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


    那家熟悉的小麵館,生意依舊不溫不火。


    畢竟這家麵館所處的地段確實不算太好,大頭做的也都是熟人生意。


    勉強做到了盈虧平衡而已。


    肯定跟那種繁華地段的熱門店鋪是比不了的。


    而且說實話,真要那種繁華地段,單單靠一個婦女加一個半大孩子,也不可能忙得過來。


    所以在下午還不到傍晚的這個時間段,店裏客人確實不多。


    這也是嬴政能給那個小男孩留下如此深刻印象的原因。


    畢竟這麽一個……可以說曾經站在國內最頂點的人出現在目前已經褪去所有光環的邯鄲,還是邯鄲城內不算繁華的地段,確實太過於引人注目,也太過於耀眼了。


    不過。


    嬴政已經消失了。


    就像他突然出現一般,突然之間就消失了。


    沒有留下任何話語。


    甚至連最後一碗麵都沒動。


    這讓小男孩十分失望,特別是在第二天同一時間,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之後。


    他臉上的失望之色,幾乎完全不加掩飾了。


    但就在這時,輕輕的腳步聲忽然傳來。


    很熟悉的腳步聲。


    小男孩微微一怔,接著猛地抬起頭來。


    但當他看清楚來人的模樣後,又愣了愣,臉上忍不住又浮現出了失望之色。


    因為來人並不是嬴政。


    而是一對年輕男女,看起來比嬴政年輕多了。


    不過。


    小男孩偷偷看了眼領頭的男人。


    不知道為何,他總覺得眼前這位哥哥的氣質,某些方麵跟那位叔叔還挺像的。


    “你好。”


    就在小男孩胡思亂想的時候。


    年輕男人走到了他麵前,然後出聲打了個招唿。


    小男孩猛地迴過神來,怯生生問道:“是要吃麵嗎?”


    “嗯。”


    年輕男人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眼塗改痕跡不少的招牌,道:“麻煩兩份牛肉湯麵。”


    “好。”


    小男孩立刻應了一聲,然後忍不住再次探頭看了眼門外,一再確認那個熟悉的身影沒來後,這才略顯失落地跑向了後廚。


    而那個年輕男人目送小男孩離開,沒有急著落座,而是忽然道:“始皇帝當初會選擇這裏作為落腳點,或許不單單是因為這裏曾是他在趙國的‘故居’所在。


    可能還跟眼前的小男孩有關,他或許是這座古老城市沉寂漫長的時間後……締造出來的某個‘奇跡’。”


    “我聽不懂啦。”


    年輕女孩聞言,有些無奈地舉起粉拳,輕輕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這對男女,當然是陳鹿思和林鶯。


    兩人短暫地休息了一晚後。


    第二天。


    陳鹿思就難得的主動拉著林鶯,前往了邯鄲。


    真的很難得。


    林鶯這還是第一次被動地被陳鹿思帶著出門,這對於她來說感覺還挺新奇的。


    不過,這也讓她直到此刻……都不知道陳鹿思的目的。


    她其實也懶得知道。


    畢竟有他在身邊就行……其他事怎麽樣都好啦。


    “簡單來說就是。”


    陳鹿思聞言迴過頭去,稍微組織了一下措辭,看向林鶯,解釋道:“雖然黃泉現在隻剩下一條主流,但與死亡之源聯係在一起的土地,我們腳底下的土地,卻不是隻有一片。


    我們發自內心地認同,我們無論生於何處,都是同一個獨一無二的民族實體,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而在這個過程中,那些土地原有的某些東西,是會保留下來的。


    比如說邯鄲這片古老土地上,曾經存在著趙國,那個戰國後期東方六國最強大的國家,和秦朝爭霸了數十年的國家。


    他們存在的痕跡不會完全消散,他們留在這片土地上的某些東西,也不會消失,哪怕始皇帝做到那種份上,留在這片土地的記憶,情感,文化,名俗,一切的總和,也不會隨便消失,隻有可能換一種方式存在著。


    而經過漫長的的沉寂之後,這土地的記憶,情感,文化,名俗,一切的總和,在現代終於再一次發揮了作用。


    那個小男孩,就是它們發揮作用的造物……他是這片土地鍾愛之人。”


    林鶯歪了歪腦袋,遲疑道:“所以他是……妖?”


    “人。”


    陳鹿思笑了笑:“怎麽可能是妖……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我之前隻以為這僅僅是一句俗語,但後來算是接管高麗支流後,才發現這並不是一句俗語那麽簡單。”


    說到這。


    他低頭看了眼腳底:“土地是真的會庇佑人的,而那個小男孩……就是這片土地最鍾愛的那個存在,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但此刻,他就是這片土地的象征和化身。”


    “……”


    林鶯聞言,端莊美麗的臉蛋上露出思索的表情,接著道:“所以當初始皇帝之所以在此停留,就是為了觀察那個小男孩,通過他來驗證這片曾經最憎恨秦流的土地,是否還有惡意?”


