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宮南暮坐在那裏看著帳薄，我站在旁邊整理著書案上的公文。突然他把幾本帳薄遞過來放在了我麵前“之前你不是一直有處理過王府的帳薄嗎？”我看著他靜靜的點了點頭，“這些帳薄都是出自王府私下產業，有幾家玉器珍寶，有幾家錢莊，布匹，還有上等酒樓，你看一下。”我瞟了一眼宮南暮謹慎的拿起帳薄細細的翻看，我內心有些意外，宮南暮還從來沒有讓我接觸過有關他私下產業的帳薄。“酒樓，錢莊的生意還算正常，酒樓的月利潤還是高高增長的，錢莊也算正常，隻是這些玉器珍寶店鋪好像都在下滑，似乎還有更嚴重的傾向。”
我認真盯著帳薄平靜的說道，“嗯，發覺了？”宮南暮沉穩的問道，“虧損這麽嚴重，還能不發現？”宮南暮笑笑沒有說話，“商鋪是王府的，裏邊所有的玉器和一些奇珍異寶是絕不可能存有假貨，而能賞識這些的大都是富家子弟和一些達官貴人，出手闊綽不會斤斤計較，而京城內也不缺少這些人，另一方麵是王爺您的商鋪怎會沒有人送上人情呢，這些月利潤怎麽可能下滑趨勢日漸嚴重？”我繼續分析道，“沒想到你看問題還挺牟利。”宮南暮端著一杯茶遞在我手裏認可的繼續說道。“有時間就帶你去看一下這些店鋪。”“好”我端著茶暖暖的朝他一笑。
整理這些帳薄讓他的心情明顯的很煩躁，宮楠暮的脾氣雖一向有些焦急，卻從來不曾對我發過脾氣。看著他的表情我微微有幾分惻隱，就把他手裏的帳薄重新接了過去，“休息一下。”我擔憂的看向他柔聲勸到，“我沒事，還有一些，你處理吧。”他沒有看我淡淡的說道。我的眼睛不露聲色的閃爍了一下，拿起帳薄就坐在那裏開始認真的整理起來，這些生意的帳薄要比王府裏的帳薄繁瑣複雜很多，對於這些數字的保存，統計驗算，對比利潤等等一係列對於他們不發達的時代真是難為那些店鋪裏的掌櫃的，
我照舊重新整理了一份新的副本，每件物品的總數量，單價，總的各類物品的月銷量，時間日期、月總利潤，每季度利潤，每季度每月之間的對比利潤的差數等等，按照自己的方法清晰的羅列了出來，為了避免宮南暮的過多懷疑，我隻做了隱形表格，隻是一項一項清楚的列表出來，並沒有按照正規的報表表格做出，更沒有為了方便給他做出一個統計圖或折線圖。“真是屈才了。”我偷偷的在心裏替自己委屈著。不多一會兒就搞定好遞在了宮南暮的麵前，他有些詫異的接過去認真的翻看著，“你弄的？”他帶著一絲懷疑，不敢相信的看著我。“是啊”我微微揚起臉盯著他的眼睛。他看著我的眼神裏閃現著晶亮的光，是好奇的，是欣賞的，還有一絲是略顯疑惑的。我就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他望向我的眼睛，得意的微笑著。
暮色來臨時，我和宮南暮再一次並肩走在這條熟悉的小道上，“就快要中秋了，再馬上就是過年了，然後一年就這樣又過去了。”宮南暮略帶歎息的說道，“時間是過的真快，無聲無息的就幾個月過去了。”我也附和道，臉上凝結著一絲幽遠的笑意，他輕輕的笑了一聲不再說話，入秋的風涼涼的吹著，我們都各自沉默的走著。“你知道嗎?和我們相對的鄰國古南越國，他們那裏夏天也不會太熱，到了夜晚吹過的風都是涼的，很清涼。”莫然宮南暮又歡快愉悅的說起來，“一直是這樣嗎？冬天也是這樣？”“是啊，他們那裏沒有冬天，最冷的時候也不過外加一層薄薄的披風就好了。”“那，那他們豈不是都沒見過雪？”我帶著絲絲惋惜認真的問著宮南暮。
“是啊，他們一年四季都差不多是那個溫度。”“能生在北方真好。”良久我自豪的說道。“為什麽啊？”他不禁嗤笑一聲問道，“還可以看到雪啊。”我笑的一臉純真。宮南暮看著遠方的臉上若隱若現的露出了一絲愜意。廖冷閣的大門就在前方，我們都默契的停下了腳步，他每次都送我到這裏就會轉身離開，不會多加逗留也不曾再踏上前一步，我們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條路上的定點，一走到這裏就各自離去，倒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界線，“那我走了。”“嗯，你小心點。”“有什麽擋我的路，我就拿你詛咒他。”宮南暮突然笑的一臉孩子氣扭頭看著我開心的說道，我看著他的樣子咯咯咯的笑道。“走了”“嗯”宮南暮已扭過頭快速的離去，“他在我麵前有時還真像個小孩，但是他的情緒好像也隻在我麵前顯露過吧。”我心裏默默的想著，臉上還掛著濃濃的笑意久久沒有散去。
一連偷懶了兩天才去書房當值，再看到他的書案我的內心一陣陣的崩潰，“我也就一兩天不在，就能亂成這樣，我也是見識到這位王爺了。”我獨自邊收拾邊碎碎念。沒有顧及到已經走近的宮南暮，“你也是怎麽了？”他滿眼笑意朗朗的問道，我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就立馬躲閃了過去，一臉心虛忍不住想笑的別過了頭去，等我收拾好宮南暮才坐了下來，我極力忍住上翹的嘴角站在他的身側，思緒有些遊走，看到他挪過來的公文我有些呆呆的拿出一支蘸有紅色墨水的毛筆遞上前去，“想什麽呢，默契呢？”他看著我一臉好笑的問道。我突然意識過來自己拿錯了筆墨，對著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半晌的時候落桐竟和初雪一起帶了她們親手做的東西走了進來，“見過王爺，我帶了你最愛吃的卯羹。”“趕緊起來。”宮南暮走上前扶起了落桐，“見過王妃娘娘。”初雪一如既往搖曳著她婀娜的身姿，“起來吧。”我淡淡的應道，隨後初雪稍加疑惑的望向落桐，落桐隻迴頭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沒有任何一句解釋，就和宮南暮走至偏殿的桌椅前，初雪見色難得沉住氣竟也不曾插問一句。“遲。。。王妃娘娘，您也過來品嚐一下吧。”落桐遠遠的叫著我，我放下手裏的事情走過去看似不經意的從初雪那張妖嬈的臉上掠過，卻還是撲捉到在聽到落桐差點喚我名字的一瞬她的眼眸明顯睜大隨即又不動聲色的垂眸下去。“我不想吃，這會兒不是很餓。”我靠著桌子的邊緣有些悶悶的說到。落桐看著我不客氣道“你先嚐嚐再說吧。”初雪坐在一旁不屑的盯著我，宮南暮卻極其安靜的坐在那裏喝著湯對於我們的話語甚是不關心，我帶著隱隱的期待不著色的瞥過他一眼，希望他能說些什麽，但是他冷漠的看著別處像是沒有聽見我們說話的聲音一樣。“我不想吃，我就想吃這個芒果可以嗎？”我放下心中那絲期待略帶嬌氣的看向落桐。突然宮南暮突兀的聲音傳了過來“可以啊，下一次應季時我在王府給你種一大片芒果出來。”“哦，這裏能種出來嗎？”我笑魘如花的看著他。“怎麽不能？我可以有很多種方法。”宮南暮篤定的說道。“好啊。”我柔柔的應著，臉上是明媚的笑意。
落桐一直望著宮南暮的眼神裏帶著淡淡的笑意。初雪呆坐在那裏驚訝複雜的看著宮南暮，我就勢坐在一邊拉起自己頭上垂下來的絲帶無聊的重複著打結，“王爺，妾身忽想起還有些事情，就先行告退了。”初雪貿然站起身行禮道，“好，”宮南暮淡淡的答應道卻沒有看她，“王妃娘娘，表姐，妾身就先失陪了。”初雪的臉上是掩蓋不掉的酸澀和落寞，全然沒有剛才的嬌豔嫵媚。“嗯，路上小心點。”落桐囑咐著。
初雪走後宮南暮起身走至我旁邊垂下頭看著我問“幹什麽呢？”我笑了一下自顧自的低頭玩著，感覺到他順勢背著桌麵坐在了我的旁邊，我們就這麽一正一反的坐在一起，心裏竟有一絲絲的甜蜜迎上心頭，和南暮正對著臉的落桐忽然彎下腰看著自己的腿說道“我好像又圓潤了不少，最近腿有些粗了。”我聽見她的話側過身扭著頭笑說道：“我是上臂比較粗。”“你哪裏不粗？你哪都是粗的。”宮南暮看向我一臉嘲笑的說道，“我有你粗嗎?”我睨眼看著他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宮南暮一下有些呆呆的看著我的眼睛半掛著蘊開的的笑意，半晌後老實巴交的擠出一句“沒有”我看著他頓時語塞眼睛裏還閃爍著我看不清的光芒，笑的一臉得意的別過臉去繼續扯著絲帶。“王爺您可聽見沒，她在說你胖了。”落桐挑釁的對他說著。我才意識到宮南暮一向不喜歡別人隨意議論他自己，連落桐都沒觸碰過這道底線，我心裏有些後怕他會生氣，就偷偷的斜過眼瞄了他一眼，但宮南暮正一臉笑意的看著落桐，我才安心的繼續玩了起來。
腦海裏重複的浮現著剛才的一幕，“宮南暮的那個眼神好像是，好像是很害怕我生氣的樣子啊。他有什麽好怕的呢？”我在心裏正疑惑的問著自己。卻看見宮南暮拿來了一幅童子的畫像攤開給落桐看，畫上的童子被畫的活靈活現的，可愛的癡笑著，宮南暮指著童子的小腳丫笑意盈盈的對落桐說道“我們將來也會有一個這麽可愛的孩子。”“嗯，會的。”落桐堅定的說道，“到時候就單畫他的兩隻小腳，在下麵標注一下名諱，也會很好看。”南暮繼續說“嗯，這樣的倒更顯別致，更能表達出孩童的幹淨”落桐開心的說道。聽著她們的對話我正準備起身離開，“那就標上冷遲晚吧。”宮南暮幼稚的笑指著那腳丫重重的說道，我迴頭看向他無語的咬著牙叫道：“宮南暮。”就扭頭離去。
