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哥走後我的心裏挺不是滋味,連巡望著擁擠的人流沒有說話,半晌撇了下手指,那聲我常聽的“操”卻咽在了嗓子裏。(純文字)


    喝酒時連巡把汪洋也找了出來,汪洋看起來很累,一杯酒下肚後便撐著腦袋打瞌睡。臨走時汪洋塞給我一張名片,是家保安公司,讓我第二天去那裏挑十個保安。


    這話一出口,我和其他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我的心裏,保安與打手沒有區別,而打手與我們,至少與我,沒有區別。現在汪洋卻把我們藏到深處,這不得不讓我有了感激。


    更可怕的是,我突然發現自己的感激和感想越來越多。我想,自己大概是老了、廢了,披著二十幾歲的人皮,腦殼裏卻裝著三十或四十年沉澱下來的心眼,我覺得害怕。可是,偏偏我習慣自己這種行為。習慣是個好東西,讓人感到安穩,也讓人心甘情願的錯過重新開始的機會。


    東子不明白和平區那麽多人,為什麽汪洋總安排我們去做這做那。“小崽子辦事毛,老痞子辦事滑,一個就知道鬧事,一個就知道撈錢,不找咱這樣的,他找誰去?”修鬼與汪洋接觸的時間最長,立即迴答了東子的疑惑。


    我覺得他說的很對。在t市時我便留意過每次鬧事時那些頭頭們領出來的哥們,除去在自家門口轉悠的地痞外,組成團夥的黑勢力的大部分成員,甚至絕大部分成員,都是下崗和流動打工的哥們,沒有貧富差距的地方不會有黑社會。隻可惜,這些年來下崗下到麻木,打工也成了時髦,混在外麵的人越來越少。畢竟可以賺錢的地方越來越多,那些學了一層又一層新知識新技術的人,根本不需要再靠我們這種手段投機。


    我們在保安公司挑了十個賣相不錯的小夥,身手都很好,當過兵、當過警或是念到大學的都有,因為汪洋開出了每月一千六的工資,這些人都在迫不及待表現自己的英武。一千六,是我母親工資的二倍,但我寧願去領母親的工資,也不願像他們一樣賺著這種錢。當然,我和他們也許都沒有機會可以活到母親那種地步,無數人聲嘶力竭吼著平淡才是真的時候,平平淡淡卻比任何都要難以得到。


    有個小子身材不錯,高大魁梧,不過腮幫子上留著胎跡,外號也被人定成黑臉。我剛進門要保安資料時便留心到這個天生命不大好的家夥,挑人時雖然他也想搶著站到頭排,但同事瞪眼後,他馬上又萎靡的縮在了後麵。


    人沒有所謂的高低貴賤,甚至可以說,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自以為活的漂亮的人,他們不過是有一對可以給他們鋪平人生的父母。不論是大路、小路、柏油路、土路,至少這些人生下來以後可以享受到自己認為該享受的東西。或者比不上頭頂的富家公子哥,但卻比腳下念不了書、吃不上肉的那些在以後被他們嘲笑的人,要平坦的多。


    我覺得這小子有點可憐,一張臉禍害掉一輩子的自信,於是我自作主張把他招進了和平區,不過這小子給我惹禍的速度則更快。


    倒不是大事,開業前讓他們適應和平區,黑臉到周圍吃飯時與幾個人吵了起來,動手時黑臉不過是塞了對方一拳頭。壞就壞在黑臉的力氣大了一些,畢竟是保安公司的,身手比我們要好的多,對方嘴唇被打豁,牙也掉了幾顆。湊巧,對頭也不是好惹的主,家裏有點錢,天高地厚都忘了,直接去驗傷,倒黴的法院給定成輕傷,似乎要刑事處理。mianhuatang.info


    試用期沒合同,黑臉的事本來用不著我們管。盡管我覺得他有點冤,但好心到此為止,我聯係公司老板要求更換一位保安。


    沒想到傳票還沒下來,汪洋直接把我叫進了經理室。又是一張名片,讓我去把黑臉的事處理掉。


    名片是周圍派出所所長的,我邊歎氣黑臉命不錯――趕上和平區開業前汪洋不願破了好彩頭,邊領著幾個哥們趕去了派出所。


    長勝人頭熟,陪著我們進去之後,他首先與那位所長套起交情。三番五次之後,所長倒也坦白,“保安傷人的事可以調解。”


    “然後呢?”我知道有下文,直接追問。


    “咱這後麵有條老街,夏天是夜市,平常也有人擺攤。”說到這所長咳嗽了好一陣,“事太多,一天到晚操心。<請到>那條街上聚了一夥新疆人,你們去看看,讓他們挪個地兒。保安的事我去找找人。”


