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他再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想到這裏,青年帶著幾分悲涼意味地輕輕嗤笑了一聲。修長十指捧起桌案上的石杯,麵無表情地所在那裏。


    他現在是人類的東夷族九黎部落首領蚩尤,而非昔日巫族後土氏位高權重的掌族大巫之一。


    但是。


    眸中隱約乍起寒芒,蚩尤冷笑了一聲。


    既然投胎為人又得迴了記憶,那麽,我就要從人類的手裏拿迴那一部分我贏得的東西!


    憑什麽用我的身死去換人類的出現!


    憑什麽用我的生命與成就她女媧的尊位!


    所以,你們將共主之位交給我吧。因為這是我應該得到的,也是我理所當然,應該得到的。


    **


    後世之人曾經有雲,爭權奪利乃人之本性。但其實,如果論起勾心鬥角,洪荒時代那些看上去大修飄飄高來高去的神仙修者,才是真正的行家裏手。


    特別……


    是大教弟子。


    坐在自家老師身邊,一身玄色袍裳的軒轅共主默默聆聽著這位貌似忠厚的闡教首席弟子的教誨,不由得對上述洪荒哲理感受深刻。


    因為要說起來,軒轅作為人類首領時間已經不短了,他自詡馭下的功夫還算有一套、對人心人性也還有些了解。然而聽聽他這位老師的講述吧――絕對足以顛覆軒轅這一千多年間的所有認知。


    遠坐在宮殿的另一個角落,龍霽整個身子懶懶地蜷在榻上,慢條斯理地剝著手裏皮色雪白的果實。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自家大師兄對弟子的教誨,在內心感歎著原來自己這位大師兄也是貌似忠誠內懷奸詐的一員時,還時不時地給自己師兄補充上那麽個一兩句,致力於師兄弟同心同德,將本來就已經不算白的軒轅小徒弟漂得更黑!


    “為師所述,你都記下來了麽。”


    劈裏啪啦地上完一堂課,廣成子有些意猶未盡地端著茶盞這般問道。


    聽得軒轅恭然應聲之後,廣成子才滿意地略微頷首,順帶考校了軒轅幾個問題,待得軒轅一一作答,才滿意地自己這位小弟子抬手放了過去。(.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棉花糖


    嘴裏含著兩瓣清香四溢的果實緩緩嚼動,龍霽目送軒轅離開,突然微笑著對廣成子道。“大師兄能將九華道脈發展到如今規模,當真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哪裏有你說的那邊。”


    聽聞自己師弟如此誇獎,廣成子倒是啞然失笑。


    他靠在自己的座椅上,神情間多了幾分惆悵之色――固然,為道統之純粹考慮,闡教弟子收徒是慎之又慎。但是,若一煌煌大教,隻有師徒十幾個人、加上所有的道統也不過幾十個人,那麽這人少就不是保持純粹,而是誠心招人羞辱了。


    因此,在元始收徒已滿之後,仍舊偶爾在玉虛宮開講,興致上來了呢,就收那麽一兩個記名弟子,以充實闡教門庭。


    而作為元始的嫡傳弟子,廣成子他們在修為一達到某個境界之後,也紛紛開宗立派。即使是元始最為寵愛的第三個徒兒龍霽,也未能幸免。


    要說既為人之弟子,承其道脈自然是理所當然。


    可是在洪荒,要發展勢力不易。


    想要發展勢力,就首先要擁有兩個先決條件――一是要有身份、二是要有實力。隻有這二者具備其一,才算初步合格。而若真的想要將什麽發展壯大,那恐怕就隻能是要兩者兼具了。


    對於他們這些大教弟子來說,這兩個條件的前者當然是有了。


    但是後者……


    縱然是聖尊門徒,當年初初下山的他們,又能有幾分實力呢?


    所以對於剛下山的廣成子等十二師兄弟來說,要傳承玉虛道脈,所需要的條件就是身份與能力了。


    從一開始的處處碰壁,到現在的門庭若市。廣成子他們付出了多少的艱辛,也就隻有他們自己心裏才清楚了。而他們的手段,也是這個時候慢慢打磨出來的。


    在這一點上,闡教截教的弟子恐怕會有很多的共同語言,而道教唯一的嫡傳玄都,就大概沒有這麽多的感悟了。


    因為前者都屬於半放養的狀態,後者則因為其師奉行的無為之道,是故一直在家中閉關。縱然這些年在耳融目染下也懂得一些彎彎繞繞,但若真的論起來,其心智還是遠遠不如闡截二教弟子的。