有些無聊落桐和我就又坐在那裏畫起了梅花，地上的紙團又開始逐漸變得密麻。時間久了我扔下畫筆走至架幾案旁認真的翻找著書籍，落桐也已起身走至南暮的書案前和他輕聲談論著什麽，“遲晚。”宮南暮的聲音突然隔著架子傳來，“嗯？”我懶懶的應著並未迴頭看她們，“今晚隨我一起進宮吧，在宮裏用過晚膳就迴來。”他的語氣好似有一絲遲疑，又好似故意探問的口氣。“進宮陪誰用膳啊？”我假裝平靜的看著書笑問道，渾身卻頓時緊繃起來，大腦的每根神經都開始緊張的拉扯著，潛意識裏不自主的想要去拒絕。隻聽見宮南暮輕笑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我繼續笑著問“你是在逗我吧。”我站在那裏故意忙著翻找書籍不去看他，宮南暮笑了笑也沒有再執意說下去，隻隱約聽見他和落桐在小聲嘀咕著什麽然後就此忽略了過去，我的心這才稍稍安定了下來。“宮南暮在幹什麽，他竟當著落桐的麵讓我隨他一起進宮。他是故意要做給落桐看的嗎，還是想要探究什麽”我忍不住在心裏琢磨著。
迴到廖冷閣和末一坐在一起，我張口就在她麵前念叨起了我和南暮之間的事情，“小姐，既然你在王爺身邊當值，王爺對你又不薄，你就好好一心一意的對待王爺吧。”末一認真的勸著我，“我對他的事情很認真啊。”“小姐，你很喜歡提到王爺”末一打趣道。“我隻是在他身邊當值，每天在一起時間最多的就是和他，不提他也沒別人了。”“那你真的不喜歡王爺嗎？”“我不喜歡他。”我堅定的迴絕道。伴著淺白的月色一個人躺在床上迴憶起末一的話，腦海裏又閃過宮南暮的臉，我開始有些猶豫的問著自己“你真的不喜歡他嗎，那為什麽會時常去迴憶和他之間發生的每一幕，可是如果我喜歡他，那為什麽看到他有很多妻妾甚至和落桐在一起我都不會難過，我應該不是喜歡宮南暮吧。”我又一遍默默的告訴自己後才安心的合眼睡去。
一覺睡到天亮，我神清氣爽的走進書房，他還沒有過來，我收拾好一切坐在書案前拿起昨天我和落桐畫的梅花圖對比起來，宮南暮不聲不響的走了進來坐在我的旁邊和我一起看起來，他看著兩幅梅花圖稍有些急躁的說道“明天教你怎麽畫畫。”“好。”我略顯驚訝的看向他，他渾然不在意的走迴了自己的書案前，“是我畫的梅花太醜，你覺得丟人了嗎？”我偷偷的暗笑在心裏思忖著。還未迴過神來，阿杜走了進來“王爺，廳堂有一位公子說要見您。”“有說什麽嗎？”宮南暮皺下眉問道，“他隻說了他姓江。”阿杜老實的迴答著，“我知道了，讓他稍候片刻。”
“是，王爺。”阿杜已經恭敬的退了出去，我坐在那裏拿著茶杯的手依然停滯在半空中，仿佛被誰擊中了一樣，氣息生疼的有些唿吸不上來。我努力張了張嘴吸進了一大口空氣又緩緩的吐了出來，才勉強把江侃閃現的臉龐逼迫出了腦海。“遲晚。”“嗯？你說什麽再說一遍？”我迴過神來呆呆的看向宮南暮。“你想什麽呢，心不在焉。”他無奈的笑道，我定了定神對他微微一笑。“我去廳堂和江公子談一些事情。有什麽事就讓阿杜轉告我”宮南暮一臉溫和的對我說著，“好。”我神色嚴峻的向他點了點頭。看著宮南暮快速離去的背影，我瞬間散架下來半攤在座椅上,“那隻是恰好一個姓江的公子，怎麽會突然想到江侃呢？”我愣愣的在心裏問著自己。
卻忽然聽到一陣說笑聲傳來，我立刻斂去所有情緒重新打起精神看向外麵，原來是落桐為首和初雪她們幾個體態盈盈的走了進來。“參建王妃娘娘。”落桐她們齊齊行禮道，“起來吧。”我繼續溫和道“有什麽事情嗎？”“王妃娘娘，再過幾天就是中秋節了，這該是團圓的節日了，妾身們也都好些時日沒見到王爺就想著來前問候一聲，也盼著詢問一下王爺今年的中秋是要如何打算呢？不想恰巧碰到側妃姐姐，就勞煩著她帶我們一起過來了。”施影染柔柔怯怯的說到，落桐一貫神色冷冷的站在一邊沉默不語。我從她們的臉上一一掠過靜靜的說道“王爺有些事情出去了，你們要等他就坐在那邊等一下吧。”“那我們在這裏不會打擾到王妃娘娘你吧。”舒顏故作為難的說道。我靜默的看著舒顏那張虛偽的麵具冷眼不屑道“當然也會啊。”舒顏臉上的笑容先是一僵立即又爽朗的笑出聲來“沒想到王妃娘娘也是愛說笑的人呢，娘娘您這麽大度又怎麽會計較這一時，您說是吧？”“是啊。”我繼續應付道。“王妃娘娘說話就是有趣，怪不得王爺會如此寵愛您隻特準允許您一人呆在這裏。”初雪盯著我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諷刺道，
“王爺有事我們就先迴去吧。”落桐清冷的聲音突然打破沉寂，顯得更加清晰冷冽。“表姐，說不定王爺一會兒就迴來了呢，我們就坐在這裏等一下吧。”初雪滿臉堆笑的對落桐說著並傲慢的斜睨了我一眼。我也不在意，低下頭繼續看著詩經，麵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王爺最不喜歡別人隨意進入他的書房。”落桐繼續提醒道，“側妃娘娘，我們隻是許久未見王爺都忍不住日夜掛念，平常也就算了，可是這十五是萬家團圓的日子，妾身們也隻是想早一些見到自己的夫君，何況是和側妃娘娘您一起過來，妾身想就這一次王爺也不會怪罪大家的吧。”舒顏也在一旁附和道。
初雪見落桐不再說話就暗自開心道“表姐，我們就過去坐那裏稍候片刻吧。”落桐看了她們一眼就神色漠然的向桌椅邊走過去，初雪見狀就和舒顏她們也一起坐了過去，落桐性子向來孤傲清冷，隻坐在那裏默默的品著茶水不發話，一時也沒人敢再說些什麽，瞬間清靜下來的空間讓我感到格外舒服，“王妃娘娘一起過來坐吧，我們姐妹也好一起聊聊天。”施影染柔弱的聲音突然撕裂了這份安靜。“就是呢，王妃娘娘您獨自坐在一邊不與我們為伍，顯得與妾身們格外生分了呢，倒讓妾身們覺的惶恐了。”初雪看著我滿是挑釁。聽著這話語裏隱晦的諷刺之意，我隻是溫和又疏離的對她一笑卻不屑於她計較，便起身緩緩的走向她們落座在落桐的身旁。
“王妃娘娘，近來您和王爺時時都呆在一起，想來王爺有什麽事情大概都會和娘娘您詳談一二了。”舒顏表麵恭敬的問道，眼裏卻怎麽也藏不住那絲絲纏繞的妒恨。“我從不過問。”我淡淡的說道。“怕是王妃娘娘不願和妾身們多說吧，說來現在王府上上下下都已知道王妃娘娘您才是和王爺最談的來，是王爺最寵愛的人呢。”初雪一臉嬌媚，聲音酥酥軟軟，“是啊，以前王爺的身邊大都是側妃娘娘在身側陪伴的，自從您上次亂闖至王爺麵前後，就不知王爺怎麽突然允許您在書房出入了。”舒顏假裝無知的自顧自的繼續道“聽說王妃娘娘和側妃姐姐是一同嫁入這王府的，想來你們自然是姐妹情深，別人都比不過的呢。”
我垂下眼眸遮蓋住流轉的眼波，“舒姐姐怎麽搞錯了，側妃娘娘和尤姐姐才是真正的表姐妹，不過當然側妃娘娘和王妃娘娘的感情也是極好，更勝似親姐妹。”施影染對著舒顏溫柔的糾正道。“是啊，尤姐姐是側妃娘娘的表妹呢，不過尤姐姐進府好像就晚了一些呢。”舒顏又笑魘如花的看向初雪，“不過我記得來到王府的好長一段時日都沒見過王妃娘娘您呢，王爺對表姐才真是疼愛有加，那時還以為表姐就是正王妃呢。後來聽說王妃娘娘您竟然是和表姐一同嫁入王府甚是驚訝呢。”初雪皮笑肉不笑的看向我，她們幾個你一言我一句的配合著，而我隻能麵無表情應付道“是嗎，我忘記了。”“呀，妾身怎麽忘了，聽說那時候王府起了一場大火，王妃娘娘您不幸在那場大火出事了然後就失憶了。”初雪故作震驚的說道，落桐忽地抬眸靜靜的盯向了初雪，“妾身好像失言了，還望王妃娘娘不要怪罪。”她又立即一臉無辜的看向我，
“不礙事”我不帶溫度的說道。“王妃娘娘就是仁慈大度，怪不得能獨得王爺如此寵愛青睞，連一直相伴的側妃姐姐都快趕不上了呢，”施影染一臉無害的看向眾人柔柔怯怯怯的說著。看著她那張柔弱惹人憐惜的模樣，我隻神色不屑的略一輕笑，“王爺做事成熟穩重，對待我們更是公平負責，照顧有加，從不會虧待我們任何人。”落桐從我身上輕輕掠過看向她們幾個終於開口說到。“所以姑娘家要找還是找一個成熟能照顧自己的人。”我轉臉笑看著落桐，她神色平靜眼帶笑意的看著我剛要說話，忽聽見宮南暮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要一個多麽成熟的？像我一樣成熟的嗎。”我迴過頭看到他邁著大步朝這邊走來，一副自我良好的感覺笑看著我。
