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雲被滿臉憐愛的師姐抱著親了一臉的口水,隻好又迴浴室洗臉去。


    陳怡笑眯眯摸出一盒雪花膏給師妹。


    這雪花膏不是外頭商場買的,是她一個舅舅研究的宮廷秘方自製,她用了覺得挺好,青青年紀雖小,但用一用總沒壞處。


    臘月三十,雲城武館到處張燈結彩,彩綢飄飛,窗戶上門上都貼滿了喜字,福字。


    按說弟子們都該迴家,闔家團圓去,奈何今年卓門主未歸,師兄師姐們也都沒歸家,武館裏總要留人,幹脆大家就自顧自地決定,今年過年,隻在武館過吧。


    家在遠處的沒辦法,家在近處的,若是方便,就都去接了父母親人過來一起過節。


    穆青雲肯定是要接家裏那兩位來的。


    嶽玲和郭盈:“!!”


    去雲城武館啊!


    兩個人愣是連著三個晚上睡不踏實。


    要說這雲城武館,別看穆青雲進去的挺輕易,最近總感覺師門中二貨頻出,讓人難以招架,但對外來說,那也是無數江湖兒女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


    對其充滿幻想的雲城少男少女數不勝數。


    尤其是嶽玲和郭盈這樣一隻腳踏入江湖,混跡在三教九流圈子裏的女子,她們抬頭看,天上地下,黑漆漆一片。


    唯獨正經由朝廷開辦的武館,是一條輕易進不去的通天路。


    就像白玉京,那是天上城!


    郭盈還去了一趟紅妝閣,請人家給她配了一整套頭麵首飾衣服鞋帽。


    這紅妝閣是雲城最頂尖的成衣鋪子,還兼營胭脂水粉,各色珠寶首飾,老板到不知是誰,隻有傳言說是首富的買賣。


    但生意確實好,當然,叫價也很敢叫。


    雲城那些富貴人家的夫人和千金小姐們,若是沒幾樣紅妝閣新品,恐怕都要被懷疑家裏落魄。


    不過尋常人可舍不得經常逛它。


    嶽玲和郭盈平時也舍不得的。


    但過年嘛,又要去寶貝閨女的師門,不為自己,也要為女兒的麵子考慮。


    到了武館門口,嶽玲伸手撩開車簾下車,忽然就聽見一陣飛沙走石聲,郭盈猛地拽住她的胳膊,驚唿:“哇!”


    青青正和兩個師兄交手。


    她嘴裏叼著一把刀,手中各持一刀一劍,刀劍翻飛,閃出一道道的青芒。


    三人仿佛都竭盡全力,拚死爭勝。


    後頭圍觀的弟子們高聲鼓勁加油。


    一道光閃過,穆青雲腳下滑步,左臂一撥,擋住飛來的盾牌,身似遊龍,眨眼間轉到孫師兄背後,口中的刀一下子削斷了師兄一截腰帶。


    孫師兄趔趄後退,一收劍,攤攤手聳聳肩,退出戰局。


    穆青雲卻是紋絲不動,仍死死地盯著眼前,頭上,脖子上,露出來的半截小臂上,全是汗水,緊身的黑衣也已濕透,青石地麵上竟留下一道道鹽斑。


    練習用的刀劍都是真刀,真劍,隻是沒有開刃。


    剛才穆青雲看破了師姐的招式,可腳下沒注意,動作打滑,隻能臨時變招,兩害相權取其輕,小小地犧牲了下左臂。


    別看淘汰了孫師兄,可這會兒她也要小心。


    柳師兄的刀沒孫師兄靈巧,卻更重更狠,他連‘春日綿綿’都能讓人誤會成是西北高家堡的‘三怒劍’。


    聽說,有一迴他去執行任務,是西北那邊來的個武者不守規矩犯了事,武功高過了預期,柳師兄覺得論身手,很難將其一網成擒,便借著自己這個特點,順口誤導對方自己是高家堡的人。


    愣是連糊弄帶嚇唬,騙得對方自己束手就擒了。


    這案例還讓教習單獨拿出來給小弟子們講解了一迴。


    穆青雲沒大在意教習說的出任務那所謂的,‘無所不用其極’的道理,倒是很好奇柳師兄出手到底有多兇惡。


    今天對練,終於抽到了柳師兄身上,可以好好試上一試。


    刹那間,長劍攜風雷,兇惡得像黑夜裏覓食的虎豹豺狼,咆哮著撲到穆青雲身前。


    “青青,揍他!”


    伴隨著陳怡‘嗷’地一嗓子,穆青雲的劍就後發先至,半步不退,穿過劍光直刺咽喉要害。


    柳之行的劍如虎豹,穆青雲的劍就似飛鷹,一直被稱作她招式的特點綿綿之意,這會兒是絲毫看不見。


    兩者都強,交手如雷霆霹靂。


    二十餘招,穆青雲忽然化剛為柔,柳之行兇猛的攻勢一下子撞到靜謐的湖泊中,頓時錯亂片刻,也就這瞬間,眼前劍光閃過,眉心處多出一點紅印。


    “停。”


    柳之行很是無奈,“歇了吧。”


    青青一雙利眼,陳怡還在一邊扯著嗓子騷擾搗亂,卡著點打斷他的節奏,明顯就是他敢贏,就咬死他的架勢。


    再打下去,年還過不過?


    穆青雲灑然一笑,把自己的刀劍甩給師弟,迴頭迎著嶽玲和郭盈略呆滯的眼神走上前:“阿娘,郭姐姐。”


    嶽玲歎了聲,舉頭看武館漆黑的招牌,高大的門樓,又看自己的女兒。


    這一場‘練習’,可真兇!


    嶽玲挽著女兒的手,這手滾熱滾熱的,她的心卻陡然間懸浮在半空,緊張仍在,初來的興奮卻好似漂洗過一般,稍稍褪了色。


    她家青青,在她的記憶裏其實有些模糊。


    那幾年,她好似活在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中,連生存都費盡全力,固然愛女兒,卻愛得疲憊而無奈。


    性子倔,不討人喜歡,有張蓉蓉,張秀秀那兩個孩子比著,她這個爹娘都有的,反而最不起眼,似乎也預示著慘淡的未來。


    誰能想到,她家那個倔小孩,有朝一日居然能帶她走另外一條路,而且這不敢想路,她居然還走得津津有味。


    都是青青千辛萬苦給她掙來的。


    嶽玲忽然有些忐忑。


    雲城武館當然很好很好。


    吃朝廷飯是最好的前程,可她是個女孩子啊。


    在家聽曲彈琴,偶爾繡繡花,閑來讀幾本雜書,過些悠閑的日子,是不是更好?


    別看她最近表現出一副她女兒一等一的了不起的架勢,嘴裏說天下好男兒都可以配,隻有配不上女兒,沒有女配不起的人,可私心裏,她又擔心真正的好男兒不會喜歡一個成日舞刀弄槍的女子。


    自立自強真得好嗎?還是去踏踏實實找個知冷知熱,會疼人的丈夫,相夫教子,是不是更幸福?


    嶽玲心裏知道,自己脫離了張家是真痛快,真舒服。


    可一時又想,是不是她拖累了自己的孩子,孩子看她這麽不爭氣,才非要去拚命,去爭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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