    是故,這闡道二教教導出來的人皇,當然也就是不同的了。


    想到這裏,廣成子突然輕歎了一聲。“可惜你我所會之道,皆非人皇之道。否則,以軒轅之才華,必能承襲下去並發揚光大。”


    “嗤,大師兄您這是想弄個皇帝做做了麽。”


    照舊是老姿勢,隻是手裏掂的果子又換了一個。龍霽一手撐住額角,一手拋玩著自己指尖的檳榔野果,眉眼盈盈含笑地打趣著。


    “若是師兄覺得自己無法教導軒轅的人皇之道,小弟我大可以給您引薦那麽幾個人,以分擔師兄的思慮憂患啊。”


    “阿霽。”


    聽到龍霽這不怎麽正經的言論,廣成子不由得有些無奈。他微微抬眼,對龍霽低喝了一聲,以示意龍霽不要在這件事情上再開玩笑。


    麵的自己師兄的這個態度,龍霽倒沒有繼續糾纏下去,隻是笑著應了聲,而後規矩地坐正了身子。


    “好吧,師兄,隻是我倒沒有開玩笑。在這件為皇的經驗上,恐怕阿霖的發言權比我們都要大,”


    身為龍霽的師兄,廣成子當然知道自家師弟口中的“阿霖”是誰。而他也承認,在為皇一道上,對方的確比自己有更深的見底。


    隻是可惜,那位的身份一來敏感,二來不便。要請他來教導軒轅,怎麽看都是件完全不靠譜的事情。更何況在下山前,他們的師尊元始還曾經對他們耳提麵命過,人皇事就是人皇事,他們雖為帝師,卻決不可摻於外事。


    想到這裏,廣成子又不由得有些惋惜。


    畢竟作為人師,廣成子自然想要自己的徒兒學會這世上最好的而非下三流的東西。


    於是,在龍霽的一句話之後,整個大殿陷入了一片略顯詭異的寂靜中。


    半晌之後,龍霽才又輕輕歎息,添加了一句話來寬慰廣成子,“不過師兄,你也莫小看你這位弟子。若論修為論能力,軒轅暫且不可能超過我那甥兒。但若單論心性,事情卻就不一定了。”


    語畢,龍霽微微歪頭又想了想,最後到底又添上了一句。


    “軒轅雄心勃勃,我這個做老師的當然不好擋他的路。隻是要知道有巢燧人鎦衣三族皆是從女媧造人之時就存在了的,在人族中的威望豈容小覷。”


    聽到這裏,廣成子卻不由歎息。


    “軒轅雖說聰慧,但到底是年輕。想想那三部族的族長,能撐到現在而部族未滅,就證明他們的確是有真才實學。我隻是擔心,軒轅會在他們手上吃虧。”


    “所以你才給他補這麽一大堆的知識麽。”


    順手端起手邊桌案上的茶盞呷了一口,龍霽想了想,而後說道。


    “但是事情最終的成敗,還是要看軒轅自己的。”


    “是啊……”


    坐在原地不動,廣成子口中卻是呢喃。


    “他走那三部落的這一趟,是成是敗,最後要看得的,終歸還是他自己而已。”


    **


    且不提廣成子與龍霽如何為軒轅此時要做的事情所憂心,卻說帶著一行隨從的軒轅站在氣勢磅礴的石頭城前,打量著曾經的巫族舊城而今的燧人部落中心,心中不由得升起幾分感慨。


    想那巫妖在世之時,是何等風光,就連諸天聖尊都須得退避三舍。


    然而如今一招落敗,這兩族卻是落得如今這般族人盡喪退守邊陲的後果,就連曾經的輝煌都被他人所繼承。


    “共主。”


    正當軒轅想著,一道清晰平淡的聲音就自前方響起。


    軒轅抬眼望去,卻見一名看上去分外成熟沉穩的男子站在城前,隨自己微微一拱手,算作禮儀。


    見狀,軒轅莞爾,不疾不徐地抬手迴以一禮。以近乎同樣的語速語氣迴應著男子的那一聲“共主”――“燧明族長。”


    “共主前來,燧明不曾遠迎、卻是燧明之罪過,望共主海涵。”


    口中雖然這麽說著,但從燧明的舉動中,卻是分毫看不出他對自己的行為有什麽感到歉意的地方。可想而知,他這一句話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客套罷了。


    對於這,軒轅當然也心知肚明。


    雖然軒轅此次來燧人部落的目的就是為了徹底整合人類,打掉三族的威風,但是他也知道燧明在人類中的威望有多高。若是現在輕舉妄動,吃虧的還是他自己。


    所以,對於燧明的示好與禮節,軒轅同樣給足了燧明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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