聽到他的話我忽地就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眼眸，暗自輕笑。我索然不顧周身她們投來的惡狠狠的眼神，在心裏偷偷得意的想著“是啊，是和你一樣成熟呢，他這是在表達什麽嗎？”“王爺您迴來了，妾身見過王爺。”“你們怎麽都來了。”宮南暮才看到她們眉頭微微一皺，快到不曾留下一絲痕跡，“馬上就是中秋月圓之夜了，妾身們都很想念王爺，也早早為王爺備下了最愛吃的，還準備了一些東西想要給王爺一個驚喜呢。”初雪上前一步拉扯住宮南暮嬌柔的說道，宮南暮看了看她沒有說話但也不曾撒開初雪的手，她立馬樂開了花語氣酥軟微微嬌嗔道“王爺好久都沒去妾身那裏了，王爺您看這幾天下來妾身都瘦了呢。”“是啊，王爺也要去我們那裏走走，您天天隻管陪著王妃娘娘，也不分一小點時間留給我們。”舒顏也走至南暮身邊溫柔的說道。宮南暮看著她們沉思了一下，走過去拉住了落桐的手說道“既然這樣我們大家就一起去初雪那裏坐坐，看看她都備了什麽好東西。”落桐麵無表情輕輕的點了下頭，“那就我們幾個一起去吧。”宮南暮看向施影染和舒顏，卻唯獨留下了我。“王爺這邊請。”初雪掩飾不住的激動與開心。
看著宮南暮和她們一起離去，甚至沒有再顧及到我一眼，我牽強的一笑便不再停留就轉身離去了，一個人有些落寞的走在熟悉的小道上，心裏不停的告訴自己“隻是宮南暮知道自己不喜歡熱鬧的性子，她們是他的妻妾，他肯定要顧及的啊。”可是卻怎麽也撇不開心裏的另一個聲音“不管什麽時候，你才總是第一個被宮南暮舍棄的人。有什麽所謂呢”我悶悶的迴到了自己的庭院，
終於八月十五中秋節日到來了，王爺為顧及著所有人的感受，不至於誰受到冷落失去平衡，每年都會安排府裏一起過這個節日，午時大家都已來齊，宮南暮也命人傳了我前來一起。我和落桐照舊坐在宮南暮的身側，宴下是一成不變的歌舞和雜耍，落桐還是把我愛吃的水果悄悄放在我麵前，“這雜技還不錯呢，”宮南暮看著前麵說，“還好。”落桐淡淡的，“還是一樣無聊。”因還有些賭氣我不溫不涼的說道，“哎呦，要不你下去也翻兩個跟頭怎麽樣？”宮南暮調笑道。“要不你下去舞個劍吧，這個你最擅長了。”我不客氣的迴道，“遲晚，你長本事了啊，信不信我給你丟下去。”“不信，要下去也肯定拉你下去墊背啊。”我挑釁的看著他說道。“誰給你的勇氣今天竟然在本王麵前這麽放肆起來了。”宮南暮有些吃驚的看著遲晚興致勃勃的說道，看著宮南暮不怒反而開心的樣子，我竟不自覺的被這一刻融洽的氣氛包圍，有些動容的打開了心扉，不再掩飾的說道“你喝多了吧宮南暮，我一直就沒叫過你王爺啊。”我嘲笑的看著他，
落桐難得咯咯笑出聲看著我說道，“王爺吃癟的樣子還真是難得一見呢。”“好吧，那我們就來玩個遊戲吧，敢不敢。”宮南暮一臉自信的對我們說道，“來啊，沒意見。”宮南暮命人拿來了三個紅豆篩子，看著小巧的篩子，玲瓏剔透的，忽地就想到了一首詩。“我們三個人擲塞子，拋出數字幾，就撒出幾個銅板，大家開始搶，搶的最少的繼續拋，我先來怎麽樣？”宮南暮拿著篩子囂張的說道，我和落桐齊齊的向他眨眼，宮南暮拿起小篩子猛地向空中拋去，頓時篩子像斷翼的雛鳥般跌落下來，又在桌麵掙紮了兩圈就停了下來，六點朝上，宮南暮沒有絲毫猶豫的拋出了六個銅板。在他停手的那一瞬間，我和落桐已經趁機立馬撲過去搶了起來，宮南暮收起驚訝向桌麵掃去，但還是晚了一步，
第一局我搶了兩個銅板，剩下的四個銅板全部被落桐搶了過去，宮南暮傻著兩眼看向我們，無奈的說道“我能不能再重來一次。”“不行，哪有人倒著走路的。”我忍不住笑道殘忍的拒絕了他，宮南暮無奈又拋出了六個銅板，一瞬間我們三隻手齊齊抓去，看著落桐手裏的兩個，我手裏的三個宮南暮手裏唯一搶到的一個銅板，我和落桐毫不客氣的嘲笑出聲，“我就不相信了。”宮南暮不死心的又拋出了六個銅板，宮南暮再一次以沒搶住一個銅板而告終，我和落桐止不住的旁若無人的笑彎了腰，“您這不是挖坑自己跳嗎？王爺。”落桐一點不同情的奚落著他，“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他絕望的嚎叫，我們就越放肆的嘲笑，爽朗的笑聲，宮南暮的吼叫聲都一並被席下的歌舞聲，樂器聲，談論聲吞沒。隻看得見我們開懷大笑的眉眼。沉浸在這一刻，我的內心又一次被感動填滿，溫柔的看著周身的一切，第一次覺得慶幸自己來到了這裏。
眼睛迷離異常柔和的看向他們兩個，宮南暮的臉上像是被鍍上了一層溫和的光，他始終藏不住的上揚的嘴角都令人有些著迷，“好了，今天表演到此結束，能讓你們快樂是我的職責。”他豪爽的一揮手繼續說道“我們改天再來，今天是故意讓你們開懷開懷。”“好，鼓掌。”我豪氣的向落桐說道，“多謝，多謝。”宮南暮配合的表演道。這時初雪突然端起酒杯起身道“王爺陪妾身喝一杯吧。”“好好，遲晚和落桐你們兩個也一起喝一杯。”宮南暮端著酒杯爽朗的說道，看著初雪一口飲盡杯中酒悄然投過來的眼神，那種淩厲的逼視，像燃起的一團火灼燒著我。我知趣的對宮南暮說道，“不打擾你陪她們了。”他微微一愣又溫柔的看了看我沒有再挽留，我深深的撇了一眼落桐，她也稍稍掃了我一眼後又移開了眼神，我才淡淡的抽身獨自離去。
酉時，宮南暮竟然派阿杜來傳話，“王妃娘娘，王爺說讓您準備一下稍後一同進宮，先到王府正門等候。”“好，我知道了。”“那奴才先告退了。”阿杜說完退了出去，”末一，為什麽要進宮，有什麽大事嗎？”“小姐，每年這個時候和除夕夜皇上都會設置家宴，所有的皇室親族都要參加，皇上也會格外允準重要公侯或其他重臣參加，他們都會帶著自己的夫人還有他們器重的子女。”末一看了看我又繼續說道“以前王爺都隻帶側妃娘娘進宮，最多也隻多帶了後進王府的尤庶妃，沒想到今年王爺要帶小姐您一塊去呢。”看著末一開心的樣子我淡淡的問道“也就是說宴會會有很多人在場。”“當然了，每年的這兩個時候皇宮都會很熱鬧呢。”聽著末一羨慕的語氣，我沒來由有些慌。
和末一快速趕到門口，就看到已經備好的兩輛馬車，心裏還是澎澎彭的緊張，初雪和落桐一起站在一旁等候著宮南暮，“見過王妃娘娘。”“嗯”“沒想到今年王妃娘娘也要一同去呢”初雪上前妖嬈的說道，我疏離的朝她一笑沒有開口，“走吧。”宮南暮已經出來。讓落桐率先上了馬車，我才跟著坐了進去。“遲晚，這是你的手帕嗎，怎麽這麽不細心。”宮南暮的聲音在馬車外嗡嗡的傳來，我掃了一眼自己的身上含糊的說著“好像是我的吧。”他掀開了轎簾遞到我手中說道“你上馬車時不小心蹭在了轎梁上。”我微微笑著敷衍的接了過去根本沒有聽到他在說什，“王妃娘娘，您有在聽王爺說什麽嗎？”“我知道啊，我聽見了。”我迴過神裝著一本正經的說道，宮南暮已經上了馬車，對著轎簾外的初雪又不帶任何溫度的說道“她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麽，就算隔著馬車她也會知道，這是屬於我們之間的默契，我倆最有默契。”
“是啊，妾身忘了呢，那妾身先上馬車了。”初雪一時滿眼落寞依舊陪著笑說道。此刻坐在他們兩個對麵的我心裏一陣陣溫暖襲來“是啊，我們是最有默契的，誰也比不了。”戌時，我們穿過了重重宮門和長長的甬道準時來到了皇宮，宮南暮悄聲的對我囑咐道“你要保護好自己。”就轉身走至另一邊，所有的重臣王侯在長廊的一處，夫人小姐則在長廊的另一處，皇上和他的愛妃坐在長廊最高處。這還是第一次進宮，第一次麵聖，這裏不同王府，各處把手森嚴，氣氛緊張。天子腳下我竟然也深深的進入了這場角色。有股剛勁的威嚴之氣直直逼上心頭。一刻也不輕鬆的緊繃著神經，隨著眾人依次排列恭敬的齊齊跪下“臣等恭請皇上聖安。”“眾愛卿不必拘禮，都起來吧。”隻聽到一男聲沉穩雄厚的傳來，蒼勁有力，不怒自威，讓人不自主的在腦海裏就浮現出一張威嚴森然的臉。附和著眾人的聲音說道“謝皇上。”就跟隨著齊齊站起，才發現自己的腿腳已不太靈敏，眾人始終低著頭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我低著頭隻看到一排排五顏六色的裙擺在自己麵前延伸著。
竟沒發現已經忘記了唿吸。“今天是家宴，大家隨意不必拘禮，都落座吧。”“是，謝皇上。”眾人才齊齊按次落座，等迴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落桐旁邊，而大腦好像斷電了一樣始終想不起來自己剛剛都做了些什麽。我心有餘悸的坐在那裏“原來這就是皇宮，這就是百姓們的主子，這就是萬人之上的皇上，一個孤寡老人，我甚至不能抬起頭觀看一眼，就被生生的折服到一同去跪拜了，嗬嗬，荌末你還以為你是驕傲的那個荌末嗎？現在的你隻能是遲晚，在這裏你什麽都不是，你隻有一個渺小脆弱的生命。”我悲涼的看了一眼落桐，緩緩垂下眼眸沒有勇氣看向周圍的王公將侯們，這樣的氣場壓抑的我找不到出口，可是越壓抑就要越沉靜。我隻顧沉默不語的坐在那，圈在在自己的世界裏，忽然手裏多了點什麽溫熱的東西，我定睛一看是落桐小心翼翼塞進來的茶盞。我打起精神看著她暖暖一笑，就喝幹了茶盞裏的水。
