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周千不明所以,出聲提醒,這都到門口了,怎麽又不進去了?


    李湘定了定神,推開了門。


    說起來,這還是李湘頭一迴進錦繡院主堂,輕輕一推,門便開了大半,入目就是一幅清源山居圖,往下是一張四方桌,兩側各是一盆玉芙蓉,往右是起居之所,往左是書架,帷幕間隔開,中規中矩。布局跟羨仙院別無二致,隻是都反過來了而已。


    不動聲色看了幾眼,李湘的視線停留在緊閉的窗邊的一大片空地上,又默默收迴。


    “殿下在哪兒?”李湘轉頭看了眼周千,問。


    周千環顧四周,比王妃還不解,上一刻殿下還在這兒,人呢?


    “王妃娘娘,殿下應該就在附近,您先稍等片刻。”周千隻得如此,先讓王妃坐著,他再去找人,誰知道,一轉頭就看見了幕簾之後的衣角,剛要開口,就對上了殿下的目光,頓時噤聲,悻悻作罷。


    李湘依言坐下,看著周千出去,又端了茶水糕點來,然後又出去了,隻是,這迴半天都沒見人迴來。


    等了一會兒,李湘隻覺奇怪,看向立夏,“你去看看,到底怎麽迴事?”


    立夏應聲出去了,春雨陪著李湘,兩個人都不太明白這是什麽意思,猶豫了一下,春雨提醒道:“是不是方才的話讓王爺不高興了?”


    “他不肯鬆口,明月就會一直跪著,明月太執拗了,我說服不了她,隻能退而求其次,轉頭過來說服殿下。”李湘垂著頭,慢慢開口,“沒人會高興的,可是殿下不肯見我,我能怎麽辦?”


    “讓明月繼續跪著?還是讓華棠和明月就這麽咽下這口氣?”李湘搖了搖頭,“不可能的。這梁子結大了,是替她們倆做主也好,免得高芫鋒芒太過被人記仇也罷,這一趟必須走。”


    春雨默默低下頭。


    “從前殿下這兒也是這樣的?”


    “什麽?”


    “管弦絲竹不絕於耳,曼舞輕歌不斷絕?”


    春雨一愣,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


    見狀,李湘鬆了口氣,“算了,你去找找立夏,殿下還是不肯見我的話,咱們再迴去勸勸明月,高芫正得寵,跟高芫結怨倒還好,跟殿下有了嫌隙就不好了。”


    春雨一句“不能讓您一個人”還沒出口,就看見自家主子轉了轉手上的翡翠鐲子,頓時明白了,恭恭敬敬行了禮,退出去了。


    偌大的主堂安靜非常,李湘靜靜坐著,半晌,茶都涼了,這才出言打破安靜。


    “高芫就罰半年禁足罷,至於兩位夫人,新到的蘇繡雲錦,一人給兩匹,如何?”


    “什麽時候發現的?”


    “殿下是不可能憑空消失的。”李湘端起茶杯,撇開茶水,“高芫,是穩住大局的工具還是說她隻是個出身高家的寵妾?”


    “兩者有何不同?王妃會在意?”


    李湘按耐住反問一句的想法,慢慢說:“自然不同,如果是為了大局,那今日的一切,便都是逢場作戲,月夫人也好,棠夫人也罷,她們都不會再傷心了。”


    “反之,高芫很快就會樹敵無數,會被人算計報複。”


    幕簾之後,慕容瑾一步邁出去,又慢慢收迴來,緩了口氣,“我說是假的。”


    “妾身曉得了。”李湘起身,“辭謝殿下美意,兩位夫人會很快康複的。”


    幕簾之後,慕容瑾正擰著眉看自己袖子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沾上的胭脂,聞言,躊躇了一瞬,悶悶說:“王妃還真的是為了月夫人來的。”


    不知怎的,李湘聽出來了一絲鬱悶來,把自己驚了一下,緊接著腦子一懵,迴了一句:“也不全是。”


    話音剛落,李湘又慢慢釋然了,上迴都能說她是洛神,非要她說清楚,這迴別說鬱悶了,幹點什麽她都不會覺得奇怪了。


    誠然,她是來求情的,但是,根源都是在慕容瑾這兒,找他也沒什麽奇怪的,她本來也想問問他高芫到底是怎麽迴事的,這是趕巧了。


    不全是就不全是罷,問題不大。


    幕簾後,慕容瑾脫了外袍,卻不知道別的地方有沒有胭脂,這他可說不清,看到胭脂了,假的都容易被以為是真的,在別人麵前,當然是最好,但在小王妃麵前,不知道為什麽,他下意識覺得這樣不好。聽到這句,愣住了,哪兒還有方才遊刃有餘的肆意和勝券在握,一向八風不動的人,這會兒一動不動了,僵成了塊兒木板,血都往臉上跑了。


    “其實……”


    “殿下,月夫人和棠夫人還在花園裏跪著,妾身先去安撫她們了。”李湘受不了這個古怪氣氛,要走。


    慕容瑾又被一瓢冷水潑迴了現實,冷靜下來,問了一句,“不知月夫人的臉……”


    “妾身不知,府醫還在看,她胳膊也傷了,血流了不少,棠夫人的腳還腫了一片。”李湘想想又不太能冷靜了,忍不住說:“殿下,這種事情不能告訴別人是對的,可是,月夫人和棠夫人呢?她們何錯之有?”


    李湘沒問高芫何錯之有,被自己的夫主利用,隻是問蕭明月和華棠,她們錯哪兒了?不該打那條路過?


    “她們沒錯。”


    “……”


    “誰都沒錯。”


    “……所以?”


    “錯的是我。”


    “……妾身不是這個意思。”李湘不解,又繞進怪圈了。


    慕容瑾也覺得不太對,堪堪停住,轉而換了個輕鬆的口吻解釋道:“我沒辦法提前告訴她們,她們的傷,都是我的錯,這是事實。”


    “……”李湘深吸一口氣,“高芫還要留多久?”


    “方才不是說罰半年禁閉?”


    李湘迴頭,難以置信,“殿下是說真的?”


    “真的。”


    “……妾身告退。”李湘憤憤出去。


    李湘明白了,蕭明月是“天選之子”,華棠是黴運當頭,她就不一樣了,她是那個“棒打出頭鳥”的棒子,明月和華棠跟高芫起衝突不是故意的,可被罰是,就連她的出現都是。


    所以,她是不是該歎她自己夠有用,還是說,該歎慕容瑾運籌帷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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