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近郊東南方向,是一片風景優美、氣候宜人的地區。


    這一帶因為特殊的土質和陽光,盛產葡萄、橄欖和水果蔬菜,加上遠離喧囂的市區,有許多建在阿爾巴尼丘陵上的城鎮,十分有特點,一直都是有名的度假聖地,被稱為——羅馬的田園。


    而眾多建立在阿爾巴尼丘陵上的城鎮中,其中有一個山城最引世人注目,因為在這個小山城裏,有一個‘獨立王國’——岡鐸爾弗城堡。


    它還有一個別名,教皇夏宮。


    雖然這座教皇夏宮,論名氣比不上那羅馬公教最高權力機構所在地。


    但要論麵積,這占地約70公頃的夏宮……卻比那羅馬公教最高權力機構所在地還要大。


    最重要的是。


    沒有遊客。


    所以曆來許多教皇,都喜歡來這裏度暑期,常在這裏逗留很長的時間,有的甚至會在這裏呆上半年。


    而這其中,也包括了十幾年前在權力更迭中硬生生殺上來的鐵血教皇,格裏高利三世。


    雖然現在時代已經變了,教會也一直被認為已經和世界脫軌,正在失去人心,而主教和司鐸們一直在推銷的信仰,隻不過是一件過期的商品。


    但無論如何貶低,都無法改變一個事實,那就是——羅馬公教依舊是世界上最有影響力的宗教,而他們的教皇,依舊是世界上最具有權勢的人之一。


    普通人無論如何看衰,教會的基本盤都不會動搖。


    而在超凡領域,這位在教廷內部毀譽參半的格裏高利三世,稱得上天神下凡。


    他成為教皇後,本來日漸萎靡的羅馬公教,直接煥發了第二春,開始了狂野的擴張,實力不斷膨脹。


    甚至,達成了開曆史倒車的成就,複辟了君權神授這個傳統。


    雖然大半個歐洲的世俗權力看起來依舊掌握在民眾手中,或者更準確的說,掌握在他們揮舞的選票中。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無論選出來的是誰……都會來親吻這位鐵血教皇的戒指。


    而對於這點。


    教廷內部不是沒有人反對,內部的重洗派甚至一度想要刺殺這位教皇。


    不過至今,這位教皇還活得好好的,反倒是十幾年前如日中天的重洗派……全都成為了罪人,至今五位重洗派的聖棺騎士還在宗教裁判所中,受盡折磨。


    這也讓這位教皇的權勢和威嚴,再次上升了一個台階。


    發展到現在。


    教廷內部,哪怕是反對他的人,也隻敢在心底腹議兩句了。


    當然。


    這隻是普通信徒的視角。


    而對於更高級別的信徒來說,比如說樞機團……這位教皇冕下,要更加嚇人一點。


    岡鐸爾弗城堡,西南方向,同名的山坡小鎮。


    紅衣主教拉馬爾·艾海提微微仰頭,視線越過小鎮,看著岡鐸爾弗城堡的最高點,然後扶了扶頭上的四角帽,深吸了幾口氣,直到一再確認,自己不會顫抖了,這才繼續向前走去。


    但他剛走了沒幾步,一隊穿著色彩鮮豔的傳統製服,手持長矛和劍的護衛就擋在了他的麵前。


    現代社會,突然冒出這樣仿佛從中世紀穿越過來的衛兵……確實有些紮眼。


    不過考慮到教皇正在此度假,也就不奇怪了。


    因為羅馬公教最高權力機構所在地……也有這樣的憲兵,他們負責梵蒂岡城的社會秩序、邊境管製、交通管製、刑事調查。


    雖然名義上是教皇的貼身護衛,教皇最可靠的保鏢。


    但說白了,就是警察。


    當然,這是以前……


    刷——


    那一隊穿著色彩鮮豔製服的護衛猛地舉起長矛,擋在了拉馬爾·艾海提麵前,為首的護衛麵無表情道:


    “止步。”


    “……”


    拉馬爾·艾海提看向眼前的護衛長,感受到他身上溢出來的神聖氣息,眼睛刺痛,立刻低下頭去:“教皇冕下召見。”


    “……”


    那護衛長仔細看了一會拉馬爾·艾海提,然後抬起頭來,閉上眼睛。


    兩秒後。


    他往後退了兩步,其他護衛也收起了長矛,列隊在兩側。


    拉馬爾·艾海提鬆了口氣,得以繼續向前……隻是期間,他一直不敢抬起頭來。


    一路慢走。


    終於。


    他來到了岡鐸爾弗城堡的最高處……看到了滿頭銀發,身形佝僂,一襲白色法衣的格裏高利三世。


    格裏高利三世背對著他,麵朝東邊遠眺著群山和阿爾巴諾火山湖,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拉馬爾·艾海提。


