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送走那三個,李湘扶著腰轉了一圈,讓春雨去把那空了的匣子搬走。


    月份大了,其實也不太明顯,也就四個多月,襦裙在胸口收緊,腰腹本就寬鬆,加之她本就腰身纖細,隻要她不扶著腰,根本看不出來。


    “別不高興了,都是苦差事。”李湘走了幾步,又換了個地方坐下,可不是苦差事?一家鋪麵一個月的賬就有幾千條,府上幾百號人衣食住行加上采買,一個月又是幾百條,這還是在慕容瑾不宴請同僚不抽空吃酒、府上妻妾不出去赴宴、襄七王府也不出去送禮的前提下,西原郡的稅,還包括土地、關卡以及西原在建的王府開支,除非是心算了得又查了多年的賬,否則,這一個月的賬,就得算半個月!


    春雨憋不住了,“這賬是驚蟄在算啊!”


    又不用主子自己算!更何況,總賬目在那兒呢!別人不知道她們幾個還不知道?別人算賬靠算主子算賬靠看,一本總賬目,一盞茶的功夫就能查完。


    “今兒幾號了?”李湘知道春雨不滿什麽,哪有正室主母這麽放權的?而且,跟這些人並不相熟!哪怕是外人都以為相熟的蕭九姑娘,也不過是泛泛之交,送出去容易,拿迴來可就難了!各家主母都看重管家權,不過是想對上上下下了如指掌,雖然王爺把她們的人混了進去,她們暫時用不著,但是,也不能這麽交出去啊!


    “二十五。”春雨悶悶抱著匣子去放著。


    “二十五了,按王爺的說法,我們得去西原了,時間不多了,何必浪費在賬本上?抽空你也迴去幾趟,這迴一去,除開喪訊,隻怕是得等王爺迴京述職才能迴來了。”李湘倒了杯茶,把春雨拉了過來,“坐會兒。別悶悶不樂了,要拿迴來不也是一句話的事兒?”


    “王爺……”


    “他不管後院,她們迴頭要是不交,咱們就去錦繡院告狀!”李湘把杯子塞進春雨手裏,逗她。


    春雨一口氣堵著胸口,真要是會去告狀就好了!她們主子這個性子,什麽時候求過人?隻怕真有那麽一天了,直接拿迴來才對。


    隻是……


    “什麽喪訊?”春雨喝了口茶,才意識到,她漏了什麽,可是一時半會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居然忘了最關鍵的——為什麽要交給她們?倒是聽到了另一個關鍵詞。


    李湘張了張嘴,轉過頭,不經意道:“太後不太好了,如果在去封地之前薨了還好說,大不了推遲,如果在那之後,好歹是母後皇太後,說不定王爺也得迴來。”


    “這……不能說!”春雨來不及捂人嘴了,就怕方才那三位又迴來聽見了,急忙出聲。


    李湘笑了笑,打發走了春雨。


    春雨木著臉出去,一道門才出去,就在拐角處瞪圓了眼睛,被盯著半點兒出聲的機會都不給她,春雨迴憶了一下剛才都說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心一橫,轉頭衝裏麵喊了一句:“參見王爺!”


    威脅無果的周拾,手上的銀針掉了一根,擺了擺手,春雨不走,沒辦法,顧不得男女有別,直接拽著袖子把人拉走了。


    “周公——”


    “行了,殿下有正經事兒找王妃商議,你們說的那個,咱們聽見沒什麽大不了的,別被外人聽見了就行。”周拾甩了甩袖子,“不過,王妃這管家權都能讓?王爺知道嗎?”


    春雨不想說話,她都是在側妃她們進羨仙院的時候知道的,天曉得王爺知不知道。


    見狀,周拾還能不明白那也是蠢透了,默默歎了口氣,跟院子裏的花圃邊坐著,等人待會兒叫他。


    ——


    茶水微燙,青釉瓷杯不足三寸高,在指間轉了幾個來迴,燙得指尖都紅了。


    外間一句高亢的“參見王爺”,驚得人一個手抖,茶水灑了一點兒出來,立馬順著白皙的手滾了下去,晨起被“詬病”老氣橫秋的衣裳,袖口沾了些水漬,溫熱的茶水,鑽進了袖口,最後止於肘部的布料。


    李湘微怔,隨即放下杯子,去尋了帕子來,擦掉了手上的水漬,分外白皙的小臂上一道紅痕格外刺目,在黛綠的衣裳襯托之下,簡直是觸目驚心。


    帕子還沒碰到小臂,就被抓住了手腕,入目就是修長骨感的五指,再往上,突出的腕骨,潔白一片的袖口。


    李湘抬頭,被抓著的那隻手的手指還捏著帕子,不明白這位聽了牆角的君子現在想做什麽,眼裏倒還有幾分無辜。


    “會破皮。”慕容瑾被春雨那一嗓子喊得,是非進來不可了,原本是來找她說正經事兒的,可是他來的時候羨仙院隻有立夏,周拾又要找他,索性去偏院待了會兒,奈何耳力太好,一出來就聽見大氣的小王妃放權,等到她們走了,這才出來,一進門又聽見“太後”,再進門,就看見不知道怎麽燙了自己一片兒紅的小王妃拿了幹帕子要往自己手上糊,幾步過來,攔是攔住了,可瞧小王妃這眼神,還是他不該?


    默默又重複了一遍,“不能這麽弄,會破皮。”


    李湘低頭看自己的胳膊,一片紅,默默抬起來,往腿上的衣裳上麵蹭了一下,舉起來給操心的王爺看。


    更紅了,不過半點兒沒破皮。


    手帕是棉的,衣裳是蠶絲繡花,後者蹭一蹭都沒破,前者當然不會破。


    李湘覺得某位好心被當作驢肝肺又被挑釁了的王爺該走人了,誰知道,隻是鬆了手。


    然後,換了一隻手,抓著她另一隻手腕,拉著人去軟榻上坐好,自己冷著臉去窗戶旁邊叫了周拾進來。


    李湘:……


    默默看了眼自己的胳膊,沒那麽嬌貴,又不疼……


    周拾一進來就覺得這屋子裏格外涼爽,飛快的來又飛快的走。


    留下在軟榻兩頭仿佛隔著條銀河的兩個人默默沉默。


    李湘按周拾說的,擼著袖子等他拿藥迴來,其實周拾說的是剪開袖子,隻是李湘不願意,加上羨仙院也沒有別人進來,能進來的就三個男子,慕容瑾、周拾、王弗,一個是她夫君,一個是大夫,一個兒子比慕容瑾都大,擼著也行,畢竟不見人,關鍵是,周拾說服不了李湘剪袖子。


    “殿下?”李湘不知道剛才說太後那段他有沒有聽到,更不知道前麵那段他有沒有聽到。


    後半段再怎麽說,那太後跟嘉明帝關係極其不好,如果不是孝道壓頭上,很多人都懷疑太後還能不能活到今天,所以,這個嘉明帝頗為器重的兒子,跟太後應該也沒有什麽感情,私底下說說,問題不大。可前半段,聽起來,仿佛在嫌棄襄七王府?


    李湘暫時不想跟慕容瑾針尖對麥芒,說到底,這人對她不錯。


    “殿下,您的私賬賬本還在妾身這兒,沒給富察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式齊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長歌祭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長歌祭酒並收藏式齊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