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正逢一個假日。宋歆本打算在家陪陪母親,未到正午時,門卻被人敲響。發現是郭妙來了。


    阿薑見到是她,便知道她已經不生宋歆的氣了,心中一塊石頭也落了地。


    郭妙一進來,就問語帶不滿地問宋歆道:“喂,我們說好了,我來教你射箭,我看今天就不錯,走吧?”


    宋歆看了眼阿姊,見她微微點頭,便說道:“那,好吧...”


    他跟著郭妙來到距離許都十多裏外的一座牧場。一問之下才知道這是郭家的牧場,專門為軍隊飼養馬匹。這牧場場有一處木欄圍著的騎射場地,專門供郭氏子弟鍛煉騎射、劍術。


    郭妙帶著宋歆往射箭場地走,還沒進去就聽見裏麵傳出一陣鼓聲,還有年輕人的歡唿聲。原來還有幾個郭家的年輕後生正在練習射箭。郭妙遠遠聽見動靜,臉色頓時有點不自然起來,口中還不經意地說了一句:“他們怎麽在這裏?”


    宋歆問道:“他們是誰?”


    “他們是我三叔和四叔的孩子。平日裏驕縱,眼高於頂,一會如果他們對你言語不敬,你不要和他們衝突,交給我處理。”


    宋歆點點頭,看來這大家族之內,子侄關係也並不那麽和諧友愛。


    牧場裏的少年看見郭妙遠遠騎馬過來,紛紛停下手中的事情,走了過來,堵住了郭妙和宋歆的去路。


    一個青年麵帶傲色問道:“這不是郭妙姐嗎?怎麽今天有空來這裏?”


    郭妙似乎不是很喜歡他,輕笑一聲說道:“郭桓,你不在家讀書,怎麽也跑來這裏?我帶一個朋友來這裏練習射箭,你們快讓開。”


    幾名郭家子侄這才看向了宋歆,“姐,原來這是你的朋友?看他穿的這般普通,我們還以為是你的仆從哩,嘖嘖嘖。”


    郭妙白了他一眼,說道:“好了,問也問完了,讓開吧。”


    “妙姐,我們多久未見了,你不要著急走嘛,唉,這匹馬真不錯,你從哪裏得到的?”


    “這不關你的事。”郭妙沒好氣地說道。


    接著郭桓旁邊一個少年看見了宋歆的坐騎,突然說道:“哎,這不是追影嗎?!”


    郭桓一看,頓時臉色一變,“這是我郭家的追影,怎麽會在你這裏?”


    郭妙說道:“這是我給他的。”


    郭桓嘴角一抽,他想要這匹追影已經很久了,隻是因為他騎術不精,駕馭不了這匹烈馬。就一直沒敢開口索要。可沒想到自己喜歡的東西,被眼前這個小子給捷足先登了,這口氣他可忍不了。


    “妙姐,這可是屬於郭家的馬匹,你怎能說送人就送人的?”郭桓說道。


    “什麽家族的馬匹,這是奉忠族叔送給我的。”


    “族叔隻是讓你騎乘,並沒有讓你送人!小子,你還不給我滾下來!”郭桓臉色一沉,對著宋歆大喝道。


    郭妙冷笑一聲道:“這是族叔給我的,我想怎麽處置,和你無關!”


    可這話卻根本無法阻擋幾個少年,他們圍攏起來,擋住了宋歆的去路。但似乎又懼怕追影的暴脾氣,不敢太靠近。幾個郭家子侄看見這烈馬在宋歆胯下服服帖帖的樣子,心中又嫉妒的不得了,就像是小貓在撓心。


    宋歆笑著說道:“不是不想給你們,隻是怕你們駕馭不了。”


    “呸,你以為自己是什麽東西,憑什麽輕視我等!?”郭桓大聲反駁道。


    宋歆想故意逗逗他們,就說道:“好啊,你敢不敢和我打個賭?若你能讓它帶著你在這馬場跑一圈,我立即就給你。怎麽樣?”


    郭桓聽了神色一變,說道:“此話當真?”