隱隱的暖流漸漸讓我麻木的肢體蘇醒過來，我抬起眼眸忽然看到宮南暮堅定有力的眼神朝我看來。那一瞬心裏所有的不安和慌張都被這股力量悄然逐去。席下歌舞生平，煙花四起。打亮了整個天空，璀璨肆意的綻放著，像是渲染出了整個人生。遠處竟隱隱有孔明燈升起，原來他們也有這個東西的，最高處傳來了皇上有力的笑聲。“來人，去拿孔明燈來，朕要陪愛妃親手放一個孔明燈也許下一個願望。”皇上繼續來著興致說道“今天是團圓的吉慶日，眾愛臣都不要拘禮，也可陪自己的夫人放一盞孔明燈。”“臣等多謝皇上體恤，祝皇上千秋萬代，國泰民安。”話音剛落我的餘光卻看到初雪趔踞的身影微微傾倒在了落桐的身上，在眾人開始流動間隙，我立刻迴頭看去落桐正有力的握著初雪的手，“你還好吧。”我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沒事。”初雪的神色有著還沒有完全褪去的慌張和躲閃。落桐已經鬆開了拉著她的手冷冷道“我們過去吧。”看著落桐眼睛裏似要凝結的一層薄冰，知道她在隱忍著一股怒氣，但也沒在問她，隻是深深的望了一眼初雪就並肩和落桐走了過去。
眾人都來到了長廊下，自動讓出中間一條小道，簇擁著皇上走下來。我才慢慢的把目光投向皇上的身上，隻微微看到一張側臉，頭發之間隱藏著幾絲稀疏的銀絲，那張威嚴的臉已有隱隱的下垂感，看這個樣子皇上至少也該四十有八了。可是體型卻沒有這個年齡該有的富態，皇上甚至有些偏瘦，但也絲毫掩飾不住他身上迸發出來的壓迫感，這是上位者渾然天成的氣質嗎？他身邊就是他最愛的寵妃了吧，我原以為會是像所有熟悉畫麵的場景裏，或是一個年輕清純，或是像初雪那樣妖豔魅惑的，這才是每個曆代皇上寵妃的形象啊，可事實是這位娘娘大概三十有五以上，不過可以看到保養的極好，幾乎看不到歲月的痕跡，舉止投足之間透漏著大方的貴氣，我就這麽饒有興趣的一直盯著他們看，“原來皇上也會有這麽專一的感情。”在我呆呆發愣期間，皇上已經陪著他身邊的愛妃放飛了一個孔明燈，兩人笑吟吟的互望著。“皇上和娘娘的孔明燈起的真高，真是好兆頭啊。”眾人都笑吟吟的附和著，吹捧著。“今天即是家宴，大家都不要站在這裏拘著了，都隨意去熱鬧吧，朕就先不留下陪你們了。”皇上轉過身仁慈的吩咐道，“臣等恭送皇上。”待皇上離開，宴席上的眾人才算真正敞開懷。
大家都三三兩兩的結隊，有的看歌舞，有的把酒飲歡，有的點燈許願，不知覺宮南暮就拿著孔明燈來到了我們身邊，一個一個撐開了孔明燈，南暮手裏拿著燭火為我們點上，落桐拿來毛筆要在每一個孔明燈上都寫下心願，宮南暮站在那側著頭溫柔的望著她。我無聊的拿著孔明燈來迴擺弄，一不小心手鬆了一下，孔明燈就隨風升起，我眼明手快的踮起腳尖去抓，但還是撲了個空，我看著孔明燈在離我一步之遙時靈巧的逃脫了，越升越高。有些心虛的笑著瞄了一眼南暮，他無奈的瞅了我一眼不說話，“我還沒寫呢，誰就把它放了？”落桐抬起頭笑問道。“你想想還能有誰？”宮南暮一臉好笑的睨向我。
我不好意思的朝著落桐眨眨了眼睛，又迅速撐開了一個孔明燈點上了火燭，一陣風吹來，我手一鬆險些又放飛出去，我一陣驚愕的發出聲來“啊，誒。”還好這一次我眼明手快的就扯了迴來，宮南暮無奈的笑看著我半天迸射出一句話“你想怎麽樣吧?”我望著他露出一個大大的雞賊的笑容，這時落桐已經寫完，和宮南暮拿著同一個孔明燈放飛了出去，我悄悄隱退到身後角落，看著落桐一臉向往幹淨的模樣，幸福的依靠在宮南暮的身邊，我的眼底漸漸湧現出暖流“隻要你們幸福就好，我隻要你過得好就可以，宮南暮。”我也釋懷的舉起了雙手，用大拇指和食指交叉相對，框出一個平行四方形，把眼前的宮南暮和席落桐滿滿的框在了一個小格子裏。透過邊框微笑的看著他們雙雙仰望天空的背影，忽而落桐那張清秀的臉帶著明豔的笑容轉了過來，滿眼溫柔的迴望著我。
宴席還在進行中，宮南暮穿梭在人流中與別人交談著，初雪則一臉暗淡的隱沒在角落裏，我陪在落桐身邊安靜的看著席上的歌舞，不時聽到背後傳來了隱隱的議論聲“你們看就是那個，穿著白衣服的那個。”“哪一個啊，有兩個穿著白裙的。”“就是那個左側的，頭上隻簡單係了一條絲帶的那個。”“哦哦，看到了，模樣長得還挺漂亮的。”“漂亮有什麽用，聽說她就是當年那個嫁進王府都沒人知道的王妃啊。還是個罪臣之女”“啊，都沒人知道，那小王爺還娶她做了王妃。”“聽說她身旁的那個側王妃才是王爺最愛的人，好像她們當時還是一同嫁入的王府呢。”“我們過去別處走走吧”落桐涼涼的開口提議著，“好啊。”我麵不改色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樣子起身離去，我知道落桐是帶我故意避開那些不堪的話。
可我壓根也沒有關心過那些事情，一邊走一邊透過人群看到宮南暮身邊站著一個落落大方的小姐，年齡和我們所差無幾，高挑的身材，婀娜多姿，立體分明的臉龐，一雙大而深邃的眼眸正炯炯有神的望著宮南暮，“她是誰？”我淡淡的開口，“封大將軍唯一的嫡出女兒封伊尹，。”“她喜歡宮南暮？”“嗯”落桐不帶任何情緒的迴道，我迴頭又看了看封伊尹微紅的雙頰和流露著羞澀的眼神會心的一笑，就緩緩離去。
亥時左右，宴席已經結束，所有的夫人小姐公侯都已起身三三兩兩起坐離去，我因中途避開了宮南暮和落桐獨自隱在了角落，導致現在人群散去也沒找到他們，我獨自一人跟著稀落的人群向宮門走去，夜色濃鬱，我有些不安的快步走在甬道裏，兩側的城牆高高的隔離開外麵的一切，腳下的黑暗像是一條無限延伸的隧道，怎麽也走不出這座圍城，“今生都不要踏入這裏第二步。”我在心裏恨恨的想著，宮門外，南暮和落桐有些焦灼的站在那裏等待著，看著馬車一輛一輛離去，都沒能看到遲晚的身影，“落桐，我讓他們先送你迴去，我去看看。”“好，那王爺您小心點。”“初雪，你陪著落桐先一起迴去。照顧好她”“是，王爺。”看著她們上了馬車，宮南暮交代到“阿杜，保護好她們兩個。”
“王爺放心吧。”待馬車安全離開，宮南暮才快速向裏走去，剛走一段那道熟悉的身影就撞入了眼簾，濃黑的夜色裏，她一襲白衣若隱若現的向前晃動著，瘦小的身軀卻步步沉穩內斂，她淡漠從容的臉龐逐漸清晰，“嗬，你明明很不安，甚至有些慌，卻從來不向外流露出一絲一毫，可是你怎麽會躲過我的眼睛，你緊握的雙手早已暴漏了一切。”宮南暮就站在原地靜靜的等她走過來，極力忍下了要衝上去抱住他的衝動。我看到腳下顯現出了一絲微弱的光，才敢抬起頭來看向前麵，宮南暮堅毅的身影就這樣直直撞入眼眸，渾身緊繃的神經刹那間鬆懈下來，瞳仁慢慢恢複了正常，緊握的雙手不自覺的舒展開來，我猛地止住腳步停在原地望著他，他就那樣耐心的站著等著我，沒有一句催促，“原來，我對你竟是這樣的安心。”我默默的想著一步一步走了過去。“走吧。”宮南暮隻簡單的說了一句。“嗯。落桐她們呢”我輕輕的點了點頭跟上去。“我讓她們先迴去了。”他不在意的迴道。
馬車裏我和宮南暮都各懷心思的坐在那裏，我依舊麵無表情的盯著轎子外麵，冷漠的看著漆黑一片的街道，“累不累？”宮南暮突然柔聲問出口，語氣寵溺又心疼，“不累啊。”我心裏有些詫異，“他怎麽了？這麽溫柔心疼的語氣不應該通常是問自己的最疼愛的愛人嗎？怎麽會這麽問我，我可能是想多了吧，他對我沒有什麽想法的呀。”聽到我的話，宮南暮悠然輕笑了一下說到“那就再去轉兩圈。”我撲哧一笑不再言語。“當今的皇上是我的皇兄，如今已四十有七了。他身邊的那個是他最寵愛的寧貴妃。”宮南暮沒等我開口繼續道“在你們那側的最上桌的那個是皇兄一母所出的皇姐，長皇兄一歲。如今隻有一個長子，長公主的駙馬就是如今封大將軍的長兄。”“宮南暮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呢？”我心裏暗暗的想著嘴上卻問道“那怎麽沒見皇子出席呢？”“皇兄至今沒有一個皇子，隻有兩個公主。”宮南暮看著我認真的迴答道，我有些詫異的閉上了口，他繼續道“我是皇兄唯一留下的皇弟，皇兄從小就很護我，現在皇兄已經年老，江山卻還沒有後人可以接管，他也很是辛苦。”聽著宮南暮話語裏隱隱的寂寥和惋惜，我眼神裏帶著幾絲認真提議道“以後你要好好保護你的皇兄，也守著他的江山。”宮南暮聽後隻自嘲的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馬車也就此到了王府門口，我同他一起下了馬車走在迴去的路上，還是這條熟悉的小路，他和我已經走過了很多次，我們兩個慢慢的並肩而行，隱隱灑下的月光拉長了兩個人的影子，我有些刻意的去追踩著自己的身影，“遲晚。你失憶是因為在一場大火裏受了傷。”我迴頭看著他，他並沒有看我繼續說道，“當年你是和落桐一起嫁到王府的，因為有一些原因所以沒有人知道你是嫁進王府的王妃，其實我們並沒有拜堂成親，隻是名義上的。”宮南暮言語裏隱隱有些遲疑，好像鼓著很大的勇氣輕輕的說出埋藏的秘密。“哦，我還以為我們起碼是真的拜了天地的假夫妻呢。”我輕描淡寫的說著。“不是。”宮南暮坦白道，“奧”我隨口應了一句，“她這反應怎麽好像一點都不在意，我為什麽會告訴她這些呢？還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說出口，我為什麽要這麽緊張。”宮南暮心裏想著不動聲色的擦去手心裏冒出那層密密的汗珠。“原來告訴你這些需要這麽大的勇氣。”宮南暮看了看冷遲晚的臉淡淡的笑了笑。已經走至門口，宮南暮停下了腳步，“那我先走了，你就趕緊迴去吧。”“嗯，”宮南暮轉身準備離開，忽地又迴過頭來說了一句“其實你這輩子還是自由的，還可以再重新選擇的。”就快速隱沒在了夜色裏。
