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早飯時,李予初見到了李秋和父兄,前者是昨日白天守靈的,她晚上去時,李秋已經被父親趕迴去休息了,父兄卻是一直守著的,這會兒麵色更是難看,卻是還不等李予初勸他們歇一歇,父兄就反過來勸她好好顧著自己了。


    最後,李予初也沒能說動父兄,卻是終究仗著自己臉色蒼白讓人下不了嘴說她,成功把人趕迴去睡覺了。


    李秋繼續去守靈,而閻將軍則是青著臉奔軍營去了,不消多說,前天晚上惹事都那幾個小將,不管本來是怎麽罰的,現在是免不得好一頓軍法了。


    李予初再三保證,這才領著倆孩子去守靈,而慕容瑾呢,去見李家父子了。


    跪了一會兒,李予初看著那個陌生的牌位,問兩個孩子:“你們知道曾(外)祖父的事嗎?”


    阿今想了想,說:“先生提過幾迴,先生說,曾外祖父曾經是帝師,是皇爺爺的啟蒙老師,也是授業恩師,一手卜算之術,無人能出其右。”


    “後來,有一年河壩決堤,大鬧水患,死傷無數,沿岸百姓民不聊生,曾祖父與彼時的工部尚書奉旨前去治水,迴來時便隻有工部尚書一人了。”


    李予初扯了扯嘴角,說:“其實——”


    “其實不然,那時祖父假死脫身是早預謀好了的。”原本應該去歇息了李俞灝又來了,接過了話頭,“可這事兒也不是他一個人決定的,也就是說,那時候,拿皇爺爺是知道的。”


    李俞灝摸了摸侄兒的頭,又說:“你們倆個,還沒見他幾麵呢,如若不然……”


    三個人仰著頭看他,誰知道他下一句是:“要不然,我這妹妹就不是他最中意的娃娃了!”


    李予初:“……”


    “……哥,你怎麽來了?”李予初沒好氣道,還以為他要說什麽呢,誰知道依舊沒什麽正經話,不合時宜極了,要是父親聽見,又要說了,隻是,的確是沒那麽壓抑了。


    李俞灝低頭上香,轉而跪在旁邊,偏頭看了眼妹妹,這才說:“你看看你自己的臉色再說我,我跟你講,這倆個崽子都得你帶,你好好養養氣色,祖父來了他也會這麽說的,就你這個樣子,來了這兒,教他老人家看見,那可是還要來操心你的。”


    抬手摸了摸臉,李予初沒覺得自己有到那個地步,隻當哥哥在說廢話,根本不為所動。


    “諍兒、阿今,你們倆,這都跪了多久了?拉她出去走走,快快快!”說不動大的,李俞灝轉而指使兒子和侄兒了。


    倆個小的沒怎麽見過木先生,李諍更是根本沒見過活的,除了其他人口中三言兩語的那個了不得的帝師,對木先生的了解實在是不多,更談不上多深的感情,這兩天完全看大人不好受這才有那麽些感觸,比起活在傳說中的了不得的木先生,他們自然更親近這個活的李予初,不消多說,阿今就拉著自家母妃了,李諍看了看父親,轉而也拉住姑母的手,愣是把李予初弄出去了。


    李予初也覺得自己太容易胡思亂想,方才若不是兄長來得及時,隻怕她還要跟倆個孩子聊一聊祖父是如何“了不得”的,可他們才多大,很多事情是不能說的,說了他們也不懂,反而會適得其反。


    就比如祖父假死這件事,明知道未必能瞞過宮裏,卻還是做了,宮裏又睜一眼閉一眼,這事該怎麽說清楚?說兩家人心思各異,彼此試探又彼此信任?這話有人能信嗎?


    李予初揉了揉額角,被兩個孩子拉著去院子裏坐著了。


    兩個孩子根本不讓人操心,就像昨天李諍說的那樣,不一會兒他們就在一旁自得其樂了。


    按理說,這種日子樂是不應該的,可幾個大人情緒都不太好,總不能還要孩子跟著一起,那時候才是麻煩。


    誰知道沒過多久,阿今就過來了,這孩子扭扭捏捏半天不說話,看得李予初十分不解,偏偏看著也不像是生氣了。


    “這是怎麽了?”李予初看著兒子,有些納悶,自打來了北地,阿今就斂了很多脾氣,她隻以為是這地方他不熟,又知道這不是自己家這才格外乖順,誰知道從他這會兒的樣子來看又不像是這樣。


    阿今猶猶豫豫看了眼那邊專心描紅的表兄,湊近了幾分,說:“母妃,您說,表兄會不會嫌棄我笨啊!”


    李予初:“……”


    “誰說你笨了?他說了?”李予初更不解了,這要是真說了,那就是兄長沒教好兒子,這可不是她護短不護短的事兒,他們家就這一根苗,不求有大本事,品行那可不能出問題的。


    “沒有沒有!”阿今連連擺手,生怕母妃會錯意,連忙說:“是我自己覺得的,表哥他好像什麽都知道,母妃讓他跟我玩兒,他會不會覺得我笨啊?”


    “……”李予初哭笑不得,也是長鬆一口氣,阿今這小心思,怎麽跟小姑娘似的?


    拉著兒子站好,李予初認真的說:“他比你年長,知道的比你多些也是常事,以後你會遇見更多比你知道的更多的人、比你更厲害的人,甚至遇見幾個樣樣都要比你出彩的人,這很正常,沒什麽大不了的,你明白嗎?”


    “有的人生來就比旁人聰慧,就像是有人生來就不如別人一樣,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有的人呢,學識不如人就好好讀書,然後努力趕上去,有的人呢,知道學識是怎麽都趕不上了,就學學別的,譬如生財之道,譬如歌舞技藝。”


    “母妃這麽說,你明白嗎?”


    阿今重重點了點頭,眸子發亮,“不如別人是常事,可以趕上的,如果趕不上,自然有別的法子在別的地方一決高下!”


    “不錯。現在你覺得自己不如表兄,怕他看不上你,那你應該怎麽做?”


    “好好念書,總有一天能趕上的!”


    李予初笑著點了點阿今的額頭,笑道:“錯了,趕不上才該這麽做,可是,你這是兩個問題,另一個呢?”


    阿今不解,仰著頭看她。


    “你表兄可未必有這個念頭,他是你表兄啊,不信,你去問問便知道了。”能讓阿今吃癟,她這個侄兒自是非一般的聰慧,這種小事兒不能成為倆兄弟的心裏的隔閡,早些解了才是。


    阿今扭頭看表兄,然後真的依李予初所言去了,沒多久,倆個孩子就歡歡喜喜就一張書帖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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