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一盞盞燈,李予初發現原本下麵應該掛謎語的地方都變成了一句句俚語和一份份祝願,字字句句,皆與她有關。


    她麵前這一盞花燈就很不一般,因為,上麵的畫是她自己畫的,是她很久之前某天閑來無事畫的一幅,上麵畫的是月宮仙子,值得一提的是,那仙子用得是她自己的臉,她記得,這畫至少是五年前的東西了,而這麽臭屁的畫,她多半也不會讓她們存起來的,也就是說,她的一幅塗鴉,被她們藏了五年,還從北地帶到京都,又從京都城帶到西原……


    李予初轉了轉燈籠,說不上來是什麽心情,卻悄悄濕潤了眼眶,一個低頭的功夫,再一抬頭,麵前的燈籠忽然變了花樣,月宮不見了仙子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憨態可掬的兔子燈,兔子燈,兔……


    這一院子都是中規中矩的燈籠,那種燈籠一般人根本不會做,這時候買又來不及還貴的離譜,所有都是他們自己做的,所以,哪來的兔子燈?整個燈籠骨架就是一隻圓滾滾的兔子,白底的紙上寫著“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還蓋了個小紅戳,顯然不是自己做的東西。


    李予初四下張望,卻沒看見人,又叫了幾聲春雨和立夏,依舊沒有人理她,倒是看見了一截被風帶起來的衣角,當即就捧著兔子燈追了過去。


    要知道,莫名其妙躺了半個月的人,沒病都能躺出一堆病來,李予初就是那個典型,雖然現在也還沒發現她有多大的毛病,不過不能猛地跑一下是肯定的,是以,人還沒追到,她就撲通一下摔在地上了,兔子燈挺著大肚子,滾了兩圈半。


    李予初其實也不太能感覺到有多痛,但是她是實實在在摔懵了一下,好不容易不暈了,甩甩腦袋要站起來了,卻發現已經……橫著了?


    低頭一看,她都懸空了???


    再看,近在咫尺的一張臉實在是有些憔悴蒼白,可也有著掩蓋不了的俊逸。


    愣愣看了眼,李予初半天沒反應過來,然後,下一刻她就篤定了是做夢,畢竟摔了都不覺得痛,毅然決然遵循了最本能的反應——一把抱住對方的脖子,一股腦痛訴道:“你去哪兒了?你知道我找了多久嗎?地形圖都快磨破了!”


    “過年你為什麽不迴來!?我什麽地方得罪你到這地步了?”


    “我什麽時候跟你說過人死事消了?我就是偶爾想想!想都不行?!”


    以及最後一句:“兔子燈都摔地上了,你跑什麽?疼死我了!”


    慕容瑾在一句句情真意切的控訴中差點兒一失手把人拋出去,心都跳到嗓子眼裏了,然後,把人放迴床上,剛要去偏殿找個治跌打損傷藥膏什麽的,就發現根本動不了,低頭一瞧,小王妃正抱著他腰不撒手,被氣成了鼓著腮幫子的金魚。


    “李堯是你派來的?”


    “不然呢?還能是我爹派的?”


    “來救我的?”


    “來殺你的!你怎麽沒死?”李予初揪著某人的衣領,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伸手就去扒人衣裳了。


    慕容瑾自然聽得懂好賴話,不管最開始是怎麽迴事,反正現在他是知道了,知道她到底是不希望他出事。


    可是,扒他衣裳是什麽意思?默默退了半步,又被扯迴來,圓領袍的珍珠扣都掉了一顆,慕容瑾撐著胳膊,虛扶著床頭,不太明白。


    下一刻,連裏衣都給他扒開了一層,這才又想躲,誰知道還沒躲開呢,就看見了小王妃動作間露出來的小臂,上麵是方才在地上摔著沾上的灰,隱隱還有一點兒青紫,當即就不動了。


    然後,李予初就看見了一道由左胸到右腹的疤,已經結了褐色的痂,跟本來的膚色形成鮮明對比,堪稱觸目驚心,哪怕不點燈也能看得到。


    “有點兒醜……周拾那兒有祛疤的藥膏……你……你先躺會兒,我去偏殿拿個藥——”慕容瑾後知後覺的有些不適,迅速站起身來,攏了衣服,一邊係衣帶一邊斷斷續續的說。


    可這會兒手指不太聽話,活結愣是散了又散,由不得他一個結打第三遍,就聽見身後的小王妃問:“這是怎麽弄的?”


    “沒怎麽,技不如人而已,沒什麽大礙的。”


    “……因為想成全我?”李予初攥緊了手指,不出意外的話,這種傷晚了一步就一定會死,而技不如人這種鬼話,誰說都有可能是真的,可擱在這人身上就是不太可能,那些誇讚不是空穴來風,她也不信這人前幾年帶著晏衛是靠運氣活著的,所以……


    可這人矢口否認,說得跟真的似的,就是怎麽都打不好衣服上的結,也不迴頭看她一眼。


    他對自己是真的狠,這種手都下得去,也不管她說的話到底有幾分真。


    “你過來。”


    “不了,我——”


    “過來。”


    “……”慕容瑾攏著衣服,轉迴來了。


    “到底是不是因為我的話?”李予初爬起來,跪坐在榻邊,認真的問。


    慕容瑾沉默了半晌,點了點頭。


    “……你是不是傻?”李予初覺得自己腦仁疼,她睡蒙了這人自己也傻了?


    一把抓住衣角把人扯過來,仗著還在做夢就肆無忌憚,伸出指頭戳了戳這人的腦門,“會死的!!這麽舍己為人,誰教你的道理?”


    低著頭給人戳,慕容瑾一言不發聽著訓,那一絲絲被突如其來的關懷和親近的說教帶來的暖意還沒怎麽升上去,就又隱隱覺得不太對。


    “王妃娘娘,你知道我是誰嗎?”慕容瑾微微抬眼,問了句蠢話,不過他是真的懷疑,也就大半個月不見,怎麽好端端的就這樣了?會關心他了?明明李堯他們接到的指令都還存著一絲憤恨的。


    現在他平安迴來了,就算是真的一筆勾銷,也沒有這麽個勾銷法兒,這哪裏的勾銷,分明是反轉……


    “在夢裏我就不認得你了?慕容瑾,我跟你說,別給我扯什麽你也無辜你也想補償,這話聽著就混賬!無辜為什麽要補償?可憐我?那你不如可憐可憐自己……”李予初念念有詞,一口氣說了一長串,聽得慕容瑾的臉色是又白又青。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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