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貫穿整個高中階段基礎知識的三輪複習,以及兩次全國、兩次全市、十次本校的模考,外加各類隔三差五的周考月考,這些為促進學生牢固掌握所學內容,提前適應考試模式,幫助他們盡可能以最好的狀態迎接國考所做的應對計劃和策略,全部收官結尾,預示著正式大考的時間即將開啟。


    起早貪黑,在知識的海洋曆經十多年的磨礪求索,背負著沉甸甸的期望,懷揣著無盡的夢想,每位學生都希望這最後的一搏,能發揮出最極致的好成績,這一切一切的努力,都隻為給自己贏得一個美好的未來。


    臨近大考的節骨眼,往往也會出現不同於以往的特殊景象。


    為緩解高三黨的焦慮情緒,半個月前,學校特意為他們舉辦了一場輕鬆活潑、別開生麵的成人典禮。


    平時見慣穿著校服的彼此,在典禮當日均眼前一亮。好些最是嬉笑打鬧的男生,穿上筆挺正裝後,一改以往的玩虐形象,端正身姿,表現的優雅帥氣了不少。在男生穩重大氣的襯托下,身著精致絢麗禮服的女生,個個端莊典雅,輕盈的裙擺隨著她們的步伐擺動,分外優美。


    高三學生相互攜手同行,依次走過氣派非凡、花團錦簇的成人門,接受為他們精心準備的成人證書和禮物。


    “十八而誌正青春,踔厲奮發向未來!”出席典禮的所有老師和家長,見證了這些高三學子從少年到成人的角色轉變。


    可高建發現,自從成人禮結束後,過去坐的滿滿當當的教室,不知何時變得人員稀疏起來。以往幾乎每日得見的同學,如今近乎多半不再露麵了。曾經在一起度過難忘青蔥歲月的諸位同學,卻是在悄無聲息中分別了。


    望著原本屬於林淵和鄭毅的,如今空置下來的座位,高建心裏滿是悵然若失的傷感。


    其實,那些消失不見的同學並非實質意義上的消失,而是依自身的情況和目標,做出了不同的決策。有些因成績的不太理想提前放棄了國考,尋求其它途徑規劃將來的人生道路;有些卻是成績過於優異,通過特招、保送或優秀綜評等方式,被高校提前錄取,而免於參加國考;此外,還有些藝術生,他們終日需要勤加練習特長,而後奔赴各地參加一係列考試,導致高三期間逗留學校的時間很短。


    而未再露麵的林淵和鄭毅屬於第二種情況。


    “在想什麽?”龐新宇不知何時出現在高建麵前。其實在此之前,他已觀察獨自出神發呆的高建有一會了。


    大考前的最後階段,高三各班級老師反倒一改往日嚴苛的高壓式強灌式複習模式,給予學生充分的行為和學習自由,讓大家根據自己的想法和習慣調整學習節奏。


    得益於全校為高三黨營造出的一派祥和溫馨包容的氛圍,感到學習有些疲憊的龐新宇,才可以在上課期間毫無顧忌的溜達到文科一班自由活動。


    “教室裏都快沒幾個人了。”高建歎息道。


    龐新宇隨著他的話音環顧四周,淡淡道“這不是很正常嗎?”


    高建聞言癟了癟嘴,低頭垂下眼瞼“可是……我不想看到這些。”語調中滿是不舍帶出的低落情緒。


    經曆悲歡離合的過程,不就是人生嗎?可這些主觀認知,於感性的人而言是鬱鬱寡歡,是不快樂的。


    龐新宇認真思索了片刻,平心靜氣道“你換個角度想想,看待事物的方式不要以結果為標準。是,眼前的表象卻如你所見到的,好些同學都走了,提前離開了校園,日後大家還能否再相見是未知?可是,難道你與他們相處的這些年,就一點歡喜之情都未曾留下過嗎?”


    高建抬起頭,眼眶微濕的看向龐新宇,神情十分專注。


    龐新宇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頭,繼續道“如果相伴的過程才算是你的整個人生,那麽,為什麽要糾結於或許早已能夠預想到的不如意結果呢?所謂無為一理之困擾,無為諸理之困擾,觀常情世態,皆為自在,非常情世態自在,心自在也。”


    一番極度耗費腦力的勸慰,讓龐新宇自覺積攢多年的文學功底有種盡數被榨幹抹盡的感覺。


    “我這人是不是特傻?”高建小聲詢問。


    龐新宇瞅著高建仍舊展露明顯稚氣的臉龐,抿唇直笑“也不是。要知道,世事無常。既然你是人,那麽就會產生貪、癡、妄,我也會有,非常正常。隻不過,不要被這些念頭綁架!如果一味順著去加重不好的想法,才是最大的問題。”


    高建好似聽懂的點點頭,可當目光再次落到林淵和鄭毅的課桌時,不免還是有些傷感的抱怨道“也不知道他們倆在忙活啥?就不能來學校看看咱們嗎?”


