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嶽玲和郭盈唱戲唱得酣暢淋漓。


    穆青雲就沒打擾她們。


    那幾個年紀老大不小的腐儒嘀嘀咕咕,也實在沒必要浪費大好時光跟他們多費唇舌。


    摘月樓的酒菜,在雲城來說價位中等,但論起口味,卻勝出其它酒樓甚多。


    穆青雲來了雲城以後,每日練武之餘也常同陳怡他們一起逛街,整個雲城街頭巷尾的小食攤,她幾乎嚐遍了。


    各家酒樓的特色菜也是一樣不落地吃過。


    如今手頭不缺錢,又肯定不會在這個世界待上一輩子,賺得的銀錢,除了留給嶽玲養老度日,其它的肯定要好好地,認認真真地花出去才劃算。


    還得花得有價值。


    穆青雲早規劃好了,第一用來搜購各種秘籍珍本。


    也不必都要武功秘籍,其它有價值的書她都要。


    這個時代損失掉的好東西太多太多,她能學多少就學多少。


    二嘛,便是吃吃喝喝。


    穆青雲點了道胭脂魚,笑道:“池哥你嚐嚐,一定合你的口味。”


    不用穆青雲提點,池澤一口吃掉紅如胭脂的魚唇肉,美得眼淚都差點爆出。


    幾個人連忙顧不上傷感閑聊,一通猛吃,像胭脂魚,蟹黃蝦,辣椒燈籠肉,荔枝燜雞。


    池澤這個正正經經的江南人,愣是從雲城吃出了從未吃過的江南味。


    穆青雲也很驚奇,這裏頭好幾道菜,在後世都是隻聞其名,根本已經失傳了。


    隻能說這個世界真是無奇不有,也有可能劇本裏的劇情發生地,就是比別的地方特別一些。


    一邊吃菜,穆青雲溫了一壺黃酒,給池澤他們倒上。


    慕長風失笑:“這可真是受寵若驚了!”


    池澤也笑。


    論身份,他們既是前輩,也是長輩,按理說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給他們倒杯酒,那能算什麽事?


    可這會兒穆青雲一提酒壺,慕長風就想起身。


    池澤心裏也直撲騰。


    他們同嶽青青這個小輩相處也不過如此短的時光,可就這短短時日,嶽青青已經從小武館中出身的小新人,變得必須要平等相待。


    池澤若有所思,輕聲道:“世妹的身上,有種很特別的氣質,就好像站在很高的地方在看這個世界。”


    或許正因為如此,他們就不由自主地對其另眼相看。


    “那叫英雄氣!”慕長風大笑,他沒池澤敏銳,這話純粹是調侃。


    不過雖然調侃,倒也有幾分真心。


    在他看,穆青雲武功還算不上很高,可確實能稱得上女中豪傑。


    就看人家這輕輕鬆鬆掌控輪迴賽的架勢,一百個他慕長風也比不上。


    一邊說笑,一邊喝酒。


    這酒很好,入口清甜,略帶一點微酸,喝了一點都不上頭,可後勁也足,兩杯下肚,飄然欲仙。


    酒過三巡,池澤伏在圍欄上,翻了個白眼:“怎麽別管什麽時候,都有瘋狗亂吠,沒個消停。”


    正樓下坐的幾個老人,一直在嘀嘀咕咕。


    說的都是些屁話。


    池澤他們好修養,向來不會對那些手無寸鐵的普通人出手。


    都是經年累月辛辛苦苦練功,磨出一身的血汗才有成就。


    這樣的武功,若拿去欺負普通人,豈不是很掉價?


    “聒噪,煩人!”


    可樓下的動靜也未免太嘈雜。


    他們這群武林同道,也難得有閑暇相聚酒樓,吃酒說笑,偏有人搗亂,總讓人感覺不愉快。


    樓下的聲音絲絲縷縷地往上鑽。


    “當年咱年輕的時候,那女人們都是什麽品格,那時候女子讓外男看見腳踝,都是要自盡以保名節,再看看現在,哎!”


    台上的戲文越唱越熱鬧。


    台下幾個老人也越說越激動。


    聲音最刺耳的,是穿著灰色打了補丁長袍的老人。


    這人說著說著,就義憤填膺起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指著嶽玲小聲罵。


    “張公是何等義氣的人物,我記得三年前我兒出事,若非張公及時拿了救命錢來,恐怕他人就沒了。”


    “張公是好人啊!”


    “一個戲子,有幸能做張夫人,她難道不該感恩戴德?居然還跟自己的男人硬起來,鬧什麽離婚,不要臉!”


    “鬧也罷了,竟如此張揚,讓外人看了笑話。”


    穆青雲皺眉,冷笑了聲,還沒說話,就見路過的店小二,哐當一下把茶壺摔在這一夥的桌子上,怒道:“有本事大點聲!”


    老人家登時閉嘴,臉上一紅,半晌氣得哼哼道:“老子愛說不說,關你屁事。”


    店小二把眼珠子一瞪,老人頓時嚇了一跳,向旁邊縮了縮。


    “小龍,你和個聾子,瞎子講什麽道理。”


    不遠處摘月樓的老掌櫃擺擺手,“轟出去了事。”


    店小二二話不說,伸手連推帶拽,把人往外頹喪。


    滿座的客人們紛紛迴眸,朝著他們指指點點,幾個老人頓時麵紅耳赤,惱羞成怒:“你們,你們,無禮!”


    “無禮?”


    掌櫃冷笑,“你當你心心念念,口裏總提起的張公,借給你兒的錢是哪裏來的?還不是他妻子的嫁妝?”


    “你——”


    老人臉上一紅。


    “你當然要念你那位張公的好,畢竟,換做嶽夫人,怎麽也不會把錢借給個因賭博賣妻賣女的王八蛋!”


    “有這多餘的錢,送去慈幼院,也比填了你那倒黴兒子的肚子強!”


    話音未落,幾個老人已被踹出門去,掩麵羞走。


    戲台之上,戲聲不絕,台下也是一陣陣地叫好聲。


    嶽玲一曲唱完,大大方方地走下台和客人們說話,笑容明麗,一如當初那位頂尖的江南花旦。


    穆青雲不由莞爾。


    嶽玲的人緣正經很不錯,顯然根本用不著她來抱打不平!


    “台上一出戲,台下一出戲,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麽以前我師父他們總喜歡到酒樓茶社去吃飯,喝茶,哪怕家裏的茶水點心再好,飯食再幹淨美味,他們依舊愛出門。”


    池澤笑歎,舉杯遙遙地敬了嶽玲一杯酒。


    窗外隱隱傳來嘈雜的叫賣聲。


    酒樓裏各色的客人有著各色的表情。


    “嶽女俠,雲城很有意思。”


    池澤忽然笑道。


    “我曾經跟你說,說以你的天分,如果不再理那些紅塵繁瑣事,一心隻練功,三年便能入破妄,這話,也並不是那麽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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