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瞻華殿中出來,被清涼的山風迎麵一吹,玉微一時間竟有種快要虛脫的感覺。


    挑水劈柴扇爐火,玉微表示自己多少年沒幹過這種新入門弟子需要幹的事情了,現在重溫起來的感覺真的一點都不美妙!


    而且如果那份前世的記憶沒錯的話,他以前剛入門的時候鴻鈞讓他煽火時也曾經煉製過迴天丹……所以,誰來告訴他,為什麽他金仙時期和羅天上仙時期的功課都是一樣的?!


    不過……這也算是鴻鈞重視他的一個表現吧。修長的手指揉捏了幾下酸疼的肩臂,玉微這麽想著。


    畢竟,前世他們剛入門的時候,鴻鈞可沒有三天兩頭將他召到身邊讓他做這些雜事,更沒有類似現在這樣的單獨提點。


    在前世的記憶中,這些活計在一開始都是他長兄的。而他自己……似乎是在經曆了太蒼劫末期某一次與魔教的爭鬥,才入了那位師尊的眼。


    感受法力在經脈中隨心流轉,玉微的心情這才好了一點。重活一世,他最大的無奈不是法力和境界的倒退,而是原本如臂指揮的法力不如從前那般好控製了。而今鴻鈞頻繁地要他來做這些雜事,確實是在無意間幫了他一個大忙。


    隻是,如果他剛才的感知沒有出錯的話——那種冰冷而帶著野獸般暴戾的危險氣息,似乎是屬於那位征伐魔神戮譚的?


    不過轉念一想某位就在後山住著的水魔神和素,似乎鴻鈞跟戮譚有什麽別的關係也不算奇怪。再者,如果鴻鈞真的跟戮譚有什麽關係,說不定那天走在戮譚身邊的同伴也會在某日出現在昆侖。


    在這樣的胡思亂想下,法力消耗過度所帶來的虛弱感很快就過去了,轉身去往後山,玉微可沒有忘記鴻鈞還給他留下了擔一擔水的課業。


    位於山脈深處的百裏瀾潭之濱,玉微將兩個玄鐵質地、足有半人多高,握上去沉甸甸的水桶在潭裏打滿了水,而後十分費力地將這擔水擔在了肩上。青紋紫竹扁擔剛一壓在肩上,玉微雙膝就不自覺地一彎。


    昆侖山脈中的百裏瀾潭之水是煉丹煉器的上好材料,隻是作為好材料——它的重量也很可觀。這種水的重量甚至超過那天庭中的天河弱水,這樣一桶水再加上玄鐵水桶的重量,足以讓來打水的神好好喝一壺了。


    看了眼那修建得精巧雅致,卻掩不住陡峭崎嶇本質的山間小路,玉微有些無奈地抿了抿唇。


    要將這一擔水擔到瞻華殿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玉微還記得自己今生第一次來擔水,結果卻因為前世的經驗而打水過多吃了個不小的虧,等到了地方雙肩都腫了起來。


    至於他兄長小弟第一次擔水的時候是個什麽境況他不知道,不過看後來他們提起瀾潭之水的反應,似乎經曆也不美好就是了。


    挑著水一步一步走在陡峭的小路上,沒過多久挑水的肩膀就火辣辣地疼起來。玉微心中默默念誦著道法口訣,讓法力在經脈中的流速更快一些,也好減輕一些自己肩上的負擔。


    而隨著法訣的念誦,法力的持續消耗與恢複,形成一個微妙的循環。而在這樣的循環之下,玉微的法力也在無形之中積累得愈發醇厚精粹,對周圍的事物感知度也愈發深刻起來。


    然而,就在玉微為自己身上的變化欣喜之時,一道冰冷的煞氣卻令他渾身一僵。


    微微抬頭,一道站立在前方台階上的玄色身影映入眼簾。烏黑的長發垂落腰際,蒼白的臉龐精致俊秀。微抿著無色的薄唇,冰冷的黑眸中帶著一成不變的冷酷,以及——針對他的淡淡殺意。


    “……前輩。”看著麵前的戮譚,玉微一時間僵在原地動彈不得,微微頓了頓,一聲“前輩”才堪堪喚出口。


    麵對著戮譚那雙帶著寒意的眼眸,玉微不由得在心底暗自苦笑。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裏惹到了戮譚令他對自己抱有這麽大的意見。


    難不成是因為當初他在與聖焱戰鬥時自己躲在樹後偷眼旁觀?可是當時戮譚沒有直接動手,以混沌魔神的驕傲,事後又怎麽可能為了這件事斤斤計較?而且,這戮譚看上去也不像是會因為一點小事糾纏不放的神啊。


    “你就是鴻鈞新收的弟子?”以一種帶著寒意的挑剔目光將麵前的玉微上下打量了一番,戮譚淡淡地開口問道。


    “是,弟子玉微。”放下肩上的扁擔,玉微對著戮譚行了個禮,口稱弟子。雖然不知道戮譚具體與鴻鈞有什麽交集,這畢竟是一位混沌魔神,很可能是他師尊的舊識,他自稱一聲弟子總不會錯。


    “金仙後期……哼,這點微末修為。”唇邊泛起一絲冰冷的笑意,剛剛在瞻華殿被鴻鈞弄得滿心窩火的戮譚對著玉微的態度更為惡劣。蒼白指節緩緩抬起,在麵前的空氣中緩緩撫過,一柄方天畫戟就這麽憑空出現在了戮譚的掌握之中。


    “用事實說服本座你有資格成為鴻鈞的弟子。”麵對玉微,戮譚淺啟薄唇,慢聲說道。“不加法力隻憑招數,你若能撐過十招,本座就在此放過你。若撐不過……就趁早給本座滾下昆侖山!”


