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迴來了。


    李湘並沒有多意外,就這點兒動靜,也沒有證據,還能關死他不成?


    隻是,大早上一醒就看見個男人在她房裏,感覺真不太好。


    李湘默默放下紗簾,趁熱發現之前,躺了迴去,什麽時候來的?她怎麽不知道?她記得,慕容瑾昨天迴來,在這兒用了晚膳就走了的。


    幸好她最近嗜睡,立夏她們沒事兒也不會來鬧她,早上更是任由她睡,哪怕是躺到日上三竿也沒什麽關係。


    她睡不著,也不想起來跟慕容瑾麵對麵待著,相比之下,跟床上躺著也不錯。


    可是,她想喝水……


    掙紮了一刻鍾,李湘勾著紗簾裏麵那層月白內襯,往外看了一眼,四目相對,李湘愣了一下,自暴自棄的掀開簾子,“立夏!”


    在門外廊下閑得打盹兒的立夏一個激靈,醒了,衝了進來,被門檻絆了個趔趄,絲毫不在意,直直往裏間去,一轉眼就到李湘床榻邊了,“娘娘?”


    “殿下來了怎麽不叫醒我?”李湘穿了鞋,瞪了眼立夏,後者摸了摸鼻子,心虛得不行,過去拿衣服,順變叫了水來洗漱。


    李湘沒臉見人,自動忽略軟榻上好整以暇的某人,去屏風後洗漱了。


    輪到上妝了,李湘這才拿到杯子,銅鏡裏,除了李湘和立夏,還有了個人,李湘沒轉頭,跟鏡子裏多出來的那個人對上視線,大眼瞪小眼了一陣兒,立夏越來越手抖,本來就有縷頭發怎麽都弄不好,手一抖,珠花差點兒戳到李湘頭皮上,立夏連忙攥緊了珠花,往後退了一步。


    “殿下一去就將近月餘,難道沒有沒旁的事要做?大早上的,平白無故嚇唬羨仙院的丫鬟做什麽?”李湘最近拿了那對珠花中的另一支,“上官氏遇刺,可受了不小的驚嚇,殿下若是得空,去瞧瞧她吧。”


    立夏默默低著頭,更心虛了,上前半步,繼續簪珠花,繼續把那縷頭發往上纏。


    慕容瑾不說話,轉身坐了迴去,還是之前那本遊記,差不多的姿勢,旁邊再放個小香爐,就跟之前沒有任何區別了。


    收迴目光,李湘喝完杯子裏剩下的一半水,半撐著腦袋,任由立夏發揮。


    立夏心虛得不行,小心翼翼湊近,輕聲細語說了兩句,滿臉羞愧。


    李湘:“……”


    原來,慕容瑾是跟管湯他們談完事情過來的,那會兒已經是後半夜了,沒帶小廝,自己來的,被剛好輪完守夜準備迴去睡覺的立夏遇見了,立夏那會兒有點兒迷糊,可能是受上官氏那事兒的影響,手比腦子快,從小雪那兒騙來的迷藥衝人臉灑了上去,要不是慕容瑾反應快,那就……


    李湘不想說話,不是,大半夜的,慕容瑾來幹什麽?他自己院子住不了了?


    默默瞪了眼立夏,李湘有點兒頭疼,低聲問立夏,“用膳了嗎?”


    立夏搖了搖頭。


    “那就傳膳吧。”李湘打發走了立夏,又過去倒了杯水。


    “殿下喝杯水?”李湘看了眼,這一篇,寫的地方,好像是……西原。


    遊記中寫道,【此地多丘陵,唯一山,其名堯,其間多珍禽異獸。一日,緣溪行,遇一百年槐樹,觀其形態有異,遂上岸,岸上有人跡,然不得見活人……】


    慕容瑾抬頭,已經打扮得當的人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就站在他旁邊,還看了眼他手上的書,拿著書的手往前動了動,收迴了視線,另一隻手接住了杯子,卻沒拿走,一隻青釉瓷杯,兩隻玉手,一隻明顯是不沾陽春水的白嫩柔荑,另一隻骨感有力,細看還有幾分薄繭,不隻是手指而已。


