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沉說的很快,轉眼就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我終於等不住想給閆沉打電話時,他一推門走進我待的屋子裏,手上多了一副薄薄的白手套。


    我問他是不是能讓我去見骨骨了。


    閆沉低頭擺弄手上那副白手套,「是,馬上就能看見他,你往這邊看。」


    他拿下頜朝我左側努了下,我跟著看過去。


    左麵的牆壁一陣響動後,中間裂了一道縫,原來貼著淡黃色布紋壁紙的牆麵朝兩側分開,漸漸露出幾乎整麵牆的一大塊單透玻璃。


    就是那種審訊室裏用的透視玻璃,人站在一麵,能透過玻璃看到對麵的人和物。


    我現在站在玻璃前,能看到對麵房間裏,骨骨躺在病床上,正在和站在他身邊的一個人說著話,看起來還在笑。


    我這才明白,閆沉所謂讓我遠遠看一下孩子,竟然是這樣。


    我幾步走過去,手掌貼在玻璃窗上撐著,想盡量離那邊根本看不到我的孩子更近點,嘴裏也下意識叫了骨骨。


    小家夥自然聽不見我的聲音,還在和那個人說話,臉色看上去很不錯,眼睛也亮晶晶的有神。


    我看的目不轉睛,都沒覺察到閆沉也站了過來,他垂手也看著骨骨。


    「消毒要多做幾遍,別急著把東西給他。」


    這句話不是對我說的,可屋子裏隻有我跟閆沉,我轉頭看他,看見閆沉耳朵上掛著的藍牙耳機才明白,他是在通著電話呢。


    我對他說什麽不感興趣,看了眼就


    趕緊轉頭繼續看著骨骨,真是恨不得馬上就能衝到他病床邊上,跟他說話,摸他軟軟的黑頭發。


    病房的門開了,我看見閆沉那個男助理戴著口罩和手套,手上拿著一個相冊樣的東西,走到了骨骨床邊上,低下身子,在跟孩子說著什麽。


    我仔細去看,那個看來像是相冊的其實是個本子,就是從福利院拿出來的東西之一,那裏麵我沒記錯夾著骨骨喜歡收集起來的那些樹葉。


    忽然明白,閆沉剛才應該就是在跟他這個男助理講話,說要消毒的東西,就是那個夾著樹葉的本子吧。


    骨骨眨巴眼睛,聽得很認真,可眼神已經早就溜到了男助理手上拿著的那個本子上,滿眼期待。


    閆沉在我身邊,輕聲的笑起來。


    我猜他應該通過耳機能聽得見助理和骨骨說了什麽,可我卻隻能靠猜。


    「嗯?他問我了……我馬上過去。」閆沉語氣好溫柔。


    溫柔的讓我感覺自己聽力有了問題。


    小家夥正在和男助理說著什麽,然後像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點點頭,笑得眼睛彎彎。