    “郭姑娘,幫我們做個見證。若我輸了,馬匹歸還郭氏,我還奉送五十金。”


    郭妙看宋歆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對他點點頭說道:“好,但是你輸了馬,可別想再把我這匹也要迴去。”


    宋歆自信一笑,“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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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郭桓正是年少氣盛的時候,豈能輸了氣勢,一揚下巴說道:“好,若我輸了,馬匹就歸你,我還送你五十金。”


    宋歆跳下了馬,和他擊掌為誓。接著把馬鞭和韁繩一並遞給了郭桓。


    郭桓走到追影身側,馬匹見到他靠近,有些躁動,小跳著要和他拉開距離。郭妙嗤笑道:“喂,你上的去嗎?”


    郭桓麵子有點掛不住,臉一紅,瞪了她一眼,拿起馬鞭就抽了追影一鞭子,“畜生,我才是你的主子!躲什麽!?”


    追影被抽的嘶鳴起來,卻還是小跳側移躲避郭桓。氣的他又要用鞭子抽。可剛抬手,就被宋歆一下捏住了手腕,說道:“你到底上不上的去?把它打死了,這賭約還算不算數?”


    “打死了也和你無關,這是我郭家的馬!”郭桓執拗想要掙脫,卻發現宋歆的力氣很大,捏的他手腕生疼。


    宋歆淡淡一笑,鬆開他的手腕,然後走到追影身旁輕輕拍了拍,馬匹立即就被安撫了下來。隨即他語帶譏諷說道:“郭公子,快上去吧?要不要讓人給你搬一塊上馬石過來?”


    “呸,我才不害怕!”他大著膽子,走近了追影,這次馬匹很平靜,郭桓一陣竊喜,一個翻身騎了上去。


    剩下那幾個郭家少年紛紛鬆了口氣,緊張之後就是一陣得意。郭桓自然也得意非凡,他上一次騎追影,直接就被掀了下去,還差點摔斷了肋骨。


    接著郭桓深吸一口氣,輕輕一夾馬腹,追影便繞著馬場開始一路小跑起來。他得意扭頭,看了宋歆和郭妙一眼說道:“怎麽樣,看你們還有什麽話說?”


    郭妙臉色有點不好看,輕輕碰了一下宋歆,“你真不怕輸給他嗎?”


    宋歆笑道:“放心吧,他贏不了。那五十金是我的!”


    這話被身旁一個郭家少年聽見了,他輕哼一聲說道:“哼,郭桓堂哥怎會贏不了?少做夢了。”


    宋歆隻是一笑,看著逐漸遠去的郭桓。他似乎適應了追影,開始逐漸加速。發現追影依舊很平靜,郭桓就更加大膽了起來。他揚起馬鞭直接抽在追影身上。


    馬匹發出一聲長嘶,接著猛然加速,郭桓被嚇得大聲嚎叫起來。想要拉住韁繩,卻發現馬匹根本就不聽他的。


    “救我!啊!!這畜生,快停下!”


    郭桓被嚇得失了方寸,竟然用馬鞭去抽打追影,這一抽不要緊,馬跑得更快了。他的喊聲將牧場裏的人都吸引了過來。有的人看見烈馬上的郭桓,嚇得急忙跑過來想要攔阻。追影看見有人過來,竟然一躍衝出了馬場,猛烈跳動,想要把郭桓給甩下來。


    宋歆偏頭小聲笑道:“這才叫坐在快樂上。”


    “你說什麽?”郭妙聽見他的嘀咕,好奇問道。


    “沒什麽,我看他堅持不了啦。”宋歆話音剛落,就見追影長嘶一聲,前蹄高高抬起,郭桓失去平衡直接仰麵摔下,噗的一聲落在一團馬糞上,這麵子徹底折了。


    追影甩掉了郭桓,又跑迴到宋歆身邊,低著頭在他的手上蹭了蹭。


    郭妙看得呆了,“你怎麽做到的,讓它這麽聽話?”


    “你們在幹什麽,快扶公子起來!”牧場的人已經衝到了郭桓身邊,將他扶了起來。郭桓雖然沒受傷,但是一身的臭味,更是羞臊萬分。瞪著宋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你讓這畜生摔傷我堂哥!”郭家子弟也是萬分不服氣,指著宋歆罵著。


    “願賭服輸!我們走!”郭桓卻大聲喝住了他們。然後吩咐手下,取了五個金黃的銅塊扔在宋歆麵前。


    “今天本公子輸了,這是五十金。但今日的折辱,本公子定要找你算計!”郭桓依舊不服輸,嘴上還在強硬。


    宋歆拱拱手道:“好說,隨時恭候。”