    聽完這句話,我和修鬼都相互罵了聲“操”。那夥新疆人我們早就聽說過,原本三三兩兩賣賣肉串羊雜,但逐漸聚到一起後,那條街上根本沒人願意招惹他們。他們倒不會主動鬧事,隻不過誰在他們那裏鬧點事,絕吃不到好果子。


    長勝也覺得為難,把我們領到辦公室外後掐著煙頭一直沒吭聲。“我不去。”我擺手說,“迴去找哥們問問,誰熟誰去。”


    我迴到和平區把事情重新說了一遍,想找幾個哥們出出主意,一個以前走南闖北漂過很多地方的哥們立馬擺手,“那保安該死就去死吧,咱犯不上去跟那群新疆人耗。以前在廣州車站,咱東北的和新疆的就為了車站前那屁大點地方天天幹,哪天不躺下幾個那就是過年了。到最後新疆幫是被咱打跑了,迴頭數數,東北的還剩幾個逼養操的?”


    這哥們身上有不少疤,沒事就拿出來溜一溜,給我們講每道疤的曆史。當然,每次講的都不同,我們也隻當聽個樂和,沒誰較真。不過廣州車站這個倒是真事,後腦勺足有兩三寸長的白口子,換成誰,誰都不會用這個開玩笑。


    我心裏也開始嘀咕,但這事汪洋肯定提前在電話裏與所長透過風,想到這,我尷尬的笑了很久,“老鱉犢子還真會撿便宜,哥,你說咋辦?”


    “別說汪洋提這事了,就算他沒提,人家所長丟句話,咱能不去?”長勝邊搖頭邊皺眉,“你自己看著辦吧。”


    修鬼哼唧兩聲,狠狠瞪了長勝一眼。長勝倒也大度,全當沒看見,自顧自的在場子裏安排起無聊的活。


    “你再去趟,問問那夥新疆人到底出過啥事,我把黑臉找來,我他媽不給他背黑鍋。”我敲著泄氣的肩膀,幫警察辦事不是第一次,我從未覺得可以從這裏得到過什麽。有些事我們做完並不會搶份人情,相反,別人似乎認為那種事是我們必須去做的。


    修鬼去了很久,我掂量著電話準備叫黑臉來和平區報道時,汪洋打電話過來問了幾句。我一口蓋住自己的煩悶,打包票肯定能把事辦幹淨。汪洋沒在乎,讓我去時代取張支票送到市裏一家賓館。


    二十萬,我看著支票上的字就感覺胸口開始發顫。倒迴幾年,也許不論我能不能把錢提出來,我都會考慮要不要帶著它跑路。但現在,我隻是覺得它很光彩,甚至沒多看幾眼就塞進了兜子。因為,它不屬於我。也許正因為我明白這個簡單的道理,我才會比別人活的幹脆和憋屈一點。


    按照房間號把錢送進去時,接手的是一位中年男人。很有派頭,整齊的一九式分頭,天生就帶著領導的架。


    沒對我客氣,說話還算斯文,我笑著搪塞不必進房間坐坐後,他立即關上了門。


    這事還是頭一迴,迴去和平區後見到連巡在場子裏溜達,我好奇的向他問了幾句。結果讓我有些吃驚,那位男人是剛被遷調下來的幹部。自己倒沒犯什麽錯,家裏的親戚靠著他的關係辦了幾個廠子,因為這事被鬥了下來,準備調到外市幹幾年。


    “下來了還送錢幹嘛?”我不解的問。


    “這逼玩意風水幾年一轉,一個人升上去,一群人都帶上去。送錢就給落難的人送,他當迴事。宏利老板以前不就是個賣小孩玩具的嗎?逮個好機會,一領導剛下去,發到南方當副手,他立馬每年往人家身上砸錢。你現在看看,幾千萬的大賓館人家蓋起來,那錢都哪來來的?”連巡打著響指,扭頭笑,“給當權的人送禮,那是救火。給落難的人送禮,那是養魚。”


    “汪洋哥養了多少條?”我調笑問。


    “我上哪知道去?這也不是什麽希奇古怪的事,誰他媽不養?汪洋哪年不得買幾台車送出去‘借’人開?和平區後麵那個加油站,你去問問,每年汪洋得去交多少錢?這群孫子也夠毒,光開車還不夠,油錢你都得替他交了。”連巡說的有些不耐煩,忽然擺手:“晚上沒事吧?陪我出去玩玩。”