    我也跟著他笑起來,手指按在玻璃上,沿著小家夥的輪廓撫摸起來。


    「你就在這看,不要出屋子,懂我的意思吧。」閆沉對我說完,走向門口。


    我都沒看他,也沒想什麽走出去到對麵屋子去看孩子,我還是知道閆沉的脾氣,知道自己這時候不能衝動。


    他能鬆口帶我來見孩子,就是好的開始


    。我要想遂了自己的心願,就得知道現在是該忍著的時候。


    沒多會兒,我就在骨骨的病房裏看到了閆沉。


    他也戴了口罩,我注意到骨骨一看見他,馬上就張大嘴巴喊了句什麽。閆沉腳下明顯加快速度走到了床邊,露出來的眼睛裏也全是笑意。


    他用手去揉骨骨的頭頂,動作很輕,眼神還在孩子全身打量了一番。


    我眼圈突然就紅了起來。


    骨骨跟閆沉說了什麽後,閆沉從助理手上接過那個夾著樹葉的本子,翻開一頁靠近骨骨,指著本子


    裏說著話。


    他一邊說一邊拿起來一片銀杏葉子在手上,骨骨很開心的一直在笑,小嘴巴動來動去的就沒合上過。


    原來他們是在說那片銀杏葉,我還記得葉子是那天閆沉在壹號院房子門口撿起來的,他說過是要給骨骨的。


    我忽然有點不敢看下去,怕自己控製不住情緒會衝動,轉身背對著玻璃垂下了頭。


    他厭惡我這個生了骨骨的人,卻對孩子很好,至少我感覺他對骨骨那種好,不是裝出來的。


    那就是一個疼愛孩子的父親,真情流露。


    ——


    暮色漸漸四合。


    六點的時候,那個男助理領著我去了像是餐廳的地方,告訴我吃了晚飯,他會帶我去見閆沉。


    我想了下問他,閆沉是和孩子在一起嗎,因為剛才我離開那間能看見骨骨的房間時,閆沉還在床邊陪著孩子。


    「應該是吧,吃好了就喊我,我坐那邊。」男助理


    話不多,說完該說的轉身就去了離我不算遠的另一個桌子,坐下後也開始吃飯。


    我沒什麽胃口,可還是強迫自己吃了不少,菜的口味也比較對口,我甚至吃著有些懷疑起來……味道很像閆沉當年的手藝。


    閆沉雖然很少進廚房,可他手藝很不錯,偶爾給我露一手,總能讓我吃的滿眼冒星星,纏著他問能不能每天都吃到他做的飯。


    「以後也許會吧,等我哪天不當刑警了,我就天天給你做。」當年的許諾還在,可是沒機會實現了。


    我放下筷子,看一眼男助理,他不知道什麽也吃好了,正背靠著椅子,低頭刷手機。


    很敏感的覺察到我在看他,男助理抬頭朝我看過來,人也跟著站起來,「項小姐,吃好了?」


    我說吃好了,男助理就客氣的過來,等著帶我去見閆沉。


    我以為就是在這座樓裏某一處見閆沉,可沒想到男助理一路帶著我出了樓門口,讓我上車。


    「去哪兒,不是在這裏?」我不舍的迴頭看著骨骨住的這座大樓,不想就這麽離開。


    走了,也許就再沒機會迴來。


    「這裏開車沒多遠就是湖邊,沉哥在那邊有房子,他在那兒等著呢。」男助理跟我解釋。


    開車走了沒幾分鍾,我就隱約看見了夜色下的一片湖麵。


    夜裏看大片的水麵,總讓我感覺有種說不清楚的莫名恐懼感,我是一點都不喜歡住在水邊上的。可我也記得,閆沉他很喜歡,


    他過去就跟我說過,以後要在海邊或者湖邊買座房子,天天睜開眼睛就能看見水麵。


    我記著當時我聽了,心裏有些小鬱悶,因為發覺我們的喜好不在一個點上了。我試探著問閆沉,那要是我跟他必須住在一起,我又不想住在水邊我害怕,他會遷就我嗎。


    他當時怎麽迴答我來著……竟然沒印象了。


    我有些悵然的跟著男助理,一路走進了眼前這座湖邊別墅裏。


    男助理隻把我帶到一樓大廳裏,他抬手給我指了樓梯的位置,「沉哥在二樓最裏麵的房間等你,從這裏上去一直走到底,就是了。」


    我上樓的時候,男助理就站在別墅門口,目送我。


    沒用多久我就站在了男助理跟我說的那個房間門外,整個別墅都靜的有些帶著詭異的氣氛,我猜想這麽大的房子裏,可能隻有我和男助理,還有沒見到的閆沉。


    我抬手敲門,門很快就打開,閆沉出現在門裏看著我,一副審視的眼神。


    「先不用進來了,陪我去湖邊走走。」閆沉側身從屋裏走出來,目光停在了我的腳上,我不知道他在看什麽,就跟著也低頭看。


    我沒看出自己什麽問題,卻聽見閆沉垂頭在說,「換雙鞋。」


    我還是沒明白,我今天穿著皮質的芭蕾鞋,不知道怎麽就礙了他的眼。


    「你跟我來。」閆沉自己走在前麵,領著我去了走廊另一側的某個房間,他推門進去,我也跟著。


    進屋才發


    覺,這房間原來是個麵積不小的衣帽間,可目光所及都是男士的衣服鞋子,沒看見有女人用的東西。


    閆沉往裏麵走,很快手上拎了一雙鞋又走迴到我麵前,把鞋往我手上一遞,「換這個穿。」


    是一雙很新的白色球鞋,牌子是一個奢侈品大牌,我以前有過這牌子的鞋,還是閆沉買給我的。


    他向來對我不慣著,唯獨那雙鞋。


    見我發愣,閆沉臉色有些沉了下去,把鞋子吧嗒就扔在了我腳邊,「快點換。」


    他自己轉頭站到掛著一整排襯衫和外套的衣櫥前,頭慢慢轉著看,應該是要換衣服。


    我今天格外不想跟他別著勁做事,大概是他真的讓我看見了骨骨,我心裏沒那麽焦躁,也就很快俯下身把鞋子換了。


    尺碼完全正好。


    轉頭去看閆沉,我沒注意他什麽時候已經把上衣脫了,眼前正裸著上身背對著我,抬手取了一件黑襯衣下來,往身上穿著。


    他轉身衝著我係扣子,修長的手指動作不快,看得我都有些著急,很想過去替他趕緊都扣上,然後看他到底還要幹嘛。


    我記憶中的他,向來不怎麽注意自己的穿著,穿衣服什麽的更是動作快得像是在跟衣服打架,我沒見過他動作這麽慢過。


    很不像閆沉。


    終於等到他扣好了最下麵的扣子,閆沉目光從我腳上掃過,「走吧。」


    我心裏畫著問號,跟他一起出了別墅,走了沒幾步就到了湖邊,那位男助理


    就遠遠的站在一處樹影下,和背影完好的融合在一起,讓人忽略掉他的存在。


    湖麵傳過來不算大的水浪聲,閆沉衝著湖麵凝望,也不說話。


    我隔了些距離,站在他身邊,眼前能看的也隻有不知道有多大的黑沉湖水,好像還有不知什麽品類的鳥兒,正從湖麵上飛過去。


    又是一聲刺耳的尖銳叫聲過後,我聽見了閆沉的話。


    他在跟我說:「我留那個磊哥在身邊,是為了查你大哥當年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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