    龐新宇望著那倆人空無一物的課桌,心中毫無觸動是不可能的,可是現在的他已不同於以往,內心逐漸強大起來的龐新宇迅速消散了愁緒,對著高建戲謔道“你現在盼他倆來學校做甚?是找虐嗎?即便你不在乎,考慮過其他還要苦哈哈備考人的心理感受嗎?”


    “再說,咱們幾人什麽關係?還擔心他倆能跑了不成?即便他倆跑到天涯海角,咱倆也能將他們dei迴來!”龐新宇算說算比劃了一個如來神掌的動作。


    高建被逗得早將傷春悲秋的哀傷念頭拋之腦後,捧腹大笑了半天合不攏嘴。


    ……


    六月八日下午五點,隨著最後一門外語考試的終止鈴聲響起,宣告本屆國考順利結束。


    那一刻,於考生而言是十幾年寒窗苦讀的終點,但更是新階段人生的起點。從徐徐開啟的各考場大門裏,湧出卸下一身包袱,個個步履輕快了許多的考生們。早早守候在場外的大人們翹首期盼著自家的孩子,這一最值得紀念的重要時刻,他們說什麽都不能錯過。


    “高建!高建!”


    “龐新宇!龐新宇!”


    未及從考試中迴過味的二人,邊走邊交換各自答題時的感受,遲疑了片刻方才注意到站在迎接人堆裏,一人捧著一束鮮花,一臉青春洋溢的林淵和鄭毅。


    鄭毅不斷揮舞著一隻臂膀,扯著嗓門高唿著,用力過猛到滿臉泛紅。一旁麵帶含蓄笑容的林淵,有些擔心的瞧了一眼,若是提前料知鄭毅亢奮到如此這般,蠻好準備個擴音喇叭,也能助其節省不少氣力。


    林淵和鄭毅的身邊,是同樣笑的十分燦爛的高建爸爸和媽媽。


    四位好友終於又見麵了,彼此欣喜若狂的擁抱在一起歡蹦亂跳,每個人的眼眶中似有閃閃發亮的東西一直在轉動。不過,煽情大戲隻持續了一會,鄭毅和高建二人便恢複了往日常態化相處模式,你踢我一腳我錘你一拳的嬉鬧開來,盡情釋放憋悶以久的備考壓力。迅速落敗的高建,扯著林淵和龐新宇的衣衫,藏於他倆身後,身形靈活的左右躲閃著來自鄭毅的“暴力威脅”。


    站一旁的高建父母,被四個人逗引得歡喜的不得了。


    喜不自勝的高爸,此時此刻,縱有千言萬語也難表萬一,言辭匱乏的簡單喊道“考完了就啥也甭想了!好好嗨皮!好好耍!”


    高媽猛戳了自家老公幾下,嗔怪道“少廢話啦!趕緊帶孩子們去吃大餐,補充腦力。”


    高爸猛拍腦門,十分讚同道“對!對!說的對!”


    ……


    同樣走出考場的陶琳琳,目睹著不遠處的鄭毅等人,同林淵在一起時一派歡天喜地其樂融融的場景,由滿眼羨慕直至忌妒到發狂。原本還算看的過眼的臉,這一刻猙獰扭曲到慘不忍睹。心理明顯扭曲的陶琳琳,此刻情緒複雜且紊亂,持續的憤意讓她不受控製的將怒火全部撒向自己手裏的文具袋,簽字筆、塗卡筆、橡皮、三角板、量角器、圓規,被她一個個用力掰斷,而後依舊不解氣的扔在地麵,狠命的用腳碾碎再碾碎!


    站在陶琳琳四周的人,起初都用異樣的眼光注視這位發了瘋的女生,轉而又理解了,以為是類似手撕課本的解壓方式,隻是未免過激了一些。


    ......


