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鬼的三哥叫丁仁誠,叔叔家的孩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他比修鬼大五歲,儀表堂堂,帶著無框眼鏡總是顯得很斯文。不過他與名字沒有一點符合的地方。有種人就是這樣,別人把他當人看,他偏偏把別人當狗看。別人畢恭畢敬的對他,他反而覺得一切都是理所應當。


    丁仁誠在對外進出口公司上班,頭幾年審查文憑的時候給自己造了一套北大檔案,加上能說會道很快爬上了肥缺。差不多女人想要的東西他都有,而男人應該有的東西他都沒。不錯,比起我們來,他算得上很體麵的人。進出的都是高檔酒店,玉溪以下的煙根本不碰,還養了一台大宇。那年代能自己買車的人不多。


    不是嫉妒,似乎我的這些朋友都很煩他。也許他更加煩我們,從眼神就能看出來。偶爾去修鬼家打麻將的時候會碰見他,總是一幅鼻孔朝天的欠揍樣,就算我脖子落枕也沒有他仰的那麽高。他除了拍馬屁還有什麽特長我不清楚,不過這家夥總拿自己的社會地位來數落我們,幾句話就可以把我們扁的一無是處。


    我們是窮,手裏窮,但是膽子不窮。所以沒人願意聽他的說教,有時候東子會不給他台階下,劈頭蓋臉的就開罵。修鬼剛出來混的時候丁仁誠經常當著他父母的麵說修鬼沒出息,然後便會炫耀自己又與某某局長一起吃飯的事情。這些話修鬼也許不在乎,但是他的父母卻不能不往心裏去,漸漸的修鬼在家也總挨罵。


    “他找我們幹嘛?嘴皮子又癢癢了?”我抬頭輕笑著問。


    修鬼撇撇嘴,迴答:“他在魚塘那裏出了點麻煩,讓我去幫著談談。”


    “操,就他那張說兩個月也不會累的嘴還用我們去談?”我揶揄著修鬼,順手給每個人都打了傳唿。


    修鬼沒介意我的取笑,過了一會東子他們都來到了我家。周剛帶著其他幾個人在門外等著,似乎十分心急的要陪我幹架。剛出來的人可能都這樣,總覺得多打幾次架自己才是真正的混子,而那些打過太多次架、真正在道上有名號的人反而不願意再動手。


    修鬼坐頭車,我們跟在後麵,大約二十分鍾車程才趕到地方。魚塘很大處於郊區,跟水庫一樣經常對外開放,雖然釣上的魚的價格比市麵貴,但是依然有很多人在這裏消遣。


    丁仁誠等得有些不耐煩,見我們下車就跑過來訓:“都在家憋著等死呢?打個電話這麽久才到!”


    修鬼瞪著我,我瞪著和尚,都感到莫名其妙。


    “我記得我們和你沒什麽交情吧?要不是衝著修鬼,誰他媽搭理你。”東子突然開口說。


    我怕修鬼尷尬,接口說:“三哥,剛才他們在市區裏麵玩,耽誤點時間。到底有啥事?”


    丁仁誠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半天才指著遠處說:“我陪幾個領導在這裏釣魚,旁邊有幾個人說張科長的車把他們的帳篷掛壞了,非要賠償。”


    “你不是挺有錢嗎?一個帳篷算什麽。”東子不依不饒的繼續問。


    丁仁誠鐵黑著臉,說:“張科長為人正直,沒做錯的事他不會低頭。你們去幫我看看,把他們打發走。”


    我實在不願意惹事,尤其幫這種人惹事,笑著說:“三哥,打電話叫警察來吧。警察一來,那些小子就閉嘴了。”


    丁仁誠搖頭說:“張科長的車剛弄到手,一些東西還沒改,警察來了不方便。”


    走私汽車在我們這裏不算新鮮事,價格是市價的一半,性能配件又好,很多老板和企業都會選擇這個。不過走私汽車大部分主駕駛都在右邊,還有一些配備也需要重新改造之後才能上道。政府對這些事情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按照他們的話說:“城市經濟要想發展,渠道一定要拓寬。”


    老百姓連個方向盤都買不起,拓寬給誰看?前兩天新聞報道海關破獲建市以來最大的走私案件――走私白麵兩萬斤。我當時笑的胃都抽筋,也不知道哪個缺心眼的家夥走私這個。不過想一下,這小子也挺偉大,至少人家走私的是老百姓生活必需品。走私汽車還不都賣人情送給這些科長、部長、局長之類的人了?與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正直,真他媽正直!走私汽車都買,還說自己正直。”我無奈的笑了笑,說:“出事怎麽辦?”


