向前方的目光透著些許悲傷，他扯起嘴角露出個自嘲的笑容，怔怔地迴應百瀨南朝，又像在說給自己聽。
“已經來不及了。”
沒有再為百瀨南朝解釋太多，黃瀨涼太轉身後低下了頭，他看著自己那被路燈拉得老長的影子，顯得落寞又悲涼。
“小南朝，我可真是……糟糕透了。”
*
啊……感覺身體被掏空。
小湊嘉禾是真的累了。
光是爬到三樓就感覺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她像個傻子似的呆愣愣地坐在樓梯台階上，比起身體上的倦乏，心靈上的疲累更讓她喘不過來氣。
那種感覺就好像把胸膛裏的心髒拽了出來，用力撕扯成一片一片後再塞迴去。你知道心髒還在，卻已經不會跳動了。
好想……好想大哭一場。
隻是剛才眼淚憋得太狠，現在反倒怎麽都流不出來了。
她準備爬起來迴房，隻是口袋裏的手機屏幕一直亮個不停。她掃了眼，幾乎都是三森一夏跟桃井五月你來我往的聊天訊息跳出。
早在跟黃瀨涼太離開單獨談話之前，她就發訊息把情況告知了兩位好友。當然她沒有細講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們倆或許還以為這隻是場有驚無險的意外，原定的告白大行動仍會如期進行，此刻正在等著自己迴來分享過程。
……真是瞬間就沒了迴去的力氣。
她反手握著手機，不讓屏幕的光亮再刺痛自己的眼睛，而後幹脆把腦袋向後一仰，打算以這個姿勢讓大腦迴迴血。
“……好累啊。”
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樓梯轉角處的窗戶，雨後夾雜著濕氣和泥味的微風迎麵吹了過來，讓她混亂的思維終於有了些許平複。
等迴過神的時候，她都不知不覺快在樓梯上躺平了，凸起的階梯硌得她背疼，準備爬起來時窗外的光亮剛好打到她臉上，那是好不容易從烏雲裏掙脫而出的月光。
她表情呆滯地眨了眨眼：“啊，月亮都出來了。”
話音剛落，正前方忽然傳來了零碎的腳步聲。
她意識到有人來了，可剛撐著地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躺太久腰都僵住了，一下子起不起來，而腳步聲已經在她不遠處停下。
嘖，這被人看見在樓梯上打滾就有點尷尬了。
可越是這麽想，她要爬起來的動作就越是僵硬。雖然有些丟臉，但她隻好勉強抬起腦袋伸長胳膊打算求個救——
“麻煩……”
“媽呀！！！”
沒等她說完，前方忽然爆出驚人的尖叫聲嚇得小湊嘉禾腰背一直，邊上手機的屏幕又剛好亮了，她看清了跟前是兩個沒見過的男生，此刻正朝她麵露駭色。
……難道是自己的姿勢太不雅把人嚇到了？
想到這兒，小湊嘉禾隻好勉強揚起嘴角，露出個盡可能友善的笑容，她想要好好解釋一番：“兩位，其實我……”
“鬼、鬼啊！！”
“伽椰子說人話了！！”
然後轉身就是一陣不要命地撒腿狂奔。
好不容易拗直了背脊的小湊嘉禾看著眼前空蕩蕩的走道抽動了下嘴角，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誰規定躺樓梯上的就隻能是女鬼了。
“嘖……年輕人真不淡定。”
事實上，這也不能怪那兩個純屬路過的吃瓜群眾。
要知道，在這種深山老林的臨時住所，學生集體過夜的必備項目就是怪談。今天又剛好是個陰沉的雨天，他們前腳剛被個故事嚇得抖擻半天，後腳好不容易組個隊相約出來上廁所，結果就看到個渾身濕漉漉的長發女人橫在樓梯上，還發出陣陣幽光照亮辨不清五官的臉，這換誰都得嚇尿啊。
他們一路奪命狂奔，展現了這輩子最快的速度，眼看一個拐彎就要到自己房間的走道了，沒想轉角遇到愛，砰一下就撞到了個什麽。
他們可不敢睜眼看，尖叫一聲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鬼啊！！”
正在進行最後巡房工作的赤葦京治可不喜歡“鬼”這種莫須有的稱唿，尤其是還伴隨兩個快把他鼓膜震到穿孔的尖叫。
他蹙起眉頭，聲線平穩：“你們在做什麽？”
確定自己聽到的是人聲後，那兩個男生才小心翼翼地睜開眼，在看到赤葦京治的臉後同時鬆一口氣。
“嚇死我了。”
“……我還以為那女鬼追上來了。”
赤葦京治非常有效地捕捉到了關鍵字：“女鬼？”
“對！對！就在三樓東西棟走廊盡頭的樓梯那裏！”
兩個男聲異口同聲，動作還特別劃一地唰地指向剛才跑來的方向。
“……”
於是故事的發展變得玄乎了起來，勇者赤葦京治在巡房的過程中得到了關鍵字並開啟了新任務。
事實上，他心裏清楚得很，此行的目的十有八、九是去逮住那個大半夜不睡覺還在外麵遊蕩嚇人的所謂“女鬼”。
他很快走到了目擊者所說的樓梯處，拿手電來迴照了幾迴後在拐角的地方掃到了個矮小的黑影。
“誰在那裏？……出來。”
他把手電的光束對準了照過去，對方被忽然的亮光晃到眼睛叫了一聲。
這熟悉的聲音讓他動作一頓，愣了數秒後，他帶著“應該不會吧”的僥幸心理試探著往前走了一步：“喂，你……”
對方聽到了動靜，一邊抬頭，一邊使勁揉著自己被照得難受的眼睛。而也就是在她抬頭的瞬間，赤葦京治的唿吸一下就滯住了，他麵無表情地將原定向前的步伐立刻改變方向，往後就是一個大退步。
因為眼前的這張臉實在是太嚇人了，都讓他有那麽一瞬想要相信剛才那兩個男生的話，這分明就是咒怨又拍續集了。
黑暗中，一張毫無血色的臉，淩亂的劉海下隻能看清一對碩大的眼睛，和那極不自然的黑眼圈，像融化了似的正往下淌黑水。
雖然他很快收住了表情，但一瞬間腦袋裏也是怪談亂飛。
可就在他思考要不要手電筒朝那不知道是哪路妖怪的黑影砸過去的時候，對方先開口說話了——
“……赤葦你幹嘛？要亮瞎我嗎？！”
“…………小湊？”
“你覺得呢？！”
“……”
於是勇者赤葦京治成功找到了女鬼並完成任務。
同時他也在慶幸，剛才自己沒有真的把手電筒砸過去，不然以他的準頭，那保不準就得是起命案。
嘖，真是蒼天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