    “走!”郭桓帶著滿肚子的憋屈,帶著人離去。


    郭妙看著他們背影,得意冷笑一聲“哼,終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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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你叔叔的兒子?”宋歆問道。


    “嗯,他們是三叔和四叔的孩子,平日裏總是針對我和大哥。想要把我們趕出去,這樣他們就可以侵占我那份田產。要不是伯父一直護著,我們兄妹怕是早就被他們欺負了。”


    宋歆點點頭,這話他在夏仁那裏也聽說過,不過這都是郭妙的家事,他也無法置喙太多。他們來到校場,這裏立著遠近不一許多個箭靶,還有不少仆從在一旁伺候著。


    “宋歆,你可知道這射箭也還分文武嗎?”


    宋歆搖搖頭,“不知道,能講講嗎?”


    “所謂文射,重在禮樂,是否能夠射中箭靶,倒是次要了。每次發箭時,要耳聽樂工的鼓音,姿態要優雅。”


    “哦,原來我剛到時看到郭桓他們伴隨鼓聲練習,也是在練習文射了?”


    郭妙點點頭,取來一柄弓持在手上,郭家的隨從上前遞上三隻羽箭。隨後他又迴到自己的位置,取過一隻小鼓放在腿上,接著開始有節奏地敲起來。


    隨著鼓點,郭妙提物當帶,將弓持在身前,挾出箭矢,對賓客作揖。接著鼓點節奏變得緩慢了些,隻見她上前一步,側身目視著箭靶。雙足微微站開,搭箭認弦。


    那鼓手盯著她的動作,鼓點又是一變,她跟著鼓點,左手扣住箭矢入筈(闊),審固,誌正,舉弓,引弓向前,靠位,接著右手一鬆,箭矢嗖的一聲飛出,正中靶心。


    宋歆看完了這一係列動作,不禁歎服。郭妙身著紅色束身的胡服,身姿曼妙,作極其優美舒展。射箭已經不是殺人的技巧,而是一項優美至極的禮儀活動。


    宋玉在山水靈澤裏,也不禁嘖嘖稱讚,“嗯,這姑娘的箭術真是不錯。”


    “怎麽樣?可有什麽心得?”郭妙看向宋歆問道。


    “我生平第一次見,沒想到姑娘射藝如此高明。那武射又是什麽?”


    郭妙輕輕一笑道:“所謂武射,就是要騎馬著鎧甲,開硬弓,射活雞活羊的。這才是上陣殺敵的將帥們要習練的。這軟弓,也就是射草垛,上了戰場,根本沒半點用處。”


    宋歆接過她遞來的弓,拉了一下,果然很輕鬆就拉開了。


    郭妙問道:“對了,你是不是馬上要陪曹公子去辟雍?”


    “正是。”


    郭妙輕笑一聲道:“到了那裏,遇到的都是士族的紈絝,他們身體瘦弱,根本就拉不開硬弓。不知丞相怎麽想的,非要把小公子也送去那裏,能學到什麽。”


    宋歆道:“丞相的想法,我們不好亂猜。不過,你剛才那些動作,總要有個講頭吧?”


    接著郭妙將方才的步驟一條一條說給了宋歆聽,接著她又講解了如何跟隨鼓點的竅門。宋歆作為修行者,本來就聰明,這些東西自然是一教就會了。


    接著他按照郭妙的指引,照做了一遍,最後也射中了靶心。


    “你之前真的沒有練習過?”郭妙看到他已經做得很好,不免驚奇。


    “我之前隻跟著魏子明大哥學過些基本要領,至於這些步驟,我卻是第一次聽。”


    郭妙說道:“你還真是聰明啊,難怪丞相選你做了衝公子的侍從。”


    宋歆被她這麽一誇,還有點不好意思了,說道:“這是你這個師傅教的好,哈哈。”


    郭妙也笑起來,“對了,你上戰場時,能開多少石的弓?”


    宋歆想了一下說道:“我不知道,隻是隨便抓來就用,反正我還沒碰到過拉不開的弓。”


    “嗬嗬嗬,小子,說話真夠狂的,還沒碰到你拉不開的弓?”


    聽到這話,宋歆和郭妙同時轉身,看見一個年紀大約在十九歲上下的青年,正一臉鄙夷地看著自己。他的身後,是去而複返的郭桓等人。


    郭妙看見這人,臉色一沉道:“郭沐,這是我的朋友,你少在這裏出言不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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