    就這種奇怪的姿勢停留了一會兒,李湘不知道慕容瑾到底拿穩沒有,鬆手又怕潑人一身水,立夏已經差點兒揚人一身的迷藥了,再來一迴,那可就真的沒臉見人了,可不鬆手,一直這麽握著也不是個辦法。


    手都要酸了,李湘慢慢退了一步,鬆了手。


    唔,拿穩了……


    李湘縮了迴去,等著吃飯。


    芒種最近幾個月做菜都是變著花樣來的,八大菜係輪流轉,時不時還去酒樓後廚晃一晃,桌上的菜,除了李湘點名的,半個月之內就沒有重複的。


    大概是桌上多了個人,李湘沒吃多少,剛要放下碗筷,又被小雪盯著喝了碗湯,這才了事。


    吃完了,慕容瑾也沒有要走的樣子,李湘木然看著她們收拾碗筷,自己去外麵透氣了,雖然那些花花草草沒什麽好看的,但是,這屋子多了個人她待不下去,之前隻是飯點兒來坐一會兒,吃完了自己走人,現在好了,不走了……


    李湘坐外麵發呆,還是那本醫書,半天不翻頁。


    迴過神已經是周拾過來請脈的時候了,李湘伸著胳膊,一轉頭,就看見了窗下站著的慕容瑾,不知道什麽時候,這人沒在軟榻上待著了,反而跑窗下的美人榻上了。


    默默轉迴腦袋,李湘看著周拾把脈,“雪夫人怎麽樣了?”


    周拾抬頭看了眼小王妃,懷疑自己的耳朵,老老實實答:“雪夫人還是那樣,老毛病了,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好的。不過,前兩日的驚嚇已經無恙了。”


    李湘點了點頭,看了眼慕容瑾,無比真誠的趕人:“殿下去看看她吧,此等無妄之災,著實讓人心驚。”


    旁聽的周拾想笑,可是他不能笑,要不然下迴遇上去大理寺挨打這種事,去的就不是原吉而是他了。


    “不是無妄之災,是蓄謀已久,有人想殺她。”慕容瑾放下書卷,垂著眸。


    李湘不做聲了,自己母妃想要自己小妾的命,這事兒擱誰身上誰能接受?有點兒慘。


    “你……那兩個人,不該由你下令處死的。”


    李湘逐字逐句分析了一會兒,哦,不該由她殺,而不是不該殺,所以,慕容瑾真的是知情的,起碼他知道是誰要做這件事,可是,他攔不住。


    的確有點兒慘。


    “徒留無所施,亦無張良計,不除,留她作甚?”李湘收了胳膊,倚著扶欄反詰。


    慕容瑾抬眼看她,嘴角暈出幾分笑意,“下迴做什麽,我會提前告訴你。”如果來得及的話。


    正在下台階的周拾一個趔趄,差點兒一頭栽花壇裏,滿臉活見鬼的表情,抱著箱子跑了,不行,他得去跟管湯他們講,要命了,他們殿下為色所迷了!


    上次李湘那個全府出動的蠢辦法,從一開始,就是在試探那幾個幕僚清客的本事,誰知道,以為試探出來了他們在做戲,還是挺拙劣的戲,怎麽說呢,但凡正妃不是她這麽個名聲在外的病秧子,但凡她不是帶著“李”姓,一開始就能惹人懷疑。


    周拾當天晚上就來找李湘了,送上了親筆書信,成功勸退了那個蠢辦法,也讓李湘有空挑了幾個丫鬟順勢送進各院。


    說起來,應該算是外人並不清楚李湘這個病秧子到底母家管不管,也不清楚慕容瑾到底有沒有摻合,加上宮裏不清不楚的態度,這才能安穩度日,要不然,真有人想渾水摸魚,襄七王府都能被百姓圍了。


    慕容瑾願意告訴她,當然很好,但是,她並不是很想知道,李湘轉過頭,看著海棠花苞,緩聲道:“倒也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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