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時節,京城的氣候乍暖還寒,在鳳儀宮當完了差,穿著一身薄薄的春裝的元春拖著疲累的身體迴到住處。


    被送進宮來,她原來在家裏的大丫鬟抱琴正站在門口伸著頭向外望,看到她的身影,忙拿著棉襖跑了過來,一麵將衣服遞給元春,一麵道:“姑娘,快穿上棉襖暖和暖和。今年春天倒春寒,這天冷得很,偏宮裏規矩嚴苛,到什麽日子就必須換什麽衣服。那些娘娘們倒是迫不及待的換下了臃腫的冬裝,倒不嫌冷。”


    元春忙不迭的道:“慎言!”下意識的左右看了看,見四周無人聽見抱琴的話,這才鬆了一口氣。


    若說元春有多擔心抱琴到不至於,隻是抱琴原來是她的丫頭,她若是出事,說不定會牽連到自己,因此她忍不住訓斥了一句:“抱琴,你進宮的日子也不短了,怎麽說話還這麽沒遮沒攔的?”


    話說出口之後,元春心中又湧起一股後悔來。如今她在宮裏,哪怕頂著個女史的名頭,其實依然是宮女,哪怕她已經努力學了,但是終究不是從小伺候人長大的,很多事都照著其他人差一截。


    而且因為她的出身和其他宮女的不同,在她進宮之後,很是被排擠,原本經過她的努力,關係有所緩和,但是因為她的升職,變得更僵了起來。沒辦法,誰讓她的升職並不是因為表現出色,而是因為家裏幫著活動的呢,所以除了一些別有用心,她和同事的關係很一般。


    最重要的是,經過一段宮廷生活的磨礪,讓她變得很難相信他人,因此,她覺得很孤獨。正在這時,抱琴被送了進來。丫鬟出身的抱琴進宮之後,幫了她很多忙,而且她也終於有了一個能稍微說點心裏話的人。兩人在宮裏雖然不能說是相依為命吧,但也是抱團取暖。


    雖然抱琴曾經是她身邊大丫頭,而且她的家人還在府裏當差,但抱琴進宮之後,按照宮裏的規矩,其實兩人地位相當,都是宮女。隻不過她頂著女史的名頭,品級比抱琴高一點罷了。


    抱琴也知道這一點,雖然在她身邊依然以奴婢的身份,按照姑娘的身份待她,但是她也不敢像在府裏那樣待抱琴太過隨意,責罵隨心,免得抱琴心中記恨,若是她不顧及留在府裏的家人,再轉投他人,豈不糟糕?


    因此元春放緩了語氣道:“在這宮裏當差,最要緊的就是管好嘴巴。要知道,禍從口出這句話在宮裏從來都不是虛言。


    你被家裏送進宮,沒有像其它宮女一樣,經過宮規的教導,但是你來到的第一天,我就帶你去看過因為言語不當而觸怒了宮妃,被懲罰的宮女。你怎麽就沒能吸取教訓呢?若是出了事,我隻是一個小小的女史,屆時可沒法救你。”


    抱琴想到那天元春帶她看到的嘴巴都被抽爛的宮女的慘狀,嚇得渾身打一個哆嗦,忙道:“姑娘,我知道錯了。我原本想著眼下隻有我們兩個人,私下裏說說無妨,卻忘了這宮裏,哪怕一塊石頭,一株花,一棵草,都是長著耳朵的。我下次絕不會再犯。”


    元春滿意的點了點頭,拉了拉身上的棉襖,一麵快步往屋裏走,一麵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的說:“下次你若是再沒個顧忌,我就把你的嘴巴給縫起來,讓你再也無法說話。”


    聞言抱琴嚇得下意識的捂住了嘴,使勁的搖著頭,一雙大眼睛驚恐的看著她,雖然沒說話,但是眼裏卻透著“不敢了,絕對不敢了”這樣的信息。


    看著抱琴鮮活的模樣,元春忍不住笑了起來。自從進了宮,她看到的宮女,幾乎都是拿著尺子比著規矩來的人,好聽點的是老成,不好聽的則是暮氣沉沉的,像抱琴這樣,還將一定的本性外露的幾乎不可見。看到這樣的抱琴,元春才覺得自己是活著的,是一個尚未出嫁,年紀也尚在花嫁之年的閨中少女。


    “姑娘穿著春裝當差,而且又正好站在風口上,我向廚房要了點熱水,一會兒姑娘泡泡腳,不好讓身子暖過來,免得受寒生病。”


    哪怕元春是個女官,生病了,不要說請太醫,連讓跟隨太醫學習的醫士診治的資格都沒有。除了依靠自身的抵抗力硬挺之外,頂多從太醫院當差的小太監手裏買點藥。至於對不對症,管不管用,隻能靠運氣了。


    元春歎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廚房裏這裏並不近,你拎著一大壺水過來,也不嫌累。那一一會兒你也泡泡腳吧,去去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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