我認真盯著帳薄平靜的說道，“嗯，發覺了？”宮南暮沉穩的問道，“虧損這麽嚴重，還能不發現？”宮南暮笑笑沒有說話，“商鋪是王府的，裏邊所有的玉器和一些奇珍異寶是絕不可能存有假貨，而能賞識這些的大都是富家子弟和一些達官貴人，出手闊綽不會斤斤計較，而京城內也不缺少這些人，另一方麵是王爺您的商鋪怎會沒有人送上人情呢，這些月利潤怎麽可能下滑趨勢日漸嚴重？”我繼續分析道，“沒想到你看問題還挺牟利。”宮南暮端著一杯茶遞在我手裏認可的繼續說道。“有時間就帶你去看一下這些店鋪。”“好”我端著茶暖暖的朝他一笑。
整理這些帳薄讓他的心情明顯的很煩躁，宮楠暮的脾氣雖一向有些焦急，卻從來不曾對我發過脾氣。看著他的表情我微微有幾分惻隱，就把他手裏的帳薄重新接了過去，“休息一下。”我擔憂的看向他柔聲勸到，“我沒事，還有一些，你處理吧。”他沒有看我淡淡的說道。我的眼睛不露聲色的閃爍了一下，拿起帳薄就坐在那裏開始認真的整理起來，這些生意的帳薄要比王府裏的帳薄繁瑣複雜很多，對於這些數字的保存，統計驗算，對比利潤等等一係列對於他們不發達的時代真是難為那些店鋪裏的掌櫃的，
我照舊重新整理了一份新的副本，每件物品的總數量，單價，總的各類物品的月銷量，時間日期、月總利潤，每季度利潤，每季度每月之間的對比利潤的差數等等，按照自己的方法清晰的羅列了出來，為了避免宮南暮的過多懷疑，我隻做了隱形表格，隻是一項一項清楚的列表出來，並沒有按照正規的報表表格做出，更沒有為了方便給他做出一個統計圖或折線圖。“真是屈才了。”我偷偷的在心裏替自己委屈著。不多一會兒就搞定好遞在了宮南暮的麵前，他有些詫異的接過去認真的翻看著，“你弄的？”他帶著一絲懷疑，不敢相信的看著我。“是啊”我微微揚起臉盯著他的眼睛。他看著我的眼神裏閃現著晶亮的光，是好奇的，是欣賞的，還有一絲是略顯疑惑的。我就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他望向我的眼睛，得意的微笑著。
暮色來臨時，我和宮南暮再一次並肩走在這條熟悉的小道上，“就快要中秋了，再馬上就是過年了，然後一年就這樣又過去了。”宮南暮略帶歎息的說道，“時間是過的真快，無聲無息的就幾個月過去了。”我也附和道，臉上凝結著一絲幽遠的笑意，他輕輕的笑了一聲不再說話，入秋的風涼涼的吹著，我們都各自沉默的走著。“你知道嗎?和我們相對的鄰國古南越國，他們那裏夏天也不會太熱，到了夜晚吹過的風都是涼的，很清涼。”莫然宮南暮又歡快愉悅的說起來，“一直是這樣嗎？冬天也是這樣？”“是啊，他們那裏沒有冬天，最冷的時候也不過外加一層薄薄的披風就好了。”“那，那他們豈不是都沒見過雪？”我帶著絲絲惋惜認真的問著宮南暮。
“是啊，他們一年四季都差不多是那個溫度。”“能生在北方真好。”良久我自豪的說道。“為什麽啊？”他不禁嗤笑一聲問道，“還可以看到雪啊。”我笑的一臉純真。宮南暮看著遠方的臉上若隱若現的露出了一絲愜意。廖冷閣的大門就在前方，我們都默契的停下了腳步，他每次都送我到這裏就會轉身離開，不會多加逗留也不曾再踏上前一步，我們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條路上的定點，一走到這裏就各自離去，倒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界線，“那我走了。”“嗯，你小心點。”“有什麽擋我的路，我就拿你詛咒他。”宮南暮突然笑的一臉孩子氣扭頭看著我開心的說道，我看著他的樣子咯咯咯的笑道。“走了”“嗯”宮南暮已扭過頭快速的離去，“他在我麵前有時還真像個小孩，但是他的情緒好像也隻在我麵前顯露過吧。”我心裏默默的想著，臉上還掛著濃濃的笑意久久沒有散去。
一連偷懶了兩天才去書房當值，再看到他的書案我的內心一陣陣的崩潰，“我也就一兩天不在，就能亂成這樣，我也是見識到這位王爺了。”我獨自邊收拾邊碎碎念。沒有顧及到已經走近的宮南暮，“你也是怎麽了？”他滿眼笑意朗朗的問道，我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就立馬躲閃了過去，一臉心虛忍不住想笑的別過了頭去，等我收拾好宮南暮才坐了下來，我極力忍住上翹的嘴角站在他的身側，思緒有些遊走，看到他挪過來的公文我有些呆呆的拿出一支蘸有紅色墨水的毛筆遞上前去，“想什麽呢，默契呢？”他看著我一臉好笑的問道。我突然意識過來自己拿錯了筆墨，對著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半晌的時候落桐竟和初雪一起帶了她們親手做的東西走了進來，“見過王爺，我帶了你最愛吃的卯羹。”“趕緊起來。”宮南暮走上前扶起了落桐，“見過王妃娘娘。”初雪一如既往搖曳著她婀娜的身姿，“起來吧。”我淡淡的應道，隨後初雪稍加疑惑的望向落桐，落桐隻迴頭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沒有任何一句解釋，就和宮南暮走至偏殿的桌椅前，初雪見色難得沉住氣竟也不曾插問一句。“遲。。。王妃娘娘，您也過來品嚐一下吧。”落桐遠遠的叫著我，我放下手裏的事情走過去看似不經意的從初雪那張妖嬈的臉上掠過，卻還是撲捉到在聽到落桐差點喚我名字的一瞬她的眼眸明顯睜大隨即又不動聲色的垂眸下去。“我不想吃，這會兒不是很餓。”我靠著桌子的邊緣有些悶悶的說到。落桐看著我不客氣道“你先嚐嚐再說吧。”初雪坐在一旁不屑的盯著我，宮南暮卻極其安靜的坐在那裏喝著湯對於我們的話語甚是不關心，我帶著隱隱的期待不著色的瞥過他一眼，希望他能說些什麽，但是他冷漠的看著別處像是沒有聽見我們說話的聲音一樣。“我不想吃，我就想吃這個芒果可以嗎？”我放下心中那絲期待略帶嬌氣的看向落桐。突然宮南暮突兀的聲音傳了過來“可以啊，下一次應季時我在王府給你種一大片芒果出來。”“哦，這裏能種出來嗎？”我笑魘如花的看著他。“怎麽不能？我可以有很多種方法。”宮南暮篤定的說道。“好啊。”我柔柔的應著，臉上是明媚的笑意。
落桐一直望著宮南暮的眼神裏帶著淡淡的笑意。初雪呆坐在那裏驚訝複雜的看著宮南暮，我就勢坐在一邊拉起自己頭上垂下來的絲帶無聊的重複著打結，“王爺，妾身忽想起還有些事情，就先行告退了。”初雪貿然站起身行禮道，“好，”宮南暮淡淡的答應道卻沒有看她，“王妃娘娘，表姐，妾身就先失陪了。”初雪的臉上是掩蓋不掉的酸澀和落寞，全然沒有剛才的嬌豔嫵媚。“嗯，路上小心點。”落桐囑咐著。
初雪走後宮南暮起身走至我旁邊垂下頭看著我問“幹什麽呢？”我笑了一下自顧自的低頭玩著，感覺到他順勢背著桌麵坐在了我的旁邊，我們就這麽一正一反的坐在一起，心裏竟有一絲絲的甜蜜迎上心頭，和南暮正對著臉的落桐忽然彎下腰看著自己的腿說道“我好像又圓潤了不少，最近腿有些粗了。”我聽見她的話側過身扭著頭笑說道：“我是上臂比較粗。”“你哪裏不粗？你哪都是粗的。”宮南暮看向我一臉嘲笑的說道，“我有你粗嗎?”我睨眼看著他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宮南暮一下有些呆呆的看著我的眼睛半掛著蘊開的的笑意，半晌後老實巴交的擠出一句“沒有”我看著他頓時語塞眼睛裏還閃爍著我看不清的光芒，笑的一臉得意的別過臉去繼續扯著絲帶。“王爺您可聽見沒，她在說你胖了。”落桐挑釁的對他說著。我才意識到宮南暮一向不喜歡別人隨意議論他自己，連落桐都沒觸碰過這道底線，我心裏有些後怕他會生氣，就偷偷的斜過眼瞄了他一眼，但宮南暮正一臉笑意的看著落桐，我才安心的繼續玩了起來。
腦海裏重複的浮現著剛才的一幕，“宮南暮的那個眼神好像是，好像是很害怕我生氣的樣子啊。他有什麽好怕的呢？”我在心裏正疑惑的問著自己。卻看見宮南暮拿來了一幅童子的畫像攤開給落桐看，畫上的童子被畫的活靈活現的，可愛的癡笑著，宮南暮指著童子的小腳丫笑意盈盈的對落桐說道“我們將來也會有一個這麽可愛的孩子。”“嗯，會的。”落桐堅定的說道，“到時候就單畫他的兩隻小腳，在下麵標注一下名諱，也會很好看。”南暮繼續說“嗯，這樣的倒更顯別致，更能表達出孩童的幹淨”落桐開心的說道。聽著她們的對話我正準備起身離開，“那就標上冷遲晚吧。”宮南暮幼稚的笑指著那腳丫重重的說道，我迴頭看向他無語的咬著牙叫道：“宮南暮。”就扭頭離去。
