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的門房是個腿受了傷的老兵,跟堵在將軍府偏門的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最後,憋屈得不行,讓人去請木先生過來。


    哪有這樣的人?


    腿腳不方便就不方便嘛,怎麽還賴上將軍府了?


    幾棍子打不出個屁來,說的話他是一個字都聽不懂,隨行的小廝看起來就不太聰明,一問三不知,隻會傻樂,人還沒他腰高,這人看起來也是文弱個書生,這腿也是真的不方便,他不用腿都能給摁地上打的那種,偏偏這兩人直奔將軍府來,那小廝還非說他們是來將軍府等他們家公子的,卻是連個憑證都拿不出來,隻會嘴上說說。


    這不是扯嗎?他們家公子,跑將軍府來等?將軍府可就一個公子,他們公子可穩重了,絕幹不出這囫圇事兒來。


    眼看天色已晚,這倆人沒有半分要走的樣子,將軍出門時就吩咐了今晚會迴來的晚一些,也不能真的讓這兩個人堵在門口,讓人趕出去吧,這一殘一小又沒有什麽惡意,思來想去,門房隻得去通報給木先生定奪。


    木先生安頓好孫女,這才帶著李秋往外走,站在外廳看了一會兒,久久未動。


    “西街有家院子在出售,去以你的身份租下來,把人弄過去。”木先生微眯了一下眼睛,轉頭往迴走。


    李秋不曉得先生是怎麽又不太高興了,不過這一般不是什麽好征兆,抬頭看了眼天色,立刻往外去,連錢都沒來得及帶,這個時辰了,還是先賒賬罷。


    而被弄進西街宅院的一殘一小,半個時辰之內就遇上他們口中的公子,一行人被撂在空蕩蕩的院子裏,相對無言,一個時辰之後,院子門口被將軍府的士兵搬來了幾筐簡單的幹淨床褥和一些雜七雜八的落了灰的廚具,最後,弄來了一頓量的飯菜,臨走時,還不忘幫忙把門帶上。


    麵麵相覷了半晌,周拾這個棒槌非要指出來現在的局麵,原地石化了一盞茶的功夫,然後抖著手指指著門口那些東西,難以置信道:“咱們又沒去,不都說了咱們幾個不去將軍府借宿嗎?那他們倆怎麽還是進不去?一個還尚且太平的國土上的武將,至於這麽警惕嗎?”


    “未必是閻將軍的手筆。”慕容瑾上前看了看,被褥是幹淨的,非常普通,甚至市麵上很多都比這個好,廚具也都很基礎,基礎到除了菜刀和砧板隻有碗了,菜葉上還有新鮮的濕土和沙子。


    警惕,可能是閻將軍,但這份細心,隻怕未必是。


    他們今天才見到閻將軍時,他衣服上還有用長刀之後的壓痕,倒是修整了須發,可惜並不太明顯。這樣的人,就算是管他們吃沒吃晚飯,也不會是以這種形式,就算是挑一桶過來,都比這個更合閻將軍的脾性。


    至於進不了門,那可真不好意思,他們來之前就知道會被拒之門外。


    朝廷想收北地的兵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獨一份的大兵權可不是好拿的,奈何他們家的人也是神了,論打仗,寧願戰死都不肯投,論守關,更是寸土不讓,一點兒錯都不犯,而且實在是隔得太遠了,任憑先帝如何鐵血手腕狠辣無情,先後收了幾個藩王的小兵權,又大刀闊斧削了近九成本家的藩,都沒能拿北地這塊兒骨頭怎麽樣,嘉明帝繼位之後,倒是從來都沒提過,可早年動不動就想調用這邊的兵,這份司馬昭之心,閻將軍自然不會不知道,可惜又無妻無子,為人剛直,讓人想抓他小辮子都無從下手。


    綜上種種,有慕容瑾在,他們被拒之門外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起碼沒直接趕人,而且,還送了東西來,多少算是個突破。


    但問題是,管湯被弄到這地方來時,慕容瑾還沒露麵。


    管湯這幅病弱老書生的樣子,看起來迷惑性十足,門房拿不準主意,肯定會去請人的,可將軍府還有什麽人?不過是清客罷了。


    哪怕門房聽不懂,清客總能聽明白的,可哪怕是這樣,都不能進麽……


    慕容瑾若有所思,其實不能進也行,隻是,他不太明白,為什麽不是客棧?


    那才是正常的處理方式,可是,沒有。其實,他們提前包了客棧,就是想讓管湯被拒之後再以無處可去為由住進將軍府,可惜,還是不行。


    閻將軍是武將,說是固執來著,這可半分沒看出來,這下好了,一點兒沒訛上人,也他們這閉門羹不知道還要吃多久。


    到時候要是發現他們包了客棧再去訛將軍府,閻將軍恐怕根本不會再見他們。


    此時此刻,比起真被發現之後該如何應對,慕容瑾更想知道將軍府的那位清客是誰,一出手,就快了他們一步。


    多猜無益,慕容瑾撚了撚指尖沾上的泥,跟被一同打包送過來的夥夫道:“有勞了。”


    轉頭扯住還在屋子裏跟周百哀嚎的周拾,把人弄出來,跟其他人說道:“都別坐著了,抓緊收拾一下,空出手來了就去幫人燒個火,我去將軍府走一遭。”


    幾人都應了,什麽事情他們沒做過,這點兒小事兒不過是動動胳膊而已,紛紛都去收拾了。


    倒是周拾一個土生土長的大夫,打小就在跟藥材打交道的人,皮實是真的皮實,但遠遠抵不上周百他們,一連幾天跋涉,他又不肯跟管湯一起走,非要攆著慕容瑾,白天還去沙子裏滾了一圈,這會兒小半條命都沒了,連磕摻自己人都是吊著氣的,這會兒又跟著慕容瑾出來,連走路都覺得腳疼,可慕容瑾不是周百,讓他上去耍無賴,那可真是要人命,隻得認命,老老實實跟著。


    跟了一會兒,周拾骨子裏的不安分又竄了出來,“殿——公子,咱們這是去將軍府做什麽呢?閻將軍看起來挺正常的,應該沒病的。”


    不看病,用得著帶他出來?畢竟就他最會拖後腿了。


    “閻將軍沒病,給別人看。”慕容瑾有意搭手扶周拾一把,可周拾搖頭如撥浪鼓,也就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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