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郡都長街上,掛著“鎖清香”這個匾額的鋪麵看起來非常不顯眼,一塊黑漆漆的老木頭上歪歪斜斜刻著並不怎麽美觀的字,堂前沒有夥計招攬生意也沒有花裏胡哨的幡子,但是三裏之內那香味絕對讓人忽視不了。


    進門之後,卻是更讓人耳目一新,一個個精致的銅盒子排列整齊的放在木架子上,上頭還貼著紅紙,紙說標著香料名稱、用途和價錢,寥寥幾個夥計都各忙各的,看見生麵孔才上來招唿客人。


    隻是今天來了位不同尋常的客人。


    俗話說人靠衣裝,可這位一進門就憑著一身素淨雲錦和上頭的滿京繡海棠晃得人眼花,夥計打眼一看,那婦人身後還跟了兩個侍衛,隨行的丫鬟也是一等一的嫻靜,笑容頓時就攀上了臉,見人進門就立馬湊了上來,“夫人想看點兒什麽香?咱們家的香料品類齊全,還能現配!”


    “早有耳聞,今日來買的香料有些雜,也不一定都要平常用慣了的,不知你們這兒賣得最好的是哪些?”那婦人掃了一眼鋪子,淡淡笑道。


    聞言,夥計連忙道:“咱們家賣的最好的果香和木香,其次是花香。都是我們葉家獨一份的炮製工藝,全郡都僅此一家,每日少說都要賣上幾千份的,不如夫人先試試?”


    “也好。”


    “這是咱們家現有的香料品類,原料也是賣的,隻是稍微貴一點兒,夫人買迴去自己調也是一樣的。”夥計從櫃台上拿了一本冊子過來,遞到那客人手上,解釋道,“夫人先挑要試哪幾種香,咱們家的香室裏還有別的客人在試香,夫人大概還得等上一時半刻。”


    那婦人不甚在意,微微頷首,應了。身後的丫鬟接過冊子,亦步亦趨跟著。


    “夫人,您上二樓看罷,小的去給您沏壺茶。”夥計嘴不停,衝個女學徒使了個眼色,兩人把一行人迎上二樓坐定。


    上樓之後,那學徒倒是沒那麽密的話,不時插幾句,推銷自家的香料。


    不多時,先前那夥計就上來了,帶著一壺上好的碧螺春,以及他們家掌櫃——葉清。


    “側妃前來,有失遠迎,還請娘娘恕罪。”幾個夥計才出客間的門,還沒下樓去,一聽這個,忍不住迴頭瞧,可惜已經什麽都瞧不見了。


    不錯,那婦人不是旁人,正是富察文茵。


    虛扶一把葉掌櫃,富察文茵看著對方麵上並沒有幾分“有失遠迎”倒是有幾分“恕不遠送”的意思,一時間竟是拿不準到底是誰在故弄玄虛了。


    可麵上卻是沒怎麽顯露,隻是淡笑,說:“今日不過隻是個尋常買客而已,葉掌櫃無需如此客氣。”


    “葉家的香,整個西原無人可出其右,特意上門,其一是也想領略一二,這其二……”頓了頓,“其二就是聽說葉掌櫃製香技藝過人,故而想請葉掌櫃炮製一味靜心安神的香,隻是這香必須於孕婦無損。”


    “我家王妃孕期本就失眠多夢,近些日子更是愈發睡不好,尋常的安神香本就不宜久用,孕婦更甚。”富察文茵麵上有幾分不忍,反客為主請葉清坐下,徐徐道。


    葉清看了眼富察文茵,一邊抬手倒茶,一邊歎道:“側妃與王妃倒是情同姐妹,連王妃睡不好都曉得呢!”


    “自然曉得。”富察文茵心頭一跳,不慌不忙苦笑道,“實不相瞞,殿下幾次從我院裏出去,再不知曉,那也愚鈍過了頭。”


    葉清撩起眼皮看了眼富察文茵,一手扶袖一手奉茶,不緊不慢道:“側妃娘娘,香料,我葉家要什麽樣的都有,隻要娘娘想買,沒有也能炮製得出,隻是……”


    葉清笑道:“隻是,後院爭鬥我這香可幫不上忙。更何況王府貴重如斯,王妃和世子亦或是郡主千尊萬貴的,側妃可別害了自己。”


    “……葉掌櫃多慮了。”富察文茵差點兒沒明白過來,明白過來之後,卻又不知是自己話說得不太清楚還是這位葉掌櫃太會意會了,竟是得出了這種結論,把她自己都驚了一下。


    葉清略帶歉意的笑了笑,一開口卻有些冒犯,“那就好,希望是民婦會錯了意。”


    “王妃娘娘接人待物自有分寸,又出身勳貴大家,容貌才情皆是上乘,現如今又懷著皇孫,自然是闔府上下都要好好看顧的。更遑論王妃待後院姐妹宛如親姐妹。”富察文茵很快反應過來,開口道:“倒是葉掌櫃這話……想來沒少遇上有的事呢。”


    四目相對,葉清的嘴角終於若有若無掛了點兒誠心實意的笑,卻顯得有些莫名其妙,看得人心頭一緊。


    “側妃娘娘別慌,既然不是謀財害命,那還是能調的。”葉清看了眼立冬手上的冊子,說道,“不如跟娘娘打個商量如何?”


    “葉掌櫃先說是什麽事罷,若是牽涉到王府,那府上事情不少,倒也未必是我一個側妃能做主的,葉掌櫃以為呢?”


    葉清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富察文茵,“也對。不如娘娘把王府用的香都盤給葉家,這一味特意為王妃調的香便是謝禮,如何?”


    “這……這事我可做不了主的。”富察文茵略帶歉意,開口道,“王府上下每個月少不得幾百上千兩的用量,這個得跟王妃商議,我是做不了主的。”


    葉清微微揚眉,似是不信,說:“可今日娘娘都來了,難道不是給王府挑新的香料?”


    “是。”富察文茵不假思索迴道。


    “所以?”


    “所以,王府上下,事事都得王妃和殿下做主的。”富察文茵端起茶杯,一聞便知這是好茶,卻隻是沾濕了嘴唇,一滴都沒入口。


    葉清猛地頓住,細細咀嚼了這句話,“全憑王妃、王爺做主?”


    “自然。”富察文茵笑道,“鎖清香名揚西原,葉掌櫃妙手難得,慕名而來。”


    葉清不動聲色垂下眸子,喝了口茶,似是意有所指般笑道:“既如此,更要把王府的生意給我做了,這香,別人可調不出味兒來,屆時事倍功半可不太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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