有些無聊落桐和我就又坐在那裏畫起了梅花，地上的紙團又開始逐漸變得密麻。時間久了我扔下畫筆走至架幾案旁認真的翻找著書籍，落桐也已起身走至南暮的書案前和他輕聲談論著什麽，“遲晚。”宮南暮的聲音突然隔著架子傳來，“嗯？”我懶懶的應著並未迴頭看她們，“今晚隨我一起進宮吧，在宮裏用過晚膳就迴來。”他的語氣好似有一絲遲疑，又好似故意探問的口氣。“進宮陪誰用膳啊？”我假裝平靜的看著書笑問道，渾身卻頓時緊繃起來，大腦的每根神經都開始緊張的拉扯著，潛意識裏不自主的想要去拒絕。隻聽見宮南暮輕笑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我繼續笑著問“你是在逗我吧。”我站在那裏故意忙著翻找書籍不去看他，宮南暮笑了笑也沒有再執意說下去，隻隱約聽見他和落桐在小聲嘀咕著什麽然後就此忽略了過去，我的心這才稍稍安定了下來。“宮南暮在幹什麽，他竟當著落桐的麵讓我隨他一起進宮。他是故意要做給落桐看的嗎，還是想要探究什麽”我忍不住在心裏琢磨著。
迴到廖冷閣和末一坐在一起，我張口就在她麵前念叨起了我和南暮之間的事情，“小姐，既然你在王爺身邊當值，王爺對你又不薄，你就好好一心一意的對待王爺吧。”末一認真的勸著我，“我對他的事情很認真啊。”“小姐，你很喜歡提到王爺”末一打趣道。“我隻是在他身邊當值，每天在一起時間最多的就是和他，不提他也沒別人了。”“那你真的不喜歡王爺嗎？”“我不喜歡他。”我堅定的迴絕道。伴著淺白的月色一個人躺在床上迴憶起末一的話，腦海裏又閃過宮南暮的臉，我開始有些猶豫的問著自己“你真的不喜歡他嗎，那為什麽會時常去迴憶和他之間發生的每一幕，可是如果我喜歡他，那為什麽看到他有很多妻妾甚至和落桐在一起我都不會難過，我應該不是喜歡宮南暮吧。”我又一遍默默的告訴自己後才安心的合眼睡去。
一覺睡到天亮，我神清氣爽的走進書房，他還沒有過來，我收拾好一切坐在書案前拿起昨天我和落桐畫的梅花圖對比起來，宮南暮不聲不響的走了進來坐在我的旁邊和我一起看起來，他看著兩幅梅花圖稍有些急躁的說道“明天教你怎麽畫畫。”“好。”我略顯驚訝的看向他，他渾然不在意的走迴了自己的書案前，“是我畫的梅花太醜，你覺得丟人了嗎？”我偷偷的暗笑在心裏思忖著。還未迴過神來，阿杜走了進來“王爺，廳堂有一位公子說要見您。”“有說什麽嗎？”宮南暮皺下眉問道，“他隻說了他姓江。”阿杜老實的迴答著，“我知道了，讓他稍候片刻。”
“是，王爺。”阿杜已經恭敬的退了出去，我坐在那裏拿著茶杯的手依然停滯在半空中，仿佛被誰擊中了一樣，氣息生疼的有些唿吸不上來。我努力張了張嘴吸進了一大口空氣又緩緩的吐了出來，才勉強把江侃閃現的臉龐逼迫出了腦海。“遲晚。”“嗯？你說什麽再說一遍？”我迴過神來呆呆的看向宮南暮。“你想什麽呢，心不在焉。”他無奈的笑道，我定了定神對他微微一笑。“我去廳堂和江公子談一些事情。有什麽事就讓阿杜轉告我”宮南暮一臉溫和的對我說著，“好。”我神色嚴峻的向他點了點頭。看著宮南暮快速離去的背影，我瞬間散架下來半攤在座椅上,“那隻是恰好一個姓江的公子，怎麽會突然想到江侃呢？”我愣愣的在心裏問著自己。
卻忽然聽到一陣說笑聲傳來，我立刻斂去所有情緒重新打起精神看向外麵，原來是落桐為首和初雪她們幾個體態盈盈的走了進來。“參建王妃娘娘。”落桐她們齊齊行禮道，“起來吧。”我繼續溫和道“有什麽事情嗎？”“王妃娘娘，再過幾天就是中秋節了，這該是團圓的節日了，妾身們也都好些時日沒見到王爺就想著來前問候一聲，也盼著詢問一下王爺今年的中秋是要如何打算呢？不想恰巧碰到側妃姐姐，就勞煩著她帶我們一起過來了。”施影染柔柔怯怯的說到，落桐一貫神色冷冷的站在一邊沉默不語。我從她們的臉上一一掠過靜靜的說道“王爺有些事情出去了，你們要等他就坐在那邊等一下吧。”“那我們在這裏不會打擾到王妃娘娘你吧。”舒顏故作為難的說道。我靜默的看著舒顏那張虛偽的麵具冷眼不屑道“當然也會啊。”舒顏臉上的笑容先是一僵立即又爽朗的笑出聲來“沒想到王妃娘娘也是愛說笑的人呢，娘娘您這麽大度又怎麽會計較這一時，您說是吧？”“是啊。”我繼續應付道。“王妃娘娘說話就是有趣，怪不得王爺會如此寵愛您隻特準允許您一人呆在這裏。”初雪盯著我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諷刺道，
“王爺有事我們就先迴去吧。”落桐清冷的聲音突然打破沉寂，顯得更加清晰冷冽。“表姐，說不定王爺一會兒就迴來了呢，我們就坐在這裏等一下吧。”初雪滿臉堆笑的對落桐說著並傲慢的斜睨了我一眼。我也不在意，低下頭繼續看著詩經，麵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王爺最不喜歡別人隨意進入他的書房。”落桐繼續提醒道，“側妃娘娘，我們隻是許久未見王爺都忍不住日夜掛念，平常也就算了，可是這十五是萬家團圓的日子，妾身們也隻是想早一些見到自己的夫君，何況是和側妃娘娘您一起過來，妾身想就這一次王爺也不會怪罪大家的吧。”舒顏也在一旁附和道。
初雪見落桐不再說話就暗自開心道“表姐，我們就過去坐那裏稍候片刻吧。”落桐看了她們一眼就神色漠然的向桌椅邊走過去，初雪見狀就和舒顏她們也一起坐了過去，落桐性子向來孤傲清冷，隻坐在那裏默默的品著茶水不發話，一時也沒人敢再說些什麽，瞬間清靜下來的空間讓我感到格外舒服，“王妃娘娘一起過來坐吧，我們姐妹也好一起聊聊天。”施影染柔弱的聲音突然撕裂了這份安靜。“就是呢，王妃娘娘您獨自坐在一邊不與我們為伍，顯得與妾身們格外生分了呢，倒讓妾身們覺的惶恐了。”初雪看著我滿是挑釁。聽著這話語裏隱晦的諷刺之意，我隻是溫和又疏離的對她一笑卻不屑於她計較，便起身緩緩的走向她們落座在落桐的身旁。
“王妃娘娘，近來您和王爺時時都呆在一起，想來王爺有什麽事情大概都會和娘娘您詳談一二了。”舒顏表麵恭敬的問道，眼裏卻怎麽也藏不住那絲絲纏繞的妒恨。“我從不過問。”我淡淡的說道。“怕是王妃娘娘不願和妾身們多說吧，說來現在王府上上下下都已知道王妃娘娘您才是和王爺最談的來，是王爺最寵愛的人呢。”初雪一臉嬌媚，聲音酥酥軟軟，“是啊，以前王爺的身邊大都是側妃娘娘在身側陪伴的，自從您上次亂闖至王爺麵前後，就不知王爺怎麽突然允許您在書房出入了。”舒顏假裝無知的自顧自的繼續道“聽說王妃娘娘和側妃姐姐是一同嫁入這王府的，想來你們自然是姐妹情深，別人都比不過的呢。”
我垂下眼眸遮蓋住流轉的眼波，“舒姐姐怎麽搞錯了，側妃娘娘和尤姐姐才是真正的表姐妹，不過當然側妃娘娘和王妃娘娘的感情也是極好，更勝似親姐妹。”施影染對著舒顏溫柔的糾正道。“是啊，尤姐姐是側妃娘娘的表妹呢，不過尤姐姐進府好像就晚了一些呢。”舒顏又笑魘如花的看向初雪，“不過我記得來到王府的好長一段時日都沒見過王妃娘娘您呢，王爺對表姐才真是疼愛有加，那時還以為表姐就是正王妃呢。後來聽說王妃娘娘您竟然是和表姐一同嫁入王府甚是驚訝呢。”初雪皮笑肉不笑的看向我，她們幾個你一言我一句的配合著，而我隻能麵無表情應付道“是嗎，我忘記了。”“呀，妾身怎麽忘了，聽說那時候王府起了一場大火，王妃娘娘您不幸在那場大火出事了然後就失憶了。”初雪故作震驚的說道，落桐忽地抬眸靜靜的盯向了初雪，“妾身好像失言了，還望王妃娘娘不要怪罪。”她又立即一臉無辜的看向我，
“不礙事”我不帶溫度的說道。“王妃娘娘就是仁慈大度，怪不得能獨得王爺如此寵愛青睞，連一直相伴的側妃姐姐都快趕不上了呢，”施影染一臉無害的看向眾人柔柔怯怯怯的說著。看著她那張柔弱惹人憐惜的模樣，我隻神色不屑的略一輕笑，“王爺做事成熟穩重，對待我們更是公平負責，照顧有加，從不會虧待我們任何人。”落桐從我身上輕輕掠過看向她們幾個終於開口說到。“所以姑娘家要找還是找一個成熟能照顧自己的人。”我轉臉笑看著落桐，她神色平靜眼帶笑意的看著我剛要說話，忽聽見宮南暮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要一個多麽成熟的？像我一樣成熟的嗎。”我迴過頭看到他邁著大步朝這邊走來，一副自我良好的感覺笑看著我。
聽到他的話我忽地就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眼眸，暗自輕笑。我索然不顧周身她們投來的惡狠狠的眼神，在心裏偷偷得意的想著“是啊，是和你一樣成熟呢，他這是在表達什麽嗎？”“王爺您迴來了，妾身見過王爺。”“你們怎麽都來了。”宮南暮才看到她們眉頭微微一皺，快到不曾留下一絲痕跡，“馬上就是中秋月圓之夜了，妾身們都很想念王爺，也早早為王爺備下了最愛吃的，還準備了一些東西想要給王爺一個驚喜呢。”初雪上前一步拉扯住宮南暮嬌柔的說道，宮南暮看了看她沒有說話但也不曾撒開初雪的手，她立馬樂開了花語氣酥軟微微嬌嗔道“王爺好久都沒去妾身那裏了，王爺您看這幾天下來妾身都瘦了呢。”“是啊，王爺也要去我們那裏走走，您天天隻管陪著王妃娘娘，也不分一小點時間留給我們。”舒顏也走至南暮身邊溫柔的說道。宮南暮看著她們沉思了一下，走過去拉住了落桐的手說道“既然這樣我們大家就一起去初雪那裏坐坐，看看她都備了什麽好東西。”落桐麵無表情輕輕的點了下頭，“那就我們幾個一起去吧。”宮南暮看向施影染和舒顏，卻唯獨留下了我。“王爺這邊請。”初雪掩飾不住的激動與開心。
