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混亂魔咒的效果還沒結束,來棲曉又繼續從卡爾瓦多斯口中榨取到更多的情報。但這個平日裏沉默寡言的狙擊手從來隻關心任務,組織的重大秘密又被他死死藏住,來棲曉最終也沒有得到更有價值的情報。


    唯一值得說的就是,這次跟他搭檔的果然是那位千麵魔女貝爾摩德。


    “你是說,貝爾摩德在這裏潛伏了很長時間?”來棲曉問道,“組織這麽重視這座小島嗎?”


    “組織很重視‘麻生圭二的詛咒’,因此特意讓貝爾摩德潛伏在這裏調查。”卡爾瓦多斯渾渾噩噩地迴答道,“偽造預告信、綁架麻生成實的計劃都是她提出的。”


    “看來她對我的確相當感興趣。”來棲曉眺望著夕陽下的橘紅色海麵,此時的貝爾摩德就乘船漂流在這海麵上,帶著麻生圭二的鋼琴全身而退。


    此時混亂的魔咒已經結束,卡爾瓦多斯混淆的認知終於緩慢恢複,從渾渾噩噩的狀態中掙脫出來。


    但來棲曉可不會就這樣放過卡爾瓦多斯,也不打算將他交給警察——這個沉默的狙擊手與自己接觸得實在太多,來棲曉不能留下這樣的破綻。


    “看來從你身上也挖不出更多情報了。”來棲曉揪著卡爾瓦多斯的衣領,把他拖拽到身後的灌木叢裏。


    “我其實一直有件事想要嚐試,而你正好是個合適的實驗品。”


    說罷,來棲曉就把卡爾瓦多斯往麵前的裂隙中扔去,但狙擊手最後還是摔在了灌木叢裏,沒有進入裂隙。


    第一次嚐試過後,來棲曉又換了種方式,拖著卡爾瓦多斯往裂隙走去。這一迴,卡爾瓦多斯順利地穿過了裂隙,跟著他一起進入了認知世界。


    但下一秒,方才被打斷四肢都不曾叫過痛的卡爾瓦多斯突然發出駭人的尖叫,赤紅的異光撕開他的皮膚,壓碎他全身的骨骼。而四麵八方也傳來怪異的金屬摩擦聲,來棲曉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不知從哪來的鎖鏈纏上了卡爾瓦多斯的四肢。漆黑的陰影也漸漸奪過卡爾瓦多斯的軀殼,要將他與自己同化。


    “這可真是悲慘的一幕啊。”來棲曉搖了搖頭,一槍命中了卡爾瓦多斯的腦袋,結束了他的生命。方才發生的種種異象立刻散去,和卡爾瓦多斯的遺體一同化作灰燼。


    “實驗結果出來了。活人不能主動進入認知世界,但可以被我帶進去。”


    “但是除我以外的活人進入認知世界,會立刻被自己的陰影吞噬……看剛才的樣子,如果我不開槍的話,就不得不跟陰影卡爾瓦多斯血拚一場了,還不一定能贏。”


    處理完卡爾瓦多斯之後,來棲曉又迴到現實世界,將自己繳獲的槍械整理好後帶進了裂隙中。他稍微試了試這些真槍,果然比自己現在用的玩具槍要強得多。甚至連帶著亞森的槍擊威力,都因此上升了許多。


    “這也算是意外收獲了。”來棲曉把玩著手槍。他打算把這些真槍存放在認知世界裏,隻在認知世界裏使用。


    將卡爾瓦多斯的其他遺物都處理掉後,來棲曉不再繼續逗留,決定就此離開月影島。如今月影島上未解開的謎團隻剩下一個,那就是被酒廠如此重視的“麻生圭二的詛咒”。


    對此,來棲曉心裏也大致有了底,但依照他的推測,要想解開這個謎團,就隻能在兩周後的滿月之夜,而非今天。


    他提著一袋子的槍械迴到海灘,搭上出租車後迴到了米花町。


    而此時的月影島上仍處於混亂當中。警員們已經從蘇醒過來的麻生成實嘴裏得知了狙擊以及怪盜魅影的存在,正在依照指示對月影島進行搜查,要讓這座島再次安靜下來,恐怕得花費上一段時間了。


    小泉紅子也被這場混亂弄得焦頭爛額。她本打算在今天就離開月影島,卻因為種種騷亂而取消了行程。


    “可惜,我還是沒能跟詭騙師見麵。不過……這次也不是全無收獲。”小泉紅子撫摸著手裏的紅色卡片,感受著上麵附著的奇妙氣息。這是她趁著警方迴收前拿到的怪盜魅影的預告信。


    有了這封被怪盜魅影親手觸碰過的預告信,小泉紅子就能用魔法追蹤到他的線索。


    距離找到詭騙師又進了一步,但小泉紅子卻不覺得興奮。在見識到今天的騷亂後,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追蹤下去。在保持著好奇心的同時,小泉紅子也仍然畏懼著詭騙師的傳說。


    “到底該不該繼續……不過這座島真古怪,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雖然風景還不錯,但以後我還是別過來了!”