    魚塘周圍沒什麽公路,幾塊田,幾堆山,根本不存在刹車不及時撞到別人帳篷的情況。那些要求賠償的人差不多也是混子,混子與混子談話很難談攏,我壓不住場,所以得提前詢問一下怎麽解決後果。


    丁仁誠嗤笑著指著後麵說:“我陪著的那幾位全是開發區的領導,這些小混混在他們眼裏算個屁,人家就是不願意搭理才由我忙活。你們想怎麽辦就怎麽辦,出什麽事情我都擔著。”


    “你他媽嘴幹淨點。”修鬼終於忍不住,衝他三哥罵了一句。


    丁仁誠這才發現剛才他的那句話把我們一同罵進去了,歪歪頭笑著說:“人不大,心眼不少。行啦,趕快去。我剛才告訴那群人等著了,別給我丟人。”


    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成為打手了,而且是別人唿之則來揮之則去的打手。衝著修鬼的麵子,我點點頭帶人走了過去。


    丁仁誠所謂的領導還坐在桌子旁悠閑的打麻將,對麵有五六個人正罵罵咧咧的說髒話。


    丁仁誠湊到我們旁邊說:“先過去打個招唿,以後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能求到人家。”


    “我還得過去問安嗎?”我笑的很開心,丁仁誠的每句話都讓我無法理解,“三哥,我們跟你不一樣。這輩子我都不會去求他們。”


    說完我讓周剛他們把家夥都藏起來,不到非動手的時候誰也不許張羅。


    對麵走過來一個穿著皮夾克的男人,不到三十歲,頭發梳的很整齊。我迎上去開口說:“哥們。”


    還未等我說完,皮夾克甩了甩頭發,問:“誰是你哥們?”


    看著他我竟然愣了一會,繼續問:“那我叫你什麽?”


    皮夾克瞅著我身邊的人,翹著嘴唇說:“我朋友都叫我四哥。”


    我點點頭,四周望了一圈。有一個帳篷正趴在地麵,不遠處停著一輛伏爾加,“老四,你的帳篷連釘子都沒打,來陣風就吹倒了。做人別那麽貪。”


    皮夾克的手勢很誇張,在我麵前不停比劃著,“我讓你叫我四哥是給你麵子,別以為帶來幾個小崽子就天不怕地不怕。我不管這帳篷是怎麽倒的,反正今天就得給我賠錢。”


    “一個帳篷能值幾個錢?”雞頭在旁邊開口問。


    皮夾克擺手說:“帳篷裏還有東西呢,吃的玩的都在裏麵。要賠就全賠,兩千塊錢。”


    “你的帳篷是鍍金的?兩千塊錢?我瞅你長的像兩千塊錢。”我沒心思跟他胡謅,伸手把他懸在半空比劃的雙手推開,“真他媽沒出息,這玩意你都想賴錢。錢一分你也拿不到,痛快走人。”


    皮夾克拉長了臉,抬手把其他人也叫了過來,“別跟我裝逼,裝逼者死,聽過沒?”


    修鬼壓抑了很久,聽完這句話抬腿就踹在了他的肚子上,“操你媽的,還和平者生呢!”


    打架,尤其是群架,隻有有人開頭炮,其他人一定一股腦的衝上去。周剛那幾個小家夥比我猛,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就把我擠到一邊,分不清到底想打誰,反正就是衝。


    對麵的人沒帶什麽家夥,最多就是從地上撿起的石頭。亂成一團的時候這種東西最沒用。修鬼拽著皮夾克的頭發,膝蓋一直撞他的臉。


    “操,別他媽打破相了。”我嘟囔了一句,用鞋根把皮夾克刨在了地上。


    有個小子大概被打激了,竟然拚命衝了出來。不過他沒有衝向站在後麵的我,而是一石頭把伏爾加的玻璃砸碎了。


    丁仁誠的眼睛可能一直停在那輛車身上,玻璃剛碎他就大聲喊:“操,把他給我按住!”


    這時候周剛不小心被踹倒,一個大個子按著他的脖根不讓他起來,另一隻手不停鑿他的後腦。


    人的後腦最重要,打架的時候腦蓋被開瓢都沒事,但是後腦勺被砸幾下可能就完蛋了。我沒理會丁仁誠的話,飛跑著衝過去,一腳踹在了大個子的襠下。還好大個子隻是空手打周剛,這小家夥迷迷糊糊轉了一圈,扭頭就繼續打下去。


    差不多十分鍾,皮夾克那群人全縮在一起抱住頭不還手了。剛才砸車的小子額角全是血,顴骨紫青紫青的,可能是被鐵棍掄中了,八成是東子幹的。其他人沒膽量朝腦袋下手。


    那群領導一直站在遠處看,斷斷續續能聽到他們的議論。我知道,其中應該有一部分話是在埋汰我這群人。他們是觀眾,我們在演戲,滑稽戲。


    丁仁誠嘴裏碎碎叨叨的罵著,在車窗前摸了幾下,走過來反而推了修鬼肩膀一下,“你怎麽一點用都沒有,連個車都看不住。”


    畢竟他是修鬼的哥,這種事讓他自己解決。我攔著東子,沒有說話。


    修鬼皺眉瞪著丁仁誠,半晌才說:“這些人怎麽辦?”


    丁仁誠似乎沒聽進去,還在埋怨修鬼,說那輛車是新車,重新裝擋風玻璃和噴漆需要花不少錢。


    說著說著,修鬼突然抬手抽了他一巴掌。連我也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做。“他媽的把嘴閉上,長的就是欠操樣,拍別人馬屁別在我麵前轉悠。”


    丁仁誠明顯被打蒙了,看他捂著臉的樣子我猜他以前一定沒挨過揍。或許是我太低級,他們那種人基本所有事情都是用關係和錢解決。即使遇見今天這種麻煩,也是我們這類人來插手。他們的手永遠幹淨,臉也總是白的。


    丁仁誠支吾了很久,手指頭哆哆嗦嗦的指著修鬼,不過沒說話,因為東子又拎起了棒子,而且我沒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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