看著宮南暮和她們一起離去，甚至沒有再顧及到我一眼，我牽強的一笑便不再停留就轉身離去了，一個人有些落寞的走在熟悉的小道上，心裏不停的告訴自己“隻是宮南暮知道自己不喜歡熱鬧的性子，她們是他的妻妾，他肯定要顧及的啊。”可是卻怎麽也撇不開心裏的另一個聲音“不管什麽時候，你才總是第一個被宮南暮舍棄的人。有什麽所謂呢”我悶悶的迴到了自己的庭院，
終於八月十五中秋節日到來了，王爺為顧及著所有人的感受，不至於誰受到冷落失去平衡，每年都會安排府裏一起過這個節日，午時大家都已來齊，宮南暮也命人傳了我前來一起。我和落桐照舊坐在宮南暮的身側，宴下是一成不變的歌舞和雜耍，落桐還是把我愛吃的水果悄悄放在我麵前，“這雜技還不錯呢，”宮南暮看著前麵說，“還好。”落桐淡淡的，“還是一樣無聊。”因還有些賭氣我不溫不涼的說道，“哎呦，要不你下去也翻兩個跟頭怎麽樣？”宮南暮調笑道。“要不你下去舞個劍吧，這個你最擅長了。”我不客氣的迴道，“遲晚，你長本事了啊，信不信我給你丟下去。”“不信，要下去也肯定拉你下去墊背啊。”我挑釁的看著他說道。“誰給你的勇氣今天竟然在本王麵前這麽放肆起來了。”宮南暮有些吃驚的看著遲晚興致勃勃的說道，看著宮南暮不怒反而開心的樣子，我竟不自覺的被這一刻融洽的氣氛包圍，有些動容的打開了心扉，不再掩飾的說道“你喝多了吧宮南暮，我一直就沒叫過你王爺啊。”我嘲笑的看著他，
落桐難得咯咯笑出聲看著我說道，“王爺吃癟的樣子還真是難得一見呢。”“好吧，那我們就來玩個遊戲吧，敢不敢。”宮南暮一臉自信的對我們說道，“來啊，沒意見。”宮南暮命人拿來了三個紅豆篩子，看著小巧的篩子，玲瓏剔透的，忽地就想到了一首詩。“我們三個人擲塞子，拋出數字幾，就撒出幾個銅板，大家開始搶，搶的最少的繼續拋，我先來怎麽樣？”宮南暮拿著篩子囂張的說道，我和落桐齊齊的向他眨眼，宮南暮拿起小篩子猛地向空中拋去，頓時篩子像斷翼的雛鳥般跌落下來，又在桌麵掙紮了兩圈就停了下來，六點朝上，宮南暮沒有絲毫猶豫的拋出了六個銅板。在他停手的那一瞬間，我和落桐已經趁機立馬撲過去搶了起來，宮南暮收起驚訝向桌麵掃去，但還是晚了一步，
第一局我搶了兩個銅板，剩下的四個銅板全部被落桐搶了過去，宮南暮傻著兩眼看向我們，無奈的說道“我能不能再重來一次。”“不行，哪有人倒著走路的。”我忍不住笑道殘忍的拒絕了他，宮南暮無奈又拋出了六個銅板，一瞬間我們三隻手齊齊抓去，看著落桐手裏的兩個，我手裏的三個宮南暮手裏唯一搶到的一個銅板，我和落桐毫不客氣的嘲笑出聲，“我就不相信了。”宮南暮不死心的又拋出了六個銅板，宮南暮再一次以沒搶住一個銅板而告終，我和落桐止不住的旁若無人的笑彎了腰，“您這不是挖坑自己跳嗎？王爺。”落桐一點不同情的奚落著他，“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他絕望的嚎叫，我們就越放肆的嘲笑，爽朗的笑聲，宮南暮的吼叫聲都一並被席下的歌舞聲，樂器聲，談論聲吞沒。隻看得見我們開懷大笑的眉眼。沉浸在這一刻，我的內心又一次被感動填滿，溫柔的看著周身的一切，第一次覺得慶幸自己來到了這裏。
眼睛迷離異常柔和的看向他們兩個，宮南暮的臉上像是被鍍上了一層溫和的光，他始終藏不住的上揚的嘴角都令人有些著迷，“好了，今天表演到此結束，能讓你們快樂是我的職責。”他豪爽的一揮手繼續說道“我們改天再來，今天是故意讓你們開懷開懷。”“好，鼓掌。”我豪氣的向落桐說道，“多謝，多謝。”宮南暮配合的表演道。這時初雪突然端起酒杯起身道“王爺陪妾身喝一杯吧。”“好好，遲晚和落桐你們兩個也一起喝一杯。”宮南暮端著酒杯爽朗的說道，看著初雪一口飲盡杯中酒悄然投過來的眼神，那種淩厲的逼視，像燃起的一團火灼燒著我。我知趣的對宮南暮說道，“不打擾你陪她們了。”他微微一愣又溫柔的看了看我沒有再挽留，我深深的撇了一眼落桐，她也稍稍掃了我一眼後又移開了眼神，我才淡淡的抽身獨自離去。
酉時，宮南暮竟然派阿杜來傳話，“王妃娘娘，王爺說讓您準備一下稍後一同進宮，先到王府正門等候。”“好，我知道了。”“那奴才先告退了。”阿杜說完退了出去，”末一，為什麽要進宮，有什麽大事嗎？”“小姐，每年這個時候和除夕夜皇上都會設置家宴，所有的皇室親族都要參加，皇上也會格外允準重要公侯或其他重臣參加，他們都會帶著自己的夫人還有他們器重的子女。”末一看了看我又繼續說道“以前王爺都隻帶側妃娘娘進宮，最多也隻多帶了後進王府的尤庶妃，沒想到今年王爺要帶小姐您一塊去呢。”看著末一開心的樣子我淡淡的問道“也就是說宴會會有很多人在場。”“當然了，每年的這兩個時候皇宮都會很熱鬧呢。”聽著末一羨慕的語氣，我沒來由有些慌。
和末一快速趕到門口，就看到已經備好的兩輛馬車，心裏還是澎澎彭的緊張，初雪和落桐一起站在一旁等候著宮南暮，“見過王妃娘娘。”“嗯”“沒想到今年王妃娘娘也要一同去呢”初雪上前妖嬈的說道，我疏離的朝她一笑沒有開口，“走吧。”宮南暮已經出來。讓落桐率先上了馬車，我才跟著坐了進去。“遲晚，這是你的手帕嗎，怎麽這麽不細心。”宮南暮的聲音在馬車外嗡嗡的傳來，我掃了一眼自己的身上含糊的說著“好像是我的吧。”他掀開了轎簾遞到我手中說道“你上馬車時不小心蹭在了轎梁上。”我微微笑著敷衍的接了過去根本沒有聽到他在說什，“王妃娘娘，您有在聽王爺說什麽嗎？”“我知道啊，我聽見了。”我迴過神裝著一本正經的說道，宮南暮已經上了馬車，對著轎簾外的初雪又不帶任何溫度的說道“她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麽，就算隔著馬車她也會知道，這是屬於我們之間的默契，我倆最有默契。”
“是啊，妾身忘了呢，那妾身先上馬車了。”初雪一時滿眼落寞依舊陪著笑說道。此刻坐在他們兩個對麵的我心裏一陣陣溫暖襲來“是啊，我們是最有默契的，誰也比不了。”戌時，我們穿過了重重宮門和長長的甬道準時來到了皇宮，宮南暮悄聲的對我囑咐道“你要保護好自己。”就轉身走至另一邊，所有的重臣王侯在長廊的一處，夫人小姐則在長廊的另一處，皇上和他的愛妃坐在長廊最高處。這還是第一次進宮，第一次麵聖，這裏不同王府，各處把手森嚴，氣氛緊張。天子腳下我竟然也深深的進入了這場角色。有股剛勁的威嚴之氣直直逼上心頭。一刻也不輕鬆的緊繃著神經，隨著眾人依次排列恭敬的齊齊跪下“臣等恭請皇上聖安。”“眾愛卿不必拘禮，都起來吧。”隻聽到一男聲沉穩雄厚的傳來，蒼勁有力，不怒自威，讓人不自主的在腦海裏就浮現出一張威嚴森然的臉。附和著眾人的聲音說道“謝皇上。”就跟隨著齊齊站起，才發現自己的腿腳已不太靈敏，眾人始終低著頭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我低著頭隻看到一排排五顏六色的裙擺在自己麵前延伸著。
竟沒發現已經忘記了唿吸。“今天是家宴，大家隨意不必拘禮，都落座吧。”“是，謝皇上。”眾人才齊齊按次落座，等迴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落桐旁邊，而大腦好像斷電了一樣始終想不起來自己剛剛都做了些什麽。我心有餘悸的坐在那裏“原來這就是皇宮，這就是百姓們的主子，這就是萬人之上的皇上，一個孤寡老人，我甚至不能抬起頭觀看一眼，就被生生的折服到一同去跪拜了，嗬嗬，荌末你還以為你是驕傲的那個荌末嗎？現在的你隻能是遲晚，在這裏你什麽都不是，你隻有一個渺小脆弱的生命。”我悲涼的看了一眼落桐，緩緩垂下眼眸沒有勇氣看向周圍的王公將侯們，這樣的氣場壓抑的我找不到出口，可是越壓抑就要越沉靜。我隻顧沉默不語的坐在那，圈在在自己的世界裏，忽然手裏多了點什麽溫熱的東西，我定睛一看是落桐小心翼翼塞進來的茶盞。我打起精神看著她暖暖一笑，就喝幹了茶盞裏的水。
隱隱的暖流漸漸讓我麻木的肢體蘇醒過來，我抬起眼眸忽然看到宮南暮堅定有力的眼神朝我看來。那一瞬心裏所有的不安和慌張都被這股力量悄然逐去。席下歌舞生平，煙花四起。打亮了整個天空，璀璨肆意的綻放著，像是渲染出了整個人生。遠處竟隱隱有孔明燈升起，原來他們也有這個東西的，最高處傳來了皇上有力的笑聲。“來人，去拿孔明燈來，朕要陪愛妃親手放一個孔明燈也許下一個願望。”皇上繼續來著興致說道“今天是團圓的吉慶日，眾愛臣都不要拘禮，也可陪自己的夫人放一盞孔明燈。”“臣等多謝皇上體恤，祝皇上千秋萬代，國泰民安。”話音剛落我的餘光卻看到初雪趔踞的身影微微傾倒在了落桐的身上，在眾人開始流動間隙，我立刻迴頭看去落桐正有力的握著初雪的手，“你還好吧。”我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沒事。”初雪的神色有著還沒有完全褪去的慌張和躲閃。落桐已經鬆開了拉著她的手冷冷道“我們過去吧。”看著落桐眼睛裏似要凝結的一層薄冰，知道她在隱忍著一股怒氣，但也沒在問她，隻是深深的望了一眼初雪就並肩和落桐走了過去。