    …………


    兩周後,月影島終於又恢複了平靜。調查無果的警察們隻能黯然離開,同時也帶走了存活下來的三名毒販。十二年前的案件終於真相大白,麻生成實也得以用真實的性別去麵對月影島上的居民,不必再遮掩隱藏。


    傍晚,成實醫生關閉診所的門,打算迴房收拾行李。明天他就要離開月影島,去東京配合案件的調查。警察並沒有抓住那天的狙擊手,因此對麻生成實的安全分外擔憂,強烈要求他搬去東京接受警視廳的保護。


    “以後,我還會迴到這裏嗎?”成實醫生依靠著窗戶,望著夜空中明亮的滿月。他在這座島上住了兩年,已經對這裏有了感情,但同時,這座安靜的小島也承載著他痛苦的迴憶。


    就像現在,一看見夜空中這輪滿月,麻生成實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他的父親,即便父親的模樣早就在記憶裏模糊不清。


    正當觸景生情的他打算關上窗繼續收拾行李時,一封不知何時被放置在窗邊的紅色卡片,卻吸引了麻生成實的注意力。


    “這是……怪盜先生的卡片?”


    麻生成實疑惑地拿起卡片,閱讀著上麵的文字:現在去社區活動中心的琴房。


    如果可以的話,麻生成實並不想去那個傷心地,但這次畢竟是來自怪盜魅影的邀約。他最終還是穿上大衣,匆匆離開了診所。


    來到社區活動中心附近,麻生成實就隱約聽見一陣琴聲。他有些疑惑,自原來的鋼琴被燒掉後,這間琴房就再也沒有添置過新的鋼琴。這琴聲又是從何而來?


    麻生成實在滿月的清輝下進入活動中心,沿著走廊前往琴房。原本飄忽的琴聲越來越近,而這首曲子,依然是那首《月光》。


    麻生成實不怎麽想往前走了,過往的迴憶再次上浮,令他想要就此逃離。但想到怪盜魅影就在琴房裏等著自己,他最終還是邁著沉重的步子,推開了琴房的門。


    大門敞開後,映入麻生成實眼簾的並非是怪盜魅影,而是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挺拔身姿。那穿著黑禮服的男人就坐在鋼琴前,沉默地演奏著《月光》。


    音樂與月光融化在一起,在父子二人之間沉靜地流淌。麻生成實怔在原地,覺得自己是不是正陷在夢中,或是看花了眼。


    但無論怎麽看,那鋼琴前的男人分明就是自己早已在十二年前死去的父親。


    “父親……”麻生成實喃喃出聲。而麻生圭二的琴聲也在這一刻變得變奏,無法開口的他用著音樂向麻生成實傾訴起自己的心。


    父子二人無言相望,在從窗外吹來的風中靜止,共度這段奇異的時光。


    而在窗外的樹上,來棲曉透過敞著的窗戶看著父子二人這次會麵。在他底下,村澤周一也倚靠著樹幹,靜靜地見證這場奇跡般的重逢,不敢上前打擾。


    “每到滿月時,你就往琴房跑,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來棲曉躺在樹上問道。


    “是啊。”村澤周一迴道。他不知道現在正跟自己對話的人是誰,反正他也不在乎。他現在隻想跟著音樂一起輕輕搖擺,“我就是因為仰慕麻生圭二,才會來到這座島上的。”


    “大約是一年前,我就無意間發現了這樣神秘的現象:在滿月之夜,麻生圭二的幽靈會出現在這間琴房裏,靜靜地彈奏著月光。”


    “最開始我也挺害怕的,但之後就沉醉在演奏當中了。為了聽他的演奏,每逢滿月的時候我就會偷偷跑到這裏來。不過他也不是每個滿月之夜都會出現,所以還得碰運氣。”


    “今晚我的運氣還不錯,不隻能欣賞的音樂,還能看見這樣的重逢。”


    “可惜這就是最後一次了。”來棲曉忽然開口說,“從此以後,麻生圭二再也不會出現了。”


    “……那可真是遺憾。看來我也該離開這裏了,反正的我的訂婚也泡湯了。”


    所謂麻生成實的陰影,並非是來自於幾個毒販的認知,而是來源於月影島上所有居民對於“麻生圭二的詛咒”的認知。


    在毒販團夥的推波助瀾下,十二年前麻生圭二神秘的死亡逐漸演變成恐怖的傳說,在島內流傳開來。而龜山勇的死亡更是加劇了居民對詛咒的恐懼。積年累月下來,居民對於詛咒的認知已然根深蒂固,認知世界中形成了名為麻生圭二的強大陰影。


    在世界扭曲後,認知世界對現實世界的影響加劇。就這樣,麻生圭二的詛咒真的變成了現實,也就是現在這個沉默演奏的鬼魂。


    現在擺在來棲曉麵前的,正是認知世界反過來影響現實的實例。不過因為毒販們罪行的暴露,“麻生圭二的詛咒”也將被當作謠言破除,這次大抵的確是麻生圭二在現實世界的最後一次登台演出了。


    來棲曉沉默地仰望高懸天宇的滿月,傾聽著如流水般的樂曲,覺得天上稀散的群星都變成了音符,在夜風中跳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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