    “前輩!您並非昆侖之主,弟子離不離開似乎並不是您說了算的。而且,夠不夠資格成為師尊的弟子,也用不著您來品評吧!”聽到戮譚這麽說,玉微的臉色不由得有些難看。


    玉微有著自己的驕傲,縱然他現在尚且弱小,以戮譚他們的修為伸手就可以置他於死地。可是,戮譚這樣輕蔑的言辭,卻也是玉微所萬萬不能忍受的。他身為盤古遺澤的驕傲,怎麽可以就這麽被他神踐踏?


    再加上玉微知道戮譚雖然嘴上厲害,卻也不可能在鴻鈞的地盤上將身為鴻鈞弟子的自己殺了或者廢了,所以算得上有恃無恐的玉微終於冷下臉色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微微眯了眯眼睛,被一句話頂迴來的戮譚心情更加不好了。當下二話不說,方天畫戟在掌中旋轉一周,戮譚腳下一滑,一戟劈向玉微麵門。反正鴻鈞讓他來教徒弟,那麽他就按著他的方法教,隻要不把這小子打殘了打廢了,怎麽收拾還不是他自己的事麽。


    這麽想著,戮譚手中更加了兩分力道,長戟裹挾著風聲,唿嘯著撲向玉微。


    沒有想到戮譚竟然會真的動手,玉微當下也不由得微微一怔。然而身體的反應總比大腦要快一步,一道虹光劃過,玉微右手一揮,不知何時出現在的赤璃劍被他握於手中,向上一舉,堪堪架住了戮譚劈過來的戟刃……


    **********


    當夜子時,宣道宮,玉微坐在自己房間的水晶鏡前,將衣袍褪去,赤/裸著上半身,擦拭著前胸處的一道血口子。


    戮譚動起手來是當真沒有一點手下留情的概念的。看那老練狠辣的招數,靈活多變的身形,就算是不用法力也不是玉微這樣的劍術初學者能夠媲美的。所以,他雖然險之又險地撐過了戮譚的十招,卻在第十一招的時候被戮譚一戟抽在背上砸趴下去。


    直到玉微被打得渾身上下到處是瘀傷,肋骨臂骨腿骨等各處骨骼折斷二十餘處後,好好地出了一口氣的戮譚才放過了玉微,冷哼一聲飄然而去。


    將沾著金色血液的布巾丟在一邊盛水的水盆中,玉微草草裹上一件內袍,向後靠在了雲床上。他簡直不知道自己在那之後是怎麽強撐著將水拖到瞻華殿後再返迴宣道宮的,直到踏進自己居室的門,他才倒了下去。


    渾身上下像是散架了一樣疼,玉微仔仔細細地將自己與戮譚的相處全部翻找出來再想了一遍,最後的結論卻還是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得罪了戮譚。


    難不成……是因為他師尊?


    正這麽想著,玉微不經意間一抬頭,卻猛然發現自己的師尊鴻鈞就站在不遠處,背負雙手,目光淡然地望著他。


    “師尊?!”有些詫異地喚了一聲,玉微下意識地起身行禮。卻在沒有俯下身子的時候被鴻鈞托了起來。


    “你有傷在身,不必拘禮了。”淡淡地掃了一眼自家弟子尖俏下頜上的烏青傷痕,鴻鈞不著痕跡地微蹙了一下眉開口。右手自寬大的袍袖中探出,修長五指在玉微麵前展開。


    一白一紅的兩顆丹藥就這麽靜悄悄地躺在鴻鈞掌心,呈現在玉微的視線中。


    “戮譚兵刃特殊,若不及時處理恐對你身體不利。為師贈你兩枚丹藥,你便盡快服下罷。”


    看著鴻鈞掌心的那兩枚丹藥,聽著鴻鈞的話,玉微卻完全沒有榮幸或者鬆了口氣的感覺,一種莫名的惶恐反倒充斥在他的心中。


    就算重活一世,玉微也不可能忘掉那枚丹藥的樣子。


    瑰麗華美的豔紅色澤,在光下折射出驚心動魄的光彩。那樣的色彩,幾乎刺痛了玉微的眼睛。這樣一顆美麗的丹藥,卻是前世的元始天尊最畏懼的東西。


    一時之間,玉微甚至有些迷茫——誰能告訴他,為什麽……今生這顆丹藥卻會在此時此刻,出現在他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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