    “我也不知道。”


    陳鹿思搖了搖頭,拉起她的手,帶著往前:“畢竟當事人已經徹底消散了,猜測最後隻能是猜測,而且也沒有意義了。”


    林鶯聽到這話,終於主動問道:“那你這次來這裏是為了什麽?”


    “主要是……為了帶你走走。”


    陳鹿思轉過頭去,想了想,認真道:“當初始皇帝消散最後一瞬,我看到了很多畫麵,那似乎是他最深刻的記憶,而拋開那些遙不可及,猶如鏡花水月一般的畫麵,距離最近且最清晰的畫麵,就是關於這裏的。


    這裏的麵……似乎很好吃。”


    “……”


    林鶯愣了愣,然後看著一本正經地說這裏的麵很好吃的陳鹿思,直接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往前一步靠在他身上,花枝亂顫。


    “???”


    陳鹿思看著笑得花枝亂顫的林鶯,有些不解。


    “就為了這個?你堂堂天策府天策,剛剛獲得弑神稱號的天策府天策,就為了吃麵?”


    林鶯趴在陳鹿思懷裏,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且還一本正經地說出來了……你個笨蛋,畫風跟剛剛解釋那一大堆的人設完全不搭了。”


    “……”


    陳鹿思沉默著,看著趴在自己懷裏放鬆大笑的林鶯,臉上露出了溫柔之色。


    不過很快。


    兩人就被打斷。


    因為那個小男孩端著麵迴來了,發現兩人還站在哪,驟然停下腳步,有些疑惑。


    林鶯終於迴過神來,扶著陳鹿思的肩膀直起腰來,有些赧顏地側身坐下。


    陳鹿思也跟著坐下。


    那個小男孩端著麵放到了桌上:“牛肉湯麵……”


    陳鹿思從林瑤身上收迴目光,重新看向小男孩,一雙眸子金芒一閃而逝,接著忽然問道:“你還記得昨天見過的那位叔叔嗎?留著長頭發,身材很高大的那個。”


    “……”


    小男孩放下麵,剛準備離開,聽到陳鹿思話,又猛地停下,轉過頭去,眼睛驟然變得明亮:“哥哥,你認識……那個叔叔嗎?”


    “嗯。”


    陳鹿思點了點頭,接著道:“他最近出遠門了,可能暫時不會迴來了。”


    “……”


    小男孩眼中的光,肉眼可見地變得暗淡了。


    “不過,他托我給你帶句話。”


    陳鹿思看著小男孩的神色,然後緩緩抬起手,五指張開,露出手心之上一枚玲瓏的印章:“順便讓我給伱帶一件禮物,他說……總有一天,會再見麵的。”


    “……”


    小男孩看了眼陳鹿思手中玲瓏的印章,然後又看了眼整個人氣質跟那位叔叔相似,但仔細感受又大相徑庭的陳鹿思,猶豫片刻:“這是給我的?”


    “嗯。”


    陳鹿思點了點頭,將手心上的印章往前遞了遞。


    小男孩終於伸手接過了過來。


    剛接過印章,他就感受到了一絲涼意,什麽東西似乎鑽入了他的身體。


    但很快。


    那種奇怪的感覺就消失了。


    仿佛剛剛的一切都隻是錯覺。


    “謝謝……但那個叔叔真的會再來嗎?”


    小男孩握住那枚小巧玲瓏的印章,然後抬起頭,看著陳鹿思,滿臉希冀。


    “……嗯。”


    陳鹿思猶豫了不到半秒,便點了點頭。


    “謝謝,謝謝哥哥。”


    那個小男孩臉上立刻出現了笑容,然後轉身小跑著離開,滿是雀躍。


    而隨著他轉身,一股帝皇氣,從他手中的印章出發,繞著他身體遊走一圈,最後鑽入地麵,消失得無影無蹤。


    仿佛是某種許可。


    邯鄲這片古老土地的記憶,情感,文化,名俗,一切的總和,那殘留下來的一切……全都得以解放。


    “……那真是始皇帝給他的嗎?”


    林鶯注意到了這一幕,看向陳鹿思的側臉,忽然問了一句。


    “是。”


    陳鹿思迴過頭來,先是應了一聲,接著又道:“應該是,雖然他沒有留下任何話語,但他一直呆在這,就已經代表了很多事了,這片土地早就跟國內的其他土地沒什麽區別,不應該再被限製。


    這個小男孩的誕生……既可以說是奇跡,也可以說是這片土地的反抗意誌。


    而趙國早就亡了,是時候讓一切都過去了。”


    “……”


    林鶯聞言,沒有說什麽,隻是伸手托著自己的腮幫,忽然柔聲道:“陳鹿思。”


    “嗯?”


    陳鹿思和林鶯對視。


    “你有沒有發現,你現在越來越像天策了。”


    林鶯看著陳鹿思,臉上露出動人笑容:“可以做任何決定的……天策府天策。”


    陳鹿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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