眾人都來到了長廊下，自動讓出中間一條小道，簇擁著皇上走下來。我才慢慢的把目光投向皇上的身上，隻微微看到一張側臉，頭發之間隱藏著幾絲稀疏的銀絲，那張威嚴的臉已有隱隱的下垂感，看這個樣子皇上至少也該四十有八了。可是體型卻沒有這個年齡該有的富態，皇上甚至有些偏瘦，但也絲毫掩飾不住他身上迸發出來的壓迫感，這是上位者渾然天成的氣質嗎？他身邊就是他最愛的寵妃了吧，我原以為會是像所有熟悉畫麵的場景裏，或是一個年輕清純，或是像初雪那樣妖豔魅惑的，這才是每個曆代皇上寵妃的形象啊，可事實是這位娘娘大概三十有五以上，不過可以看到保養的極好，幾乎看不到歲月的痕跡，舉止投足之間透漏著大方的貴氣，我就這麽饒有興趣的一直盯著他們看，“原來皇上也會有這麽專一的感情。”在我呆呆發愣期間，皇上已經陪著他身邊的愛妃放飛了一個孔明燈，兩人笑吟吟的互望著。“皇上和娘娘的孔明燈起的真高，真是好兆頭啊。”眾人都笑吟吟的附和著，吹捧著。“今天即是家宴，大家都不要站在這裏拘著了，都隨意去熱鬧吧，朕就先不留下陪你們了。”皇上轉過身仁慈的吩咐道，“臣等恭送皇上。”待皇上離開，宴席上的眾人才算真正敞開懷。
大家都三三兩兩的結隊，有的看歌舞，有的把酒飲歡，有的點燈許願，不知覺宮南暮就拿著孔明燈來到了我們身邊，一個一個撐開了孔明燈，南暮手裏拿著燭火為我們點上，落桐拿來毛筆要在每一個孔明燈上都寫下心願，宮南暮站在那側著頭溫柔的望著她。我無聊的拿著孔明燈來迴擺弄，一不小心手鬆了一下，孔明燈就隨風升起，我眼明手快的踮起腳尖去抓，但還是撲了個空，我看著孔明燈在離我一步之遙時靈巧的逃脫了，越升越高。有些心虛的笑著瞄了一眼南暮，他無奈的瞅了我一眼不說話，“我還沒寫呢，誰就把它放了？”落桐抬起頭笑問道。“你想想還能有誰？”宮南暮一臉好笑的睨向我。
我不好意思的朝著落桐眨眨了眼睛，又迅速撐開了一個孔明燈點上了火燭，一陣風吹來，我手一鬆險些又放飛出去，我一陣驚愕的發出聲來“啊，誒。”還好這一次我眼明手快的就扯了迴來，宮南暮無奈的笑看著我半天迸射出一句話“你想怎麽樣吧?”我望著他露出一個大大的雞賊的笑容，這時落桐已經寫完，和宮南暮拿著同一個孔明燈放飛了出去，我悄悄隱退到身後角落，看著落桐一臉向往幹淨的模樣，幸福的依靠在宮南暮的身邊，我的眼底漸漸湧現出暖流“隻要你們幸福就好，我隻要你過得好就可以，宮南暮。”我也釋懷的舉起了雙手，用大拇指和食指交叉相對，框出一個平行四方形，把眼前的宮南暮和席落桐滿滿的框在了一個小格子裏。透過邊框微笑的看著他們雙雙仰望天空的背影，忽而落桐那張清秀的臉帶著明豔的笑容轉了過來，滿眼溫柔的迴望著我。
宴席還在進行中，宮南暮穿梭在人流中與別人交談著，初雪則一臉暗淡的隱沒在角落裏，我陪在落桐身邊安靜的看著席上的歌舞，不時聽到背後傳來了隱隱的議論聲“你們看就是那個，穿著白衣服的那個。”“哪一個啊，有兩個穿著白裙的。”“就是那個左側的，頭上隻簡單係了一條絲帶的那個。”“哦哦，看到了，模樣長得還挺漂亮的。”“漂亮有什麽用，聽說她就是當年那個嫁進王府都沒人知道的王妃啊。還是個罪臣之女”“啊，都沒人知道，那小王爺還娶她做了王妃。”“聽說她身旁的那個側王妃才是王爺最愛的人，好像她們當時還是一同嫁入的王府呢。”“我們過去別處走走吧”落桐涼涼的開口提議著，“好啊。”我麵不改色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樣子起身離去，我知道落桐是帶我故意避開那些不堪的話。
可我壓根也沒有關心過那些事情，一邊走一邊透過人群看到宮南暮身邊站著一個落落大方的小姐，年齡和我們所差無幾，高挑的身材，婀娜多姿，立體分明的臉龐，一雙大而深邃的眼眸正炯炯有神的望著宮南暮，“她是誰？”我淡淡的開口，“封大將軍唯一的嫡出女兒封伊尹，。”“她喜歡宮南暮？”“嗯”落桐不帶任何情緒的迴道，我迴頭又看了看封伊尹微紅的雙頰和流露著羞澀的眼神會心的一笑，就緩緩離去。
亥時左右，宴席已經結束，所有的夫人小姐公侯都已起身三三兩兩起坐離去，我因中途避開了宮南暮和落桐獨自隱在了角落，導致現在人群散去也沒找到他們，我獨自一人跟著稀落的人群向宮門走去，夜色濃鬱，我有些不安的快步走在甬道裏，兩側的城牆高高的隔離開外麵的一切，腳下的黑暗像是一條無限延伸的隧道，怎麽也走不出這座圍城，“今生都不要踏入這裏第二步。”我在心裏恨恨的想著，宮門外，南暮和落桐有些焦灼的站在那裏等待著，看著馬車一輛一輛離去，都沒能看到遲晚的身影，“落桐，我讓他們先送你迴去，我去看看。”“好，那王爺您小心點。”“初雪，你陪著落桐先一起迴去。照顧好她”“是，王爺。”看著她們上了馬車，宮南暮交代到“阿杜，保護好她們兩個。”
“王爺放心吧。”待馬車安全離開，宮南暮才快速向裏走去，剛走一段那道熟悉的身影就撞入了眼簾，濃黑的夜色裏，她一襲白衣若隱若現的向前晃動著，瘦小的身軀卻步步沉穩內斂，她淡漠從容的臉龐逐漸清晰，“嗬，你明明很不安，甚至有些慌，卻從來不向外流露出一絲一毫，可是你怎麽會躲過我的眼睛，你緊握的雙手早已暴漏了一切。”宮南暮就站在原地靜靜的等她走過來，極力忍下了要衝上去抱住他的衝動。我看到腳下顯現出了一絲微弱的光，才敢抬起頭來看向前麵，宮南暮堅毅的身影就這樣直直撞入眼眸，渾身緊繃的神經刹那間鬆懈下來，瞳仁慢慢恢複了正常，緊握的雙手不自覺的舒展開來，我猛地止住腳步停在原地望著他，他就那樣耐心的站著等著我，沒有一句催促，“原來，我對你竟是這樣的安心。”我默默的想著一步一步走了過去。“走吧。”宮南暮隻簡單的說了一句。“嗯。落桐她們呢”我輕輕的點了點頭跟上去。“我讓她們先迴去了。”他不在意的迴道。
馬車裏我和宮南暮都各懷心思的坐在那裏，我依舊麵無表情的盯著轎子外麵，冷漠的看著漆黑一片的街道，“累不累？”宮南暮突然柔聲問出口，語氣寵溺又心疼，“不累啊。”我心裏有些詫異，“他怎麽了？這麽溫柔心疼的語氣不應該通常是問自己的最疼愛的愛人嗎？怎麽會這麽問我，我可能是想多了吧，他對我沒有什麽想法的呀。”聽到我的話，宮南暮悠然輕笑了一下說到“那就再去轉兩圈。”我撲哧一笑不再言語。“當今的皇上是我的皇兄，如今已四十有七了。他身邊的那個是他最寵愛的寧貴妃。”宮南暮沒等我開口繼續道“在你們那側的最上桌的那個是皇兄一母所出的皇姐，長皇兄一歲。如今隻有一個長子，長公主的駙馬就是如今封大將軍的長兄。”“宮南暮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呢？”我心裏暗暗的想著嘴上卻問道“那怎麽沒見皇子出席呢？”“皇兄至今沒有一個皇子，隻有兩個公主。”宮南暮看著我認真的迴答道，我有些詫異的閉上了口，他繼續道“我是皇兄唯一留下的皇弟，皇兄從小就很護我，現在皇兄已經年老，江山卻還沒有後人可以接管，他也很是辛苦。”聽著宮南暮話語裏隱隱的寂寥和惋惜，我眼神裏帶著幾絲認真提議道“以後你要好好保護你的皇兄，也守著他的江山。”宮南暮聽後隻自嘲的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馬車也就此到了王府門口，我同他一起下了馬車走在迴去的路上，還是這條熟悉的小路，他和我已經走過了很多次，我們兩個慢慢的並肩而行，隱隱灑下的月光拉長了兩個人的影子，我有些刻意的去追踩著自己的身影，“遲晚。你失憶是因為在一場大火裏受了傷。”我迴頭看著他，他並沒有看我繼續說道，“當年你是和落桐一起嫁到王府的，因為有一些原因所以沒有人知道你是嫁進王府的王妃，其實我們並沒有拜堂成親，隻是名義上的。”宮南暮言語裏隱隱有些遲疑，好像鼓著很大的勇氣輕輕的說出埋藏的秘密。“哦，我還以為我們起碼是真的拜了天地的假夫妻呢。”我輕描淡寫的說著。“不是。”宮南暮坦白道，“奧”我隨口應了一句，“她這反應怎麽好像一點都不在意，我為什麽會告訴她這些呢？還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說出口，我為什麽要這麽緊張。”宮南暮心裏想著不動聲色的擦去手心裏冒出那層密密的汗珠。“原來告訴你這些需要這麽大的勇氣。”宮南暮看了看冷遲晚的臉淡淡的笑了笑。已經走至門口，宮南暮停下了腳步，“那我先走了，你就趕緊迴去吧。”“嗯，”宮南暮轉身準備離開，忽地又迴過頭來說了一句“其實你這輩子還是自由的，還可以再重新選擇的。”就快速隱沒在了夜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