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的日子過的飛快,臘月也來得不慢,一轉眼,臘八粥就已經上了桌了。


    按慣例,這天闔府都小聚了一迴,臘八粥人人都有份,丫鬟小廝們一大早就能去後廚領了。


    難得一起吃頓飯,李予初突發奇想,把被自己禁足的高芫也給弄來了,反正她帶著乳母到百妍廳的時候,高芫正在其他人的目光裏艱難求存。


    “這是怎麽了?這麽安靜?”李予初看了一眼,徑直去了主位之一,笑道。


    “拜見王妃娘娘!”


    “都起來,自家姐妹,家宴上就不必這麽客氣了。”李予初就近虛扶了一把富察文茵,餘光掃了一下臉色蒼白的高芫,招唿大家就坐。


    乳母抱著世子坐在旁邊,才睡醒的小孩子在懷裏拱了供,探出個頭來,越看越像李予初的奶娃娃,忽閃著大眼睛,把眾人挨個看了看,指著蕭明月咿咿呀呀的說了幾句什麽。


    別說李予初,就是乳母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麽,掃了一眼眾人,李予初的目光落在蕭明月頭上的鎏金步搖和亮晶晶的眼神上,瞥了眼就差跟蕭明月隔空“互訴衷腸”的奶娃娃,說:“世子喜歡月夫人,抱去給月夫人瞧瞧。”


    “明月,仔細他撓你,指甲利著呢。”


    聽完半分沒有警醒還愈發躍躍欲試的蕭明月等不及,離了座位,乳母是自然不敢給她抱的,這一幹側妃夫人的,都沒生養過,萬一磕著碰著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可哪怕是乳母抱著給她看,蕭明月也能跟咿咿呀呀的奶娃娃聊上,默默看了眼,李予初隻覺得奇妙,收迴了視線。


    “殿下在前院,很快就會過來,咱們先玩兒。”李予初看了眼時辰,吩咐人先上涼菜和第一份湯,順口提了一句,“今日家宴沒請歌舞戲曲,若是寡淡,就看各位姐妹誰來助興了。”


    既然是家宴,那就是李予初自己出去撫琴也是說得過去的,一家人,自然是沒有那些說頭的。


    李予初這個話一出,眾人的心思紛紛活絡了,天曉得殿下都多久沒有踏足她們院子了!殿下日理萬機,她們自然是不能去打擾的,連往錦繡院送個湯都會被原封不動送迴來的。


    好不容易等殿下忙完一陣子了,他還有下一陣子要忙,根本就沒有個頭不說,還有個懷孕完了又坐月子的王妃,就算是有空,也會可著羨仙院去,那王妃好不容易出了月子,殿下就又忙起來了。


    王妃帶著小世子來的,原以為今天殿下又是要去羨仙院的,誰知道王妃還有這個用意,讓她們助興,助誰的興還不是心知肚明的麽?


    可心思活泛起來了,誰第一個來可還是個大問題,就算是心知肚明,也不能太明顯了,畢竟之前殿下一直都在王妃院子裏,王妃是嫡妻又不是庶妾,更何況還是才誕下嫡子的王妃,連雨露均沾都是不能提的,這誰第一個來,不就是在說對王妃被獨寵有異議?


    不妥不妥,這出頭鳥誰都不願意當,彼此看了看,眾人挑了個冤大頭——高芫。


    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又被盯上的高芫心裏暗暗叫苦,隻覺得沒什麽好事,更覺得叫她出來這本身就不是什麽好事。


    “高氏,你那日的舞姿著實動人,可還有肉沒看見過,不知……能不能再跳一迴?”李予初微微一笑,轉頭問吳詩虞,“吳側妃可願意為她撫琴?”


    “自然。”吳詩虞笑眯眯應了,讓丫鬟去取琵琶。


    高芫一愣,咽了咽唾沫,她實在是鬧不清她們的用意,硬著頭皮說要去換衣服。


    她連忙溜迴偏殿,等著丫鬟去取衣服,又坐不住,生怕其他人這時候去了青蕪堂,更怕那祖宗這時候跑出來惹事兒,襄七王府的“冷宮”不算太難待,至少沒有克扣用度,她還不想死,最不想被牽連死。


    那日的舞高芫早就記熟了,一時半刻想起來也不難,可直到她跳到一半時席間竊竊私語不絕於耳時,她才覺得哪裏不對。


    一曲跳完,姍姍來遲的慕容瑾也就坐了,看了眼在乳母旁邊逗弄兒子的富察文茵和蕭明月,慕容瑾瞥了眼旁邊專心喝湯的小王妃,最後才看了眼羅衣曼舞的人。


    “她怎麽出來了?”慕容瑾不動聲色湊近了幾分,問。


    “吳側妃說,她父親查到了一些東西,關於前太仆寺卿常家,他們家被流放的兩個姑娘,一個成了穆遠山的小妾,這個你應該知道,另一個下落不明,而吳詩虞托家裏查到的流放之地,那邊卻有常家滿門各種各樣的死因和屍骨。”


    “而下落不明的那個常姑娘,醉心典籍樂曲,善舞善曲,據說,還給宮裏編過一支曲子,不過沒有被錄用。”李予初抬了抬下巴,“喏,就是這首,高芫跳的這首,吳詩虞曾經聽過一迴,那是年前一位同常姑娘交好的姑娘在給皇後祝壽的在皇後宮裏彈過一迴,她上次聽高芫的舞曲就覺得熟悉,翻來覆去想了一通,又暗自打聽了一下。”


    慕容瑾看了眼在一旁伴曲的吳詩虞,又看向了高芫。


    所以,這曲子是那位下落不明的常姑娘教的?


    禮部尚書府查到常家一家都死了,然後死掉了的兩個常姑娘一個成了穆遠山的小妾,一個還能教高芫舞曲?


    也就是說,常家其他人可能也沒死。常家去年五六月份的時候就因貪汙受賄落馬,抄家之後又被流放,此後京都城就再也沒有他們的消息了。


    常姑娘怎麽會出現在西原?


    當初的貪汙受賄案,還有內情,但是不便與大白於天下,還是說,根本不止是貪汙受賄,他們背後還有人,所以才有人去救他們,甚至偽造了死因和屍體……


    再看才跳完一曲的高芫,慕容瑾心裏默默歎了口氣,這迴還是查罷。


    “不錯。”慕容瑾讚了一句,麵上卻看不太出來到底是不是真的覺得不錯,反正看起來隻是隨便賞了兩人點兒什麽。


    “謝殿下賞。”吳詩虞笑吟吟接了,轉而看向高芫,“妹妹,你這曲子我是越聽越喜歡,很有京都城的風味呢,不知妹妹願不願意把這作曲之人引薦給姐姐見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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