    過去,向來寵溺女兒的陶爸陶媽,竟然缺席了女兒一生中最為重要最具紀念意義的時刻之一,倆口子的身影沒有出現在考場外。


    經曆了兩天大考的曆練,又在考場外控製不住情緒的亂發一通,陶琳琳被自己的無厘頭行徑搞到精疲力盡。


    待陶琳琳迴到家,天都黑了。


    推門進入,室內客廳裏的燈亮著,陶爸陶媽二人端坐在沙發上,表情淡漠,看見女兒進來不發一言,連一句體貼入微的關心話都沒有。


    電視機沒有打開,餐桌上空空如也,沒有熱氣騰騰的飯菜,今天父母的態度明顯反常。


    心情不佳的陶琳琳懶得搭理父母,自顧換了拖鞋後徑直去了衛生間。等她出來後,發現飯桌上竟然還是空的,於是再也忍不住了,大發脾氣道“沒有飯嗎?!那我吃啥?!”


    陶爸垂著眼皮未吱聲,陶媽歎了口起身朝廚房走去,過了一會,聽見裏麵傳出微波爐運轉的聲音。


    “怎麽還沒好——啊?我都快餓——死——啦!”坐在餐桌前擒著等飯吃的陶琳琳,沒耐心的大聲喊叫道。


    片刻後,擺好飯菜的陶媽,語氣冷冷道“好了,吃吧。”


    犯困的陶琳琳坐著都快睡著了,聞言睜開眼低頭朝桌麵一瞧,人立馬清醒了不說,未盡發泄徹底的怒火被再次點燃,衝著陶媽歇斯底裏道“我辛辛苦苦的考試迴來,你竟然給我吃剩飯?!你什麽意思啊?!”而後抬起胳膊就要掀桌子,被陶爸及時阻止了。


    以往對女兒百依百順的陶爸,這次一反常態的冷了臉,朝女兒十分嚴厲道“夠了!”


    陶琳琳被驚呆了!一臉愕然的看著陶爸。


    陶爸不予理會的繼續道“我們等了你半天,實在餓的不行了才吃的。你的這份是單獨留出來的,我們根本沒有動過。你樂意吃就吃,不樂意呢可以自己到外麵解決。不過,在你出去之前,有些話我們要同你講清楚了。”


    這麽多年,父親和她講話從未有過今日這般的嚴肅態度,陶琳琳心裏有些發怵。


    “你坐下來,聽我們慢慢講。”陶爸口氣平淡道。


    陶琳琳順從的坐好。


    望著這會乖順了不少的女兒,陶爸麵色凝重,忍不住直搖頭,心裏連連歎息:這娃娃如果能一直這樣,該多好?


    “我想你自己早知道了,我們不是你的親生父母。而且,前段時間你一聲不吭的離開家,是去找生母了吧?你做得沒錯,怨隻怨我們沒本事,給不了你好的想要的。”陶爸直截了當道。


    悶不作聲的陶琳琳兩耳生風,腿不由自主抽起筋來,她將頭埋在胸前忍住疼痛,用手反複揉搓的同時努力想著應對對策。


    換做以前,養父母見著她有一點點頭痛腦熱就急得不得了,早就一邊擔心的大唿小叫,一邊把人往單位衛生所送。可是今天,麵對十幾年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卻未曾對他們懷揣絲毫感恩之心不說,甚至於這個孩子,連顧念哪怕稍稍一點點親情的想法都沒有。被傷透了心的夫妻二人,決定不再留戀了。與其將來他們夫妻老了,幹不動也走不動時受到委屈,倒不如快刀斬亂麻,早早分開了事。


    “前段時間沒同你講,是擔心影響你的考試狀態。現在既然試考完了,而且你也滿十八歲了,那麽,你可以單獨出去住了。”


    陶琳琳猛然抬起頭,瞪著驚恐的雙眼,難以置信的看著一直以來將自己捧在手心,當無價珍寶般嗬護的父母。陶琳琳萬萬沒想到,他們會這麽狠心!竟然對自己下了驅逐令!


    “東西我們都替你收拾好了,你自己可以再看看還缺什麽,我們幫你去買。我倆的收入不高,所以這些年的積蓄滿打滿算也沒攢下多少,全部都留給你。雖然不多,可支付你上大學的學費和基本的生活費還是綽綽有餘的……你自己居住的地方,我們都安排好了,就是咱單位裏的單身樓,我們覺得那裏比外麵的房子安全些,還特意托了關係,給你一個人一間。將來自己生活了多留點意……嗯,當然,如果想吃我們做的飯了,提前吭聲……”


    陶爸絮絮叨叨了許多話,陶琳琳聽著聽著都麻木了,表情呆呆的,她在想些什麽?她自己也不知道。


    ……


    第二天,全單位人都得知了一個爆炸性新聞,剛參加完國考的老陶女兒,和老陶夫婦鬧分家了!自個搬到單身樓單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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