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你——”


    “事已至此,兒臣無話可說,母妃要罰還是要去父皇麵前對質,都憑母妃心意。”


    貴妃一口氣堵在胸口,半天吐不出來。


    對質?分明是對峙!氣她還不夠?還要大家一起倒黴?


    “你……隨母妃來。”


    李湘抬眼,不明所以。


    “玉觀音,禦賜的,拿迴去鎮宅!”每個字仿佛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連一貫的淡然都沒了,倒是頗有些惱羞成怒後的破罐子破摔。


    李湘沒再刺人,貴妃還堵著氣,她的氣倒是暫時能壓著了,跟著貴妃去取了玉觀音,貴妃肉眼可見的不想搭理她了,擺著手要她走。


    抱著尊玉觀音,李湘走了兩步,把玉觀音塞給了個小宮女替她抱著,又進去了。


    令人正在給貴妃揉太陽穴,不用想也被李湘氣得夠嗆,明明叫她來是為了說教,最少也得讓她曉得利害,說不定還能立個婆母的威嚴,誰知道最後啞口無言的人居然是貴妃,李湘那句“休戚與共”分明是往人心窩子裏捅,要不是休戚與共,貴妃能管她死活?沒看著她真闖了禍再跟她父兄談就不算了。


    “你怎麽又迴來了?”貴妃皺著眉。


    “母妃,櫻娘娘什麽都不知道,她——”


    “死不了,都住我朝瑰宮了,誰敢動她?你迴去好好呆著,說法我迴頭去跟皇後要,收起爪子來,再弄這種幺蛾子,你就別想太平了!”貴妃萬分頭疼,看都不想看李湘一眼,仿佛多看一眼能折壽好幾年,撂下這麽兩句就被女官纏著往裏麵走,隻留給李湘一個背影。


    李湘:……


    “王妃娘娘,請。”


    李湘瞥了眼著急忙慌要送她出去的小宮女,提步往外走。


    欲蓋彌彰,閃爍其詞,避重就輕。


    這地步了,貴妃一開始都讓女官那麽說了,嚴重到謀害皇後甚至於是謀逆,拿得夠高了,可被氣得要死的時候還是沒有說漏半個字。


    到底是誰?


    朝瑰宮滿地的玫瑰枝椏帶著尖銳的刺,在午間烈日裏泛著刺眼的光,李湘站在花圃邊,跟偏殿的任晚櫻對上視線,“本宮能跟她說幾句話麽?”


    小宮女不敢答應,可李湘也沒指望她答應,自顧自過去了。


    小宮女匆忙要跟,卻聽見王妃說:“就幾句話,說完就走,你好好捧著這玉觀音,就在此處等本宮。”


    任晚櫻眼巴巴看著李湘,沒敢說什麽,自己膽子不小,可惜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現在好了,自己被扣生死未卜,說不定還要連累家裏人。


    “沒事兒了,你記得,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好好睡一覺,醒了就都忘了罷,聽貴妃的意思,應該不會為難你,甚至會護著你點兒,遇到難處就……”李湘說到一半忽然頓了一下,找她也沒有什麽用,說不定任晚櫻遇事的時候她墳頭草都幾丈高了,默默換了句話,“遇到難處就多想想辦法,三思後行,禍從口出。”


    李湘記得家裏百日宴那天,任晚櫻就是因為出言不遜被蕭九聽了個正著,這才當眾下不來台的,這迴自己個兒敢查皇後身邊的人,也真是膽大包天了,再怎麽說,那也是皇後。


    任晚櫻點了點頭,欲言又止。


    “這個是市井小店做的首飾,比較好出手,你先收著,未必有多貴,可驅使個小宮女小太監的還是沒什麽問題的。”李湘抬手摘了耳墜,又拔了個簪子,塞給任晚櫻。


    至少哪天進了冷宮,留著這個賄賂小太監,還能吃口熱飯。靠人不如靠己,貴妃到底會留任晚櫻多久,任晚櫻會不會再犯錯,這都說不好。


    任晚櫻看著手裏的首飾,發簪上粉瑪瑙雕的梨花栩栩如生,張了張嘴,最後隻是一句:“多謝。”


    “謝就不必了,好自為之。”李湘言盡於此,看了眼任晚櫻,轉頭就走。


    任晚櫻趴在門口,看著手裏的粉瑪瑙簪子,不知道在想什麽,忽然又聽見去而複返的聲音問:“誰都敢查,那麽危險的事情以後不要做了,也是為難你了,該是我謝謝你。”


    握了一下手,耳墜戳了手心,又急急忙忙鬆開,已經泛了紅,一抬頭,隻看見李湘正在接過宮女手上的錦盒,或許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又轉過頭了。


    隔得不算近,可任晚櫻還是覺得自己看清楚了對方在說什麽,她在說:多謝。


    目送那人離去,任晚櫻跌坐在門口,呆呆看著朝瑰宮宮門口,半晌又扶著門檻站起來,看了眼正殿,合上門。


    是我對不住你……


    任晚櫻找了個匣子收起了這兩件首飾,嘟囔了一句,可是她沒得選,她父親的命都在那人手上,她隻能這麽做,按那人說的做,按那人教的說。


    李姑娘啊,你才要自求多福呢!


    任晚櫻鎖了匣子,重重吐了口氣。


    把偏殿後頭的窗戶關了一半,看著鬱鬱蔥蔥的花圃和樹枝,又去搬了個什麽都沒種的花盆放在窗戶上,轉身去洗臉。


    烈日西行,單薄的身影逐漸被拉長,又消失在灰暗處。


    ——


    兩尺高的玉觀音,沉是真的沉,李湘抱著出了朝瑰宮,又走了幾步路,就讓宮女拿著了。


    宮牆高聳,午後陽光照不進多少,勉勉強強能在大道上照到人臉,一出宮門口,先前被攔住的春雨就看見自家主子被曬得小臉通紅,一時間不曉得是該埋怨自己還是該埋怨隨行女官不會做事,撐著油紙傘就過來了。


    立夏接了玉觀音,心疼壞了,就差當著你還沒走遠的小宮女的麵抱怨人了。


    “五月了,這小宮女她……”立夏一手抱著玉觀音,一手拿袖子給李湘扇著風,咬牙切齒。


    李湘看倆丫頭盯著自己的臉,抬手摸了一下,有點兒燙,不甚在意,擺了擺手,往馬車那邊去,“行了,迴去了。”


    上了馬車,兩個丫頭著急忙慌她的臉,李湘靠著車壁,往外看了眼,終於看清了附近幾輛馬車裏最靠裏的那一輛,“父兄進宮了?”


    春雨手上沒停,還在擺弄馬車上為數不多的幾個瓶瓶罐罐,開口道:“相爺昨夜就進宮了,大公子是今早和六部一起被召進宮的。”


    “對!”立夏點了點頭,一邊扇扇子一邊道:“來福還過來送了一迴點心和茶水。”


    “來福是府上今個兒趕馬車的人。”


    李湘放下簾子,“王爺還在宮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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