    但拉馬爾·艾海提依舊恭敬地往前,並朝格裏高利三世微微抬起了手。


    格裏高利三世終於轉過身來,露出飽經風霜,爬滿了皺紋的臉,並抬起了右手。


    拉馬爾·艾海提虔誠地親吻了他的戒指,同時道:“教皇冕下。”


    “拉馬爾。”


    格裏高利三世,這位傳說中的鐵血教皇,看起來卻並不像是什麽難說話的人,麵容慈祥和藹,隻是簡單喊出拉馬爾·艾海提的名字,就已經讓他有種春風拂麵的感覺。


    猶如慈祥的父親。


    真要說唯一不太搭調的地方,那大概就是他的脖子了。


    雖然被白色法衣的立領擋住了,但依舊能隱約看到,格裏高利三世的脖子處有一道傷疤,似乎是刀痕。


    那道傷疤的存在,就像是一段隱秘的過往,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誰也不知道,是誰在這位鐵血教皇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疤痕,也從來沒人敢問。


    “東亞那邊進展順利吧?”


    格裏高利三世慢慢放下手,看著拉馬爾·艾海提,平和道:“赫卡忒一開始雖然有些莽撞,導致教會的顏麵受損,但後續做得還不錯,懂得利用內部矛盾,占據了神秘的昆侖神係……


    雖然我沒有親自見識過這個神係,但大概不比羅馬神係差。


    我對此很感興趣,特別是那名為天罰的武器麵世後,能孕育出夏鉞這樣的人,能孕育出天罰這樣的武器,昆侖神係……”


    眼看格裏高利三世越說越投入。


    哪怕一再告誡自己不要顫抖。


    但拉馬爾·艾海提還是忍不住,他渾身戰栗著出聲,顫抖著打斷道:“教皇冕下……赫卡忒失敗了。”


    “……”


    格裏高利三世驟然停下了述說。


    他目光一凝,緩緩看向低頭的拉馬爾·艾海提,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血肉,直達他的心髒。


    瞬間。


    拉馬爾·艾海提就感覺自己的心髒和結石被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忍不住大口唿吸了起來:“懇求教皇冕下賜罪。”


    格裏高利三世沉默片刻,然後平靜問道:“什麽叫……失敗了?”


    “赫卡忒,卡倫·奧廷、施奈德……身死。”


    拉馬爾·艾海提哪怕再恐懼,也隻能實話實說:“伊格利·薩巴則被人間法律判處死刑……將在七天內執行。”


    “……”


    格裏高利三世聞言,再度沉默了會,然後問道:“為何?”


    “……不知。”


    拉馬爾·艾海提額頭上滿是密密麻麻的汗珠,顫抖得更加厲害了:“過程到底發生了什麽,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隻知道聖棺騎士全軍覆沒。


    而一個人,一個名字,成為了整個天策府的英雄……陳鹿思。”


    “陳鹿思……傳言中天罰武器的締造者?”


    “對。”


    “他擊敗了赫卡忒?”


    “不止……赫卡忒女神,赫卡忒的源典確認隕落。”


    “……”


    格裏高利三世一直保持著慈祥和藹的模樣……哪怕突然聽到失敗的消息,也依舊平靜祥和。


    但此刻,聽到這,他終於忍不住了,瞳孔微微縮了縮。


    拉馬爾·艾海提將頭壓得更低了。


    這一刻。


    他想再殺一遍赫卡忒的心都有了。


    兩次!


    兩次啊!!!


    第一次,信誓旦旦的保證,入侵絕對不會出問題,卻導致伊格利·薩巴被活抓!


    第二次,信誓旦旦的保證,自己掌握了昆侖神係,絕對不會出問題,卻直接導致團滅!


    整整五位聖棺騎士啊!


    還讓公訴順利完成了!


    這都已經不是簡單的失敗了!


    ……眼前這位鐵血教皇的無敵金身,都已經被動搖了!


    他比格裏高利三世更想問。


    為什麽!?


    見鬼!


    為什麽占盡天時地利,還會失敗!?


    你是豬嗎!!?


    “拉馬爾。”


    短暫的沉默後。


    格裏高利三世終於再次開口了。


    他平靜問道:“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吧?”