    “再叫倆人?”我點頭詢問。


    “用不著,把修鬼他們喊上就行。”連巡神秘兮兮的笑著,走到長勝旁邊胡侃,反而讓我心裏犯起了嘀咕。


    陪連巡打牌打到**點,他的電話才終於響起。收拾完攤子走出大門,我和其他人都怔在了原地――門口停了幾台車,打頭從車窗裏向我們招手的居然是小辛。


    “哥,你別玩我。”我不敢置信的念叨。


    “操,我玩你有什麽意思?”連巡取笑著狠狠捶了我胸口一拳,迎向小辛客套起來。


    小辛沒廢話,吆喝我們找車都坐下。我被連巡拉進小辛車裏後,小辛居然絲毫沒有對我動怒,句句不離晚上去哪嗨,似乎就像在邀請自己的老朋友。


    看到連巡滿不在乎的模樣,我隨口應付著,小辛則把車開到了市中心一家牌子很亮的酒吧。


    看起來小辛這些人經常在這裏玩,我們一進門就有服務生迎了過來,開了間十六人大包,誰也沒點,老板娘已經領著姑娘和服務生進門招待。


    兩打百威以外,其他全是洋酒。掃了一圈頭輪上來的這些酒和姑娘,花消也得上萬。


    “這生活可真他媽滋潤。”雞頭羨慕的嘀咕說。


    挨著雞頭坐著的小辛帶來的哥們皺起了眉頭,把杯子推給我們後不屑的解釋:“哥們有空就出來玩,到這全記我頭上。哪天晚上咱出來還不得個萬八的?”


    “說出的話你給我揀迴來,今兒晚都你結。”小辛撇嘴說:“哪天晚上我也沒見你們幾個狗卵子給我省錢。”


    我疑惑的看著連巡,不知道要不要喝這頓痛快酒,連巡卻已經夾著火機準備開酒。


    服務生急忙跑了過來,拎著一根足有一米長的誇張的大瓶起子替連巡開酒。在他動手之前,我一直在納悶為什麽服務生也得拎根棒子伺候酒局。


    小辛心情不錯,揮手夾著一張紅票塞給了服務生。另一位服務生大概眼紅,主動走上前替其他哥們開酒。


    冰鎮過的酒瓶子實在太脆,小服務生心急中不小心把一個瓶子口撅碎。破裂聲剛傳出來,我還沒反應過來出了什麽事,小辛已經抄著身前的酒砸了過去。服務生沒敢躲,抱著瓶子縮了幾步,隨後靠在牆角發抖。


    我還算熟悉小辛的脾氣,急忙起身把服務生踹到了門外,而那位領過票子的服務生在我眼前猶豫了很久,竟然死死的站在原地沒有離開。


    看著他,我莫名想到了自己,賠著笑、賣著臉,不過是為了幾張票子而已。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推到了門外。


    “咱喝咱的,用不著他們伺候。”我打圓場說。


    小辛一本正經的指著我的頭,“我衝你臉,要不然我非得讓他把瓶子給我吞了。”


    連巡啐了口痰,插嘴說:“汪洋晚上還有事,別挑他。”


    “你來不一樣嗎?”小辛嬉皮笑臉的看著連巡說:“我哪能挑他,你點個頭,事一樣辦。”


    “啥事?”連巡滿足的詢問。


    “我也不玩虛的。”小辛直接說:“李老板不是有個狗場嗎?虎子看好那周圍的一塊地,出了點麻煩,那村的書記不批。”


    “不批?”連巡揮手說:“有錢還有不批的事?價沒談攏?”


    “不上道。”小辛翻著眼皮邊笑邊喘著粗氣,“狗的,你說要是沒咱,他那**養的兒子現在敢在道上橫晃?”


    “操!”坐在二郎身邊的一個家夥朝著桌麵狠狠啐了口痰,旁邊的小姐剛抱怨他太埋汰,那哥們迴手就抽了小姐一個嘴巴,“連巡,我給你講講這事。那書記生的小狗卵子前幾天喝大了鬧事讓警察撈進去了,小崽子挺有脾氣,指著所長罵,還說趕明弄炸彈進去把派出所炸了。”


    連巡垂頭悶聲笑,其他哥們也都哈哈笑了起來。這位叫“狗的”的哥們來了勁,站到桌子上手舞足蹈的講著:“當時有外人在,人家警察沒跟他一般見識。迴頭派出所大門一關,第二天你瞧瞧,那張狗臉被打的跟炸彈似的。”


    “老頭想出氣,往哪出?”我身邊的哥們接話說:“你他媽的還能玩明白派出所大門?迴頭辛哥幫他辦了。”


    “**,你別告訴我你把警察打了?”連巡驚訝的盯著小辛問。


    “我傻啊?”小辛昂著下巴說:“所長的車第二天讓我撞了,柳河開發隊的砂車,我告訴司機,就撞車別撞人,我賠。我給所長賠了輛新車。隔一天,我再撞,德利給我找的車。哎,我就是有錢賠他。告我?他沒把柄。這第二迴的事我一分錢沒掏,那所長乖溜溜去老頭家認錯了。磕頭認,不磕我就再撞。”


    德利是市裏二手車市場的老板,認識這麽位朋友,想撞台車永遠不用愁沒貨。


    連巡聽完連連拍手,我則連嗓子眼裏的酒都不敢咽下。如果小辛同樣整我,恐怕就不是隻撞車不撞人那麽簡單。


    “欠你份情,還不給你辦事?”連巡繼續問。


    “人太貪了。”小辛歎氣說:“老書記告訴我地上有果林,得加五十萬。我操,我買塊地,還得順道把上麵的屎尿都打包?我是不是得把這老頭也撞幾次?”


