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卿心裏堵得難受,顫聲道:“那我們給不給啊?”


    君琰玖緊緊抿著薄唇,狹長的鳳眸垂斂下來,似乎在沉思。


    他現在不是在考慮給不給的問題,而是薑殊拿到了石髓,對這兩個世界會產生怎樣的影響。


    如若,隻是讓他一個人迴去,他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裏,他願意讓卿卿給,就怕事情不是這麽簡單。


    須臾,他緩緩開口:


    “薑殊在另一個世界裏,現在正身處監牢之中。即便是給了,以他所犯的罪過,可能一生囚禁在監牢之中,那和魏瑾瑜也不會有什麽交集,他迴到那裏,意義不大。”


    “對哦!”


    君琰玖蹙起了眉:“況且,依千悅大師最後留下的信息,那個世界暫時是停滯的,假如薑殊打破石髓迴去,不知會對那個世界造成什麽影響。”


    這點也是最讓陸卿恐慌的,因為未知而恐慌。


    她看了眼懷裏剛剛安睡的小薑荷,問:“那瑾瑜死了,南國那邊現在的局勢怎樣?”


    君琰玖淡聲道:“她在朝中的心腹擁護魏沚上位,三歲半多一點的魏沚,是如今的南皇。她不是吃素的,凡事都想好了退路和最壞的結果。”


    陸卿暗暗心驚。


    “如今是對於魏荊最好的機會,他不會趁機裹亂嗎?”


    君琰玖笑著搖頭:“你想多了,之前魏瑾瑜放心讓魏荊當替身替代自己,就有完完全全壓製住他的辦法——


    隻怕,他在迴到南國的那一刻,就已變成了閹人。”


    陸卿:!!!


    一時,她竟不知該心疼誰。


    “可即便如此,阿沚還是危險的,不知多少人盯著他現在的位置,薑殊心心念念要去見瑾瑜,就沒有考慮過阿沚嗎?”


    君琰玖闔目。


    世事無常,安得雙全?


    若他是薑殊,也不見得會比他理智幾分。


    -


    陸卿在暫時照料這個孩子,因為薑殊連自己都照料不好。


    她答應過瑾瑜的,要照顧好這個孩子的。


    奶娘剛喂過奶,把她放在阿瓔以前用過的小搖籃裏,小薑荷的皮膚粉粉的,閉著眼睛睡覺,看上去很乖很乖。


    兩個小崽子好奇的扒拉在搖籃邊上,圍在旁邊看,君寶也站起來,把兩個爪子撘在上麵湊熱鬧。


    “娘親,這個是誰呀?”阿瓔好奇的問。


    “這個是妹妹。”


    “妹妹?”阿瓔酷似君琰玖的那雙漂亮的鳳眸立刻就睜圓了:“這是娘親背著我們又生的一個妹妹嗎?”


    陸卿哭笑不得:“這是薑殊叔叔的孩子,是薑讓的妹妹。”


    “哦……”小阿瓔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像是鬆了口氣。


    阿霽睜著一雙濕漉漉的鹿眸滿是期待的問:“那薑讓還迴來嗎?”


    “薑讓不迴來了。”


    那雙鹿眸可見的變得一黯:“那薑讓為什麽不迴來啊?”


    陸卿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你還記得薑讓?”


    “記得呀。”阿霽扁起了小嘴巴,“他說明年夏天還來找我玩的,騙子!”


    陸卿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兒子,湊上前去親了親他的小臉:“你好好拍你父皇的馬屁,哄得他開心了,這不就讓娘親帶你去見薑讓啦?”


    她從前就是這樣哄他的,因為她也想去南國見瑾瑜,忽然間意識到瑾瑜已經不在了,鼻子猛地一酸,她就把臉別過去了。


    薑殊暈倒後暫時被安頓在宮裏,太醫診斷為風寒,外加憂思過重,醒來之後,整整三天,他不吃,不喝,也不睡。


    陸卿和著君琰玖前去探望,推門就聞到滿屋子的酒氣。


    地上都是滾落的酒瓶,也不知他喝了多少,手上還拿著一個,正仰著脖子不要命的往嗓子眼裏灌,臉色慘白,發絲淩亂。


    “薑殊,振作!”


    陸卿一把奪下酒壺,


    “你知道瑾瑜生下薑荷的目的是什麽嗎?她說,她怕你一個人在薑國太孤寂,想再生個孩子陪你,還希望是個姑娘,可以疼你照顧你!


    你現在這個樣子,她在天上看見了,要有多心疼!”


    薑殊啞著嗓子哭泣:“可是她不在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有什麽意思啊?啊?”


    “你還有阿沚,還有薑荷……”陸卿咬咬唇,不讓眼淚掉下來,“你還有,我們!”


    “噗通!”薑殊一下又跪在她麵前了,陸卿都沒看清他是怎麽躥下來的,就看他低低伏在地上,哽咽著說:


    “哥!嫂子!求你,求你們,把石髓給我吧!給我吧!”


    昨晚上還沒有注意,今日一看,薑殊的頭發竟已變得花白。


    他才二十多歲啊!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


    陸卿根本就不忍心多看,隻覺得眼眸再次一酸,就轉身出去了。


    君琰玖在她之後走了出來,緩緩的唿出了一口氣。


    院中,一株臘梅花開得正豔,覆著白雪,卻如鮮血一樣的紅,紅得刺目。


    陸卿用力抹了抹眼睛。


    從身後遞來一方紫色的手帕。


    她接過,吸了吸鼻子說:“我沒哭。”


    君琰玖把她拉過來,摁進了懷裏,無奈的說:


    “我知道,卿卿隻是被冷風吹痛了眼睛。”


    他的眼圈也紅得厲害,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


    陸卿在他懷裏狠狠吸了一口氣,除了聞到他衣襟上的香料氣息,吸到的那一口空氣是熱乎乎的,是他身上的溫度。


    君琰玖這人啊,心軟的比誰都厲害。


    “要不……”


    陸卿抬起頭開口,忽然再次感受到那突如其來的暈眩,緊跟著腳下的地都猛地一晃,詫異扭頭,發現不是錯覺,枝頭上的雪都落了。


    千悅大師說過,那個世界,在她離開之時,出了小小的意外,


    原本,要等到登基儀式圓滿完成時,才算完全修改玖玖的命格,但是,在她即將完成之時,有人打破了石髓,強行把她送了迴來。


    也就是說,那個世界,玖玖的命格星並未完全迴歸帝星軌道。肉眼看,兩世帝星重合,但還是存在極其微小的差別,伴隨著星軌繼續運行,這個差別會越來越大……


    如果讓薑殊迴去,是否就能讓那個世界重新運轉,讓帝星真正迴歸呢?


    “要不……我們就把石髓給他吧。”她開口。


    那雙漂亮的鳳眸漆黑,深邃,一眼不眨的望著她。


    “你決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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