    拉馬爾·艾海提猛地迴過神來,艱難迴道:“……知道。”


    但格裏高利三世卻仿佛沒聽到拉馬爾·艾海提的話,自言自語道:“首先,很多愚昧的信徒,會覺得教會也不是無所不能的,他們會退縮,會推脫,會覺得我老了。”


    “……是。”


    格裏高利三世能假裝沒聽到,拉馬爾·艾海提卻不行,他隻能硬著頭皮,無比艱難道:“他們已經這麽做了……我來之前,伯爾尼方麵便告知外交事務組,將暫緩推進羅馬公教成為國教的事宜。


    他們顯然已經聽到了消息……得知了赫卡忒在遙遠的東方全軍覆沒的消息。”


    但格裏高利三世似乎還是沒有聽到拉馬爾·艾海提的話,繼續道:“其次,美洲最強大的國家,將再度往希伯來人那邊傾斜。


    因為我們並沒有如承諾的那般,解決掉天策府……甚至於還失敗了,顏麵掃地。


    與之對比,什麽都沒做,也沒有出錯的希伯來人,更勝一籌。”


    拉馬爾·艾海提渾身一顫:“……”


    “然後。”


    格裏高利三世平靜地繼續道:“整個羅馬公教的公信力和神聖性將大受打擊,畢竟連聖棺騎士都可以用人間律法審判,那我這個教皇……估計也可以。”


    拉馬爾·艾海提頭已經壓低到了極限,完全不敢出聲了。


    “最後。”


    格裏高利三世頓了頓:“那些落入凡間的舊羅馬神祇,舊羅馬神係餘孽,會看到希望,會覺得自己找到了‘靠山’,他們會更加瘋狂地反撲。


    拉馬爾。


    這一切……我花費了將近二十年,締造出來的一切,就因為你們的一次失敗,就要隱約崩盤了。”


    拉馬爾·艾海提直接俯伏在地,顫聲道:“懇求……教皇冕下賜罪。”


    “……”


    格裏高利三世低頭看著拉馬爾·艾海提,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自己脖頸處的傷口,不知道在想什麽。


    拉馬爾·艾海提額頭緊貼著地麵,始終不敢出聲。


    許久後。


    格裏高利三世終於移開了目光,轉頭道:“信使。”


    那位一開始攔住拉馬爾·艾海提的護衛長立刻向前。


    “去伯爾尼,將伯爾尼境內的賦能者,無論男女老少,無論是否是官員,全都殺幹淨,一個不留。”


    那穿著色彩鮮豔製服的護衛長聞言,麵無表情地應道:“是。”


    格裏高利三世繼續吩咐道:“接著,去殺掉位於北美洲的希伯來人受膏者,通知外交事務組,我要去北美洲進行訪問。”


    “是。”


    “讓萬民福音部做好準備,將這次事件暫時壓下,短期內別出現太多雜音。”


    “是。”


    “最後,通知聖赦院和東方教會部,讓前者盡快找到舊羅馬神係餘孽朱文塔斯和彌涅耳瓦,讓後者準備一份名單,一份接替赫卡忒等人的名單。”


    “是。”


    “……”


    格裏高利三世交代完了,轉頭重新看向紅衣主教拉馬爾·艾海提。


    拉馬爾·艾海提顫抖著,注意到了目光,但依舊不敢動彈,俯伏在地。


    剛剛的話,他全都聽到了。


    三言兩語間。


    一整個城市的賦能者,一個受膏者,就成為了犧牲品。


    還是一如既往。


    格裏高利三世哪怕表現得再和藹,本質上……依舊是那個鐵血教皇。


    他絕不會允許別人挑釁他,挑釁羅馬公教。


    “伊格利·薩巴……那個黑小夥,將在七天後行刑,來不及了是嗎?”


    “是……天策府已經達成了目的,不會再大張旗鼓,哪怕我親自前往,也不一定能阻止。”


    “嗯,那就讓他前往天國吧。”


    格裏高利三世點了點頭,然後再次摸了摸脖子上的刀疤,輕描淡寫道:“不過伊格利·薩巴可以死,作為符號的聖棺騎士黑色太陽卻不能死,你選一方吧。


    伊勢神宮……或者木槿新教,讓其中一個組織作為代價,然後以黑色太陽伊格利·薩巴的名義,去迎接大天使的降臨。


    去告訴世人,聖棺騎士黑色太陽伊格利·薩巴,並沒有因為審判死去,他將在不久的將來,代表天國,降下審判。”


    “……”


    拉馬爾·艾海提聽到這話,臉色劇變,但還是強忍沒有喊出聲,隻是低頭應道:“……是。”


    格裏高利三世慢慢放下撫摸脖頸的手,眺望東方:“那麽現在……讓我們來聊聊那位即將承受審判的陳鹿思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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