    “撞!撞兩次啥地皮都買不到了。想買地的人還不多的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吞下酒不客氣的頂了起來,似乎不在這種場合說句逆反的話,我會被小辛那些故事活活壓死。


    房間裏立即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向我,而我,努力的想抬起頭看向小辛,但我沒做到,隻是捧著瓶子灌著一口上百的酒。


    “曉峰說的不對?”連巡忽然站了起來,“都看你媽了逼看,誰再看誰給我站起來,我他媽看看誰敢。”


    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惹出了麻煩,我立即躥起來抄著瓶子反瞪迴去,就連自己也覺得自己的動作像足了受氣的窩囊廢。


    “對。”小辛坐在位子上依然笑著,“你哪那麽大火氣?誰說他說的不對了?要不我大晚上把你找出來幹嘛?”


    連巡指著其他幾個還在瞪我的哥們,不屑的坐了迴去。


    “讓李老板透句話吧。”小辛接口說:“那片他熟,開句口,啥價都能談。”


    連巡掃了我們幾個一眼,半晌抬起酒杯說:“哥幾個下一個,把剛才的事了了。”


    小辛也沒有急著追問,第一個舉杯,其他人自然都掛迴了笑,一個個主動與我們撞起了杯子。


    我在桌麵上嗑了一下杯底算作撞杯,一口氣悶掉了眼前的酒。這時小腰突然給我打了電話,說與朋友在外麵玩,問我要不要過去。


    我想找個人靠著,哪怕是女人,隻要能讓自己靠著。我一口推掉了她的提議,留下酒吧名字後,讓她立即打車到這裏找我。沒等她反應出迴答,我已經掛上了電話,因為我怕被拒絕。


    多他媽可笑的小腰嘴裏的我的霸道,我霸道的決定她與我的一切,卻不敢坦白最直接的原因。


    小腰來之前我便把身邊的小姐讓給了雞頭,不過小腰還是滿臉的不開心。我賠罪般主動替她點飲料,小腰卻拿起我眼前的杯子灌了一杯,大方的算作晚到場的懲罰,


    房間裏的人都對小腰誇了一句,小腰隨後便與修鬼、二郎他們扯起閑話,絲毫沒有搭理我的意思。當酒一瓶瓶被浪費掉,我的胃也一點點抽緊。似乎看出我有些喝高,小腰這才搶過我的杯子怨恨的瞟了瞟小姐,又瞪了瞪我。


    讓我很意外,她對這些玩意比我要熟悉的多。小腰喊過服務生點了一瓶綠茶,兌到芝華士裏後的味道讓我想起了她的皮膚。我的手攀上了她的腰,卻像那些綠茶一樣,我竟不敢用足力氣。


    小辛很感興趣的看著我倆,邊拍手邊嚎了幾嗓子,“我去趟廁所,曉峰,陪哥去?”


    剛剛被一點點幸福掩蓋的我立即躥出了緊張,連巡衝我眨眨眼,我放下杯子首先走出了房間。


    站在洗手間裏看小辛打著尿顫的模樣,我有些發慌,甚至想衝過去就在那裏把他砸倒。一路上他沒有對我說一句話,這反而讓我更加害怕。


    “你有胳膊有腿的,有人保著你。我要是在這把你廢了,頂天我砸個十萬八萬,誰還能為了你跟我過不去?”小辛拉上拉鏈後仍是盯著化妝鏡沒有看我,“以後吃點虧自己忍著,早兩年、晚兩年,就因為上次那事,我肯定讓你下不了床。”


    我尷尬的連連點頭,“我跟李老板沒說過幾句話……”


    “沒指望你,有錢還有辦不到的事?”小辛截口說:“以後沒事到這坐坐,喝什麽玩什麽都我擔著,有事直接喊我,我找你辦事,你也別跟我玩客套。”


    “行。”我立即答應說。您可以在百度裏搜索“”您可以在百度裏搜索“像我這一種男人豆豆小說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像我這一種男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厭倦陽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厭倦陽光並收藏像我這一種男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