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青色的楊槐木在飽吸了玉微的鮮血之後呈現出一種淩然金綠之色,一道道被玉微傾盡法力書刻上去的篆文遍布木盒,顯得整個木盒看上去頗有兩份詭譎之感。


    站在地脈之心生長著的石台旁,玉微自己製作用來隔絕地脈之心氣息的木盒擱置在石台上,手裏握一顆品質上乘、色澤純粹與地脈之心大小相仿的庚子金晶。微微闔目,玉微左手食中二指並攏起來,小心地激出一道劍氣,在地脈之心上剝落了幾點零星碎屑下來。


    但見那碎屑之中盈光流轉,明華璀璨,雖無法與地脈之心本體爭輝,卻也美若夜幕明星。同時,一陣極為濃鬱的靈氣自那被剝落的幾點碎屑中散發開來,即便是心誌堅定如玉微也被其誘得喉嚨一陣陣發幹,隻恨不得將其取來一口吞服下去,將其中所蘊含的純粹靈氣全部融入自己的身體。


    不過想歸想,玉微還沒有那麽容易被蠱惑。但見他掂過碎屑,將之貼合在金晶之上,口中念念有詞,三昧真火自他掌上湧現出來,將地脈之心的碎屑與金晶煉化於一處。


    當碎屑與金晶徹底融合之後,那金晶純粹的晶壁之內竟也有了藍光在其中流轉,看上去竟與地脈之心有那麽五六分相似。


    看著手中金晶,玉微唇邊泛起一絲淺笑。他將金晶放在地脈之心旁邊,而後小心翼翼地將地脈之心捧起來放置在手邊的木盒之內。然而,玉微卻並未在第一時間合上木盒蓋子,而是將自己的注意力又轉移到了自己製作的仿品上麵。


    此時的仿品金晶已經有了與地脈之心相似的色澤靈氣,隻差那一份獨特的盤古氣韻。玉微下意識地輕吸了一口氣,修長的手指緩緩上移,最後將指尖貼合在了自己的眉心之間。狠了狠心,玉微闔著眼眸,將一縷劍氣激發出來幹脆利落地在自己的元神之上切了一劍。


    尖銳恐怖的痛楚在那一刻自玉微的神魂之中爆發出來,令玉微一瞬之間臉色慘白,身子一軟半趴在石台之上。


    額頭之上汗如雨下,然而玉微卻並沒有立刻停下來打坐休息,而是緊咬著牙關望向自己手中那團銀白色的清氣——這,就是玉微那被自己切下來的一縷元神。


    強撐著一口氣馬不停蹄地抹去這縷元神之中與自己有關的一切,隻留下最最純正的盤古氣息。在將這一縷元神融入金晶之時,玉微整個都在不住顫抖,看上去隨時都會支撐不住倒下去。


    當然,也僅僅隻是看著好像會倒。


    掌中三昧真火再現,玉微一手撐在石台上扣住盛放地脈之心的木盒,一手將這一絲可以稱得上是完全屬於盤古的元神煉入自己仿造的地脈之心。


    最後事實證明,玉微這一劍下去的罪沒有白受。在玉微的元神徹底被煉入金晶之後,這顆被仿造出的地脈之心看上去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在撤去三昧真火的同時將木盒蓋子狠狠扣上,玉微低低喘息著,身上的冷汗完全浸透了衣袍。


    這一次先是放血,而後又對自己的元神大動刀戈,兼之又大幅度地消耗了自己的法力,玉微幾乎將自己逼到了極限。不過,這一次的犧牲不是白做的。


    將裝著北域地心的木盒抱起鎖好,玉微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明顯的喜色。地脈之心到手了,為了這,受再多罪也是值得的。


    手指撫過懷中的木盒,玉微就像將之裝入自己的芥子空間而後離開這裏。卻不想他剛剛一動神念,眼前就是一黑。想要向前邁的左腿微微一動,什麽動作都沒有做出來,甚至連想什麽的時間都沒有,玉微身子一軟,順著石台摔倒在了地麵上。


    其實這也難怪,除了巫族之外,元神是所有洪荒修士的根本。像玉微這種為了目的膽肥到敢在自己元神之上動刀子的,還真的是古往今來至此一個。更兼之玉微還這麽不要命地自傷之後一直撐著一口氣繼續消耗法力煉製仿品,要是他還有能耐撐著離開地底再昏,那就真的是沒有天理了。


    然而,玉微所沒有想到的是,他這一昏迷就是十多萬年的時間,生生將龍鳳麒麟族的又一次大戰給睡了過去。等到他再次醒來的時候,洪荒的各處戰局已經變得如火如荼,再也沒有辦法製止。


    **********


    十數萬年後,北冥幽海,重華宮中:


    斜身依靠在長榻之上,龍玉修長優美的手指間把玩著一尊精致的水晶酒樽,較之十數萬年前,這位龍君精致雋秀的眉宇之間多了兩分憂慮沉悶之色。


    ‘早知道……當初就該跟他一起去的……’


    心中低喃著,龍玉輕顰雙眉,想到兩萬年前來重華宮的老子通天,他唇邊不由得流露出一絲苦笑。老子和通天作為玉微的兄弟擔心玉微,他何嚐又不擔心自己心儀的好友?甚至於,上一次龍玉還因為玉微的事情分心,在與凰軒交手的時候差點被凰軒砍了一劍。


    隻是,這十數萬年間,他用上了自己所有能夠用到的勢力,將天下水族遍及的地方統統搜了個遍,卻依舊沒能夠找到玉微的蹤跡。


    低頭看著自己修長的手指,龍玉微微有些失神。他不相信玉微會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洪荒天地間,但為什麽——這是幾萬年之間,無論是術算也好搜查也好,玉微就是一點蹤影都沒有?


    這麽想著,龍玉的手指習慣性地掐動著印訣。這些年來,一想到玉微,龍玉就會下意識地動手去掐算,對好友的擔心讓龍玉這位本來雖然精於術算卻對這東西沒什麽興趣的龍君都養成了習慣於時時掐算的習慣。


    雖然,這些年來每一次掐算的結果都無一例外地往龍玉失望。


    但是,有的時候事情就是充滿了意外的。龍玉沒有想到,就是自己這習慣性的動作給他帶來了一個巨大的驚喜。


    猛地從長榻上翻坐起身子,龍玉看著自己的手指,一向平靜的神情中摻上了兩分欣喜若狂之色。不敢置信一般變換著手決重新演算了一次,事情的結果仍舊不變。


    洪荒北域,戴月山附近。


    得到這個結果,龍玉精致的唇瓣當下便彎出秀麗的弧度,他豁然起身,身形驟然消失在大殿之中。


    **********


    昆侖山,楚梵宮中:


    蔥白鉗黑子,素指壓白玉,單調的棋子敲擊棋盤之聲迴蕩在空空如也的大殿之中。


    修長的手指撐住額頭,鴻鈞微垂睫羽,靜觀棋盤,好似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麵前的這一方棋局之上,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小徒弟子在宮門口的跪求。


    “通天在門外跪了快一天了,老子拖也拖不走……你真的不管管?”敲下一枚棋子,青衣白發的天機子狀似無意地提醒了一句。


    “無非又是為了二徒兒的事情罷了。”聞言,鴻鈞抬了抬眉宇,看上去一點都不上心。“玉微必然還好好地活在洪荒世間,且狀態一切良好。傀儡丹的功效你應該知道的,如果我刻意催動,探查玉微的身體狀況和氣息完全不成問題。”


    “但是,這些年來他音訊全無且有關於他的天際完全一片混沌,根本無從探查……這又作何解釋?”聞言,天機子麵色沒有絲毫改變,隻是口中如是問道。


    “天地間你我不能夠探查到的地方也就那麽幾個,而能夠屏蔽你之術算的,也就那一兩個存在……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成為你找不到我那二徒兒的理由,你我都不必插手了。”落下一子圍去天機子三枚黑子,鴻鈞輕挑唇角,柔聲慢道。


    “……也罷。”聞言,天機子低歎一聲收聲不語。然而,就當他想要轉移注意力,專注於麵前棋局之時,天機的個小小變動卻令他不由怔愣當場。


    “戴月山?”下意識地抬眸與鴻鈞對視一眼,天機子念出了適才所算到的結果。


    “嗬,這就是所謂的無心插柳吧。”再持起一枚白玉棋子,鴻鈞柔和了眉眼間的神色。“天機子,待這盤棋下完你就去帶迴玉微。他在外麵待得也夠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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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玉微並不知道自己的昏迷和蘇醒帶來了什麽變故,也可以說他根本無暇去顧及。


    手下掐好引雷訣,麵對著一襲熾紅袍裙,眼角眉梢處處透露著危險之色的鳳王陛下,再看一眼周圍這慘烈的戰場,玉微是徹底連苦笑的表情都做不出來了。


    剛一從戴月山的地脈中走出來就踏上了龍族與鳳族的混戰的戰場,而後又還不待他離開就又好死不死地遇到無意間來到這裏的鳳王凰軒。


    上一次遇到心存惡意的祖巫,這一次就直接遇到鳳王。如果說這不是天道在有意坑他,誰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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