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宣布破產那天,項歡坐綠皮火車去找了許見東。


    她和許家二少,要趕緊把離婚手續辦了。


    到的時候是半夜,她在小旅館前台等著辦入住。


    嚼著口香糖一扭頭,看到兩男兩女喧嘩說笑著推門進來。


    倆男的都是板寸頭。


    其中一個左擁右抱沒閑著,另一個則單手插兜,隔了點距離隻笑不說話。


    項歡嚼的動作慢下來,耳朵裏嗡嗡的。


    這幾位也到了前台,項歡自覺地靠邊讓開,把頭低下。


    他們開好兩個房間準備上樓時,許見東也到了,進來就喊項歡名字。


    隻笑不說話那個板寸頭,突然朝項歡瞥過來一眼。


    項歡已經迎上許見東,假笑叫了句老公,嗔怪怎麽來的這麽慢。


    許家二少愣了下解釋時,那幾位的人影已經消失在小旅館樓梯上,項歡偷偷鬆了口氣。


    以前她過來這邊,都會跟許見東住這家,可今天非常不想住,最後去了許見東在林場的宿舍。


    到了地方,趁著許見東在廚房熱飯的工夫,項歡給一位朋友發了消息,問了點事。


    那邊很快迴複,說人是今天上午剛放出來的,他本想明天再告訴項歡。


    項歡迴了句謝謝,放下手機去洗手,準備吃飯。


    吃的是饅頭和大蔥炒雞蛋,許見東弄好就蹲去旁邊,整理一個大背包。


    項歡掰了半個饅頭,過來陪他一起蹲,問什麽時候上塔。


    許見東說要明早四點半。


    他把饅頭和白開水塞進背包裏,又隨口問,為啥今天不肯住那個小旅館了。


    項歡笑,迴答說今晚想幹點大事,那地方不合適。


    說完就行動起來。


    發覺他垂著眼沒什麽反應,就愈發使出各種招數……


    許見東終於伸手,把燈拉滅。


    項歡聽到昏暗中他脫鞋解皮帶的聲音,卻開始沒了興致。


    畢竟心裏壓了那麽多事。


    許見東也照舊不冷不熱,過程中還能問起,自己家裏這次是不是真的沒救了。


    聽到項歡說,許家這次恐怕真要徹底完犢子……他戛然而止。


    就跟過去那幾迴一樣。


    項歡提醒他,錯過這次,以後可就沒機會了。


    許見東把後背亮給她,啞著聲音問,這次過來身份證結婚證都帶了吧。


    項歡把手搭到他胳膊上,說該帶的都帶著呢。


    那明天下午,去鎮上把離婚手續辦了吧……許見東對她說了今晚最後一句話。


    第二天,鎮上不大不小下起雨。


    下午一點半,項歡和許見東走進姻緣鎮的民政所。


    各種手續走下來用了一個多小時,兩人三年多的婚姻關係,法律意義上正式結束。


    項歡接過屬於自己的小紅本,還有心情問許見東要不要一起吃個散夥飯,她聽說最後都有這程序。


    許見東沒意見,兩人去鎮子裏找地方。


    吃到一半時,許見東工作的林場來了電話,說是有火情讓他趕緊迴去。


    項歡也吃不下去了。


    她起身沿著鎮上唯一的商業街往前走,不知不覺到了一處二層小樓的廢墟前。


    小樓曾經被烈火焚燒過的痕跡,還依稀可見。


    沒想到這地方十年了還是老樣子,在熱鬧的商業街上分外格格不入。


    項歡臉色很難看,狠狠閉了下眼準備走開時,扭頭撞上街對麵的一道身影。


    板寸頭,單手插兜,嘴角似有若無帶著笑。


    是昨晚小旅館前台那個人。


    覺察到自己正被項歡盯著看,這人把看廢墟的視線轉移過來,筆直迎上。


    項歡眯了眯眼,麵前浮現出八年前的零碎畫麵。


    那會她剛上大一,暑假陰差陽錯找了份需要到監獄工廠對接的兼職,為期二十天。


    跟著獄警通過層層門禁,項歡平生第一次,近距離見到了穿囚服的。


    編號4021的男人。


    他那會一樣的板寸頭,兩隻手可不能隨便插兜,嘴角也不掛笑。


    但是看項歡的眼神,一模一樣。


    直白,炙熱,眸子裏隱著一團野火。


    項歡退出迴憶,深吸口氣,醞釀著主動走向街對麵。


    對麵的情況卻先有了變化。


    板寸頭身邊多了個紅唇黑長直的女人,沒骨頭似的貼著人。


    項歡的手機也響起來,她接聽,衝著電話那頭叫了一聲媽。


    通話裏聊的內容,幫她快速從眼前狀況抽離,心思都迴到原本的軌道上。


    也因此錯過了街對麵兩人的對話內容。


    女人問板寸頭,直勾勾盯著那女的,看上了?


    板寸頭目光追著項歡漸行漸遠的背影,從嗓子裏